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望海潮·入江湖 第二百九十三章 豪氣入雲

    王宗亮聽了王威的話語，只把腳一跺轉身就往外走，三爺見了急喊一聲:“門主，哪裏去！”

    “自然是去截那幫賊子！”王宗亮步下一頓，頭也沒回得道。

    “不可！”王威聽了大急，緊上前幾步扯住他的手臂道，“雁門關酉時閉關，等門主到時關門早閉。想來嶽長海掐的就是這個時辰，如今早已出關去了，門主又哪裏去截？就算門主憑着臉面叫開關門追了出去，你想那徐永年既然能安排下如此周密的計較，那關外也定然早做好了接應，你們這追出去不就是羊入虎口嗎！”

    “就算是羊入虎口也不能讓他們把兵書帶回去！”王宗亮恨聲道。

    “可這追上拼不過，最後那兵書不還是帶不回來，反是落個人財兩空！何不現在從長計議，也許另有方式能取回來呢。”王威在旁邊跺着腳道。

    “那兵書要是真交到遼皇那裏了，賢弟可真有方法取回來？”王宗亮這會兒才轉回頭來看着他問道，“到底是現在去取希望大些，還是到了遼國的上京再取容易些呢？”

    “這……”王威也有些結舌了，略一沉吟又道，“那也不急在這一時啊。寧兒與他們只差了大半日，我想少時就能來此，到時有他一起也能添一把助力。”

    “賢弟！”王宗亮回過身來，擡手按住他的肩膀道，“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自我創這金槍門以來，就以這戍邊守土爲則，是以這次明知是粉身碎骨，我等亦可義無反顧。可寧兒不同，他只不過一介書生投筆，今日又何必讓之去赴死！況且一來以他資質之高，日後中原武林還要靠其領袖羣倫，興那保國的義師;再說依着他與賢弟還有君山上的關係，又豈能誤了你兩家的女兒的終身！所以稍等他就是來了，賢弟也一定要攔住他！”

    王威定定得看着對面這張剛毅的面孔，多年不曾溼潤的眼眶竟也有幾分泛紅，只感覺嗓子裏好像堵了東西，剛張口說了個“我”字，王宗亮好像已知他的心意，再拍拍他搖搖頭道:