第一回 望海潮·入江湖 第二百九十五章 悽慘悲涼

    嶽教主稍有分神，手中的鋼鞭已讓石樂的龍鞭纏了個結實，就見此時的石幫主下盤扎穩樁步，手上猛一用力將鞭往懷中急扯。他這邊是運足了氣力掙得面色通紅，可嶽長海也只是初時吃了一驚，而後輕蔑得哼了一聲，只單臂一較勁，身形立的是穩若磐石一般，任對面如何用力也不能撼動他分毫。

    也就在兩人僵持間，蕭寧的馬是又到了，平端槊鋒一招“浮光掠影”直掃其脖頸。可就這招嶽教主連正眼都沒瞧他一眼，只把身子一側便讓了過去，持鞭的手仍然穩穩當當，嘴角上掛着一絲譏諷的冷笑只向石幫主瞥去。

    也就在這時，眼看着少俠的馬過去了，只等他圈回身來這段時間，嶽長海兀自想着如何趁這個空檔先拿下石樂呢，猛聽身後一聲馬嘶的暴叫聲。就見此時的少俠忽然急帶繮繩，胯下馬後蹄停住，前蹄猛得人立而起，他單憑耳音明辨方位，手中大槊也順勢跟着高高得揚了起來，緊接着伴隨坐騎前蹄的下落，陡然間也是砸了下來，使的正是那招“背身槊”！

    這招實是出人意料，嶽大教主平生也是未聞未見，等發現事情不對了，身後勁風已壓到背心之上，再只“嘭”的一聲，這一下可謂是砸了個結實。嶽長海當時就感覺後心巨震，緊接這一股巨大的顫力涌入了五臟六腑，只震得他心肺俱抖，喉頭一口鮮血怎麼也是壓不住了，一仰頭直噴出來。這還不算，石幫主那邊見事有可爲，手上更是猛然加力，只拽得他馬步搖搖連往前搶了十幾步出去。跟着石樂就棄了鞭子，腳下一跺直迎上去，半空中將全身力氣盡貫於雙臂之上，一招碎玉拳中“擂鼓撞鐘”對着他的前胸就搗了下去。

    嶽長海受了身後這一擊已是背脊若折，加之“震腑力”入體更是五腑俱傷，好容才緩過一口氣來，還不等穩下身形，就感覺前心又有勁風襲來，知道這下大事不妙，當下心中一狠，只是不閃不躲，舍了鞭猛提雙掌也是向前拍去。這下子就見兩條人影是徑直地撞在了一起，石樂的雙拳搗在了嶽長海的前胸，嶽教主的兩掌也按在了石幫主的身上，一時間令人牙磣的碎骨聲響了起來，兩個人俱是口吐鮮血向後跌去，落地之後好半晌沒了動靜。許久之後，等蕭少俠上前探視之時，石樂才掙動了幾下好容易坐起身來，也是又一連涌出幾口鮮血，可看着兀自難以起身的嶽教主卻是哈哈大笑，直到眼淚都笑出來了才道:“老賊，你也有今天！”猛提氣仰天高呼一聲，“師父！您的仇，徒弟給您報了！”

    這時候蕭寧也掛了大槊翻身下馬，上去扶住時才發覺石幫主左邊肩臂俱已折了。可就算到了這般情形，石樂也並不死心，只在攙扶下又強行掙扎着站了起來，蹣跚得來到嶽長海面前，低頭看去此時躺在地上的人更是一個悽慘。

    這會兒的嶽教主前胸已然盡塌，兩目圓睜直瞪着天空，脣齒開合間就似離水的魚一般努力呼吸着，只是每一口都帶出大量的血沫和血塊來，也是出氣多盡氣少了。眼見一代梟雄亦逢末路，蕭寧也禁不住有幾分悲涼，只是石幫主還是大笑不止，笑着笑忽然一口氣沒提上來，一跤跌坐在了地上，卻仍是喃喃得道:“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

    其實這裏的爭鬥場中的人都是看在眼裏，嶽長海的殞落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更是有着天雷地火般的震動，先亂了方寸的就是神音教中的人。就見公孫羽悲呼一聲，手上劍招一時散亂，王宗亮恰是瞧得明白，抖擻精神起手一槍刺了過去，將他自前胸到後背搠了個通透。可只等一翻手把死屍甩出去時，也着了李沖霄的一劍和韓依翠的兩柄暗器，還好蕭寧見事緊急，舍了石幫主拔刀迎了上來，才給他掙下一絲喘息之機。

    這時單對上一個李沖霄，別看王門主受傷不輕，猶自是遊刃有餘，可旁邊的商長老就不行了。石樂可以說是他一手帶大的，這時候看自家幫主受了這麼重的傷，心神一時紛亂。而耶律雄當初拜在嶽長海門下心思本就不純，此時見得自己師父身死也未有大的震動，只是雙眼滴溜溜亂轉想着退身之策，這此消彼長之下商天行那邊可就落了下風了。再有個二三十招，不等商長老重新收住心神，耶律雄這裏已是覷得破綻，右手鞭將青銅杖掛出門外，左手起掌沿着中路就切了進去。這掌來的又快又急，商天行是眼看着也回援不急了，危機中把牙一咬，手中銅杖猛得帶回了來，劈頭就向着對方頂門砸去。

    這一下兩人可都沒留後手，商長老固然抱得同歸於盡之心，耶律雄也是招式用老沒了迴旋的餘地，只聽又是“嘭”地一聲，中間夾着半聲的慘叫，再看耶律大爺那邊已被敲了個天靈碎裂，桃花萬朵，直挺挺得倒了下去，商天行亦是踉蹌後退，只是雙目依然望向石樂那邊，張張嘴剛想說些什麼，但大口的鮮血跟着涌了出來，腳下一軟也倒下去了，掙了兩掙沒了聲息。

    “商長老！”石幫主這會兒也回過神來了，看向這邊悲呼一聲，竟是兩眼翻白暈了過去。

    也就在這個時候，蕭寧手上刀光一連磕飛了數柄飛刀，將那韓依翠逼到了極處，不等其再生拼命之心，一招“崩石崖上”削斷了她的雙刀，再追上兩步招起“鬼出電入”，龍雀刀攔腰而過。

    手刃了右護法，再看王門主與李都統仍是爭鬥未休，也顧不得什麼江湖規矩了，轉身搶上兩步，龍雀刀與銀龍槍並舉，兩人來鬥他一人。這下李沖霄哪裏能應付的過來，只個三五招身上就連中兩刀，再被王宗亮一槍挑在了咽喉。

    到了這時王門主轉頭支援他處，蕭寧則回身搶到了石樂身前，一探鼻息才算鬆了口氣，先取出傷藥灌下，再擡頭看時，場中的爭鬥已是基本結束了。裘方傑在師父相幫之下幾招間也挑了心神大亂的屈突明豪，師兄弟幾個再合力鬥倒了剩餘的兩路使者和幾個堂主，李沖霄帶來的兩個統領更是早已身首異處。至此“神音十二傑”還在世的幾人，除了沒見影的徐永年，餘者已是盡折於此了，只是等還活着的衆人聚過來的時候也是個個帶傷。不說身死的商長老，楊猛、孟固兩位教頭也已躺在了這關外的大地上，鄭長老舍了一條胳膊，古長老卻是沒了氣息。兩派的弟子中，金槍門能站起來的也就剩了三百餘人，丐幫的卻連兩百都已不到。

    石樂剛剛醒了過來，看着眼前悽悽慘慘的衆人，再看看勉強還能扶槍而立的王門主，苦笑一聲道:“贏了？”

    王宗亮也看看身邊的衆人，再轉過頭來亦是苦笑一聲，回了句:“贏了！”

    沒有人歡呼，沒有人暢笑，有的只是壓抑的呻吟和痛苦的吸氣聲，蕭寧也是站在那裏掃了所有人一眼，向着王宗亮問道:“門主，周師弟和徐永年呢？”

    王宗亮回頭看了一眼懸崖邊，目光中滿是痛苦，搖搖頭沒有說話，章思宇見了拄着赤纓槍上前，嘆口氣道:“周師弟已和苗震一起滾下崖去了！”

    從他的話語中少俠才得知，因爲抄的小路，石樂領着丐幫中人反而先了王宗亮和嶽長海半步到得此處，卻是恰好遇上了前來接應的徐永年等人，雙方二話沒說就動上了手，沒個幾招徐三爺先讓石幫主一鞭抽下了懸崖。就在這時嶽長海也趕了上來，緊跟着王門主和外事堂的人也到了，雙方就在這裏一場混戰。在這之中王宗亮奪下盛有李靖手稿的匣子，交到了周融手上，裘方傑三人本想護着他殺出去，怎奈對方好手太多一時根本無法做到。到最後小周融也是多處受傷，眼見自己逃不出去了，爲了不把匣子再落回對方手中，拼死抱着“晝行鬼”苗震一起滾下了懸崖。

    說到這裏在場的人眼淚也是收不住了，蕭寧仰起頭用力吸了吸鼻子，大踏步來到崖邊深深得一揖，動了動嘴脣，終究不知道怎麼說好。

    這會兒王宗亮也是蹣跚得走到他身前，伸頭向下看了看，嘆了口氣拍拍少俠的肩頭道:“瓦罐不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行了，寧兒，兵書怎麼說也是沒讓遼人得去，這已經是最好的了，你周師弟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說着再回頭看看大家夥兒，他也是努力直了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氣提高了聲音道:“諸位，此役雖爲慘勝，但兵書未曾落入遼人之手，亦爲大勝！現下並非我等悲泣之時，有還能行動者抓緊聚攏馬匹，將傷者逝者盡都挪到馬上，咱們是悲是喜都到入了關再作計較！”

    衆人聞言應了一聲，也是三三兩兩的散了開來。場中也就才堪堪打掃了大半，遠處道上忽然馬蹄聲大作，一條人影如飛般轉過山腳，方自高聲叫了兩句“幫主”，看到眼前情形不由得一愣，急急帶住了馬在那裏都不知道怎麼好了。

    石樂傷重，遠遠的已看不清來人是誰了，鄭長老這會兒包紮畢了，還勉強認出了馬上之人，費力得擡起僅剩的一隻胳膊，指了指石幫主的方向道:“幫主在那兒，有什麼事快說！”

    這下來人才算回過神來，立時滾鞍下馬，三步並作兩步搶到近前，單膝點地道:“幫主，不好了！平南營的人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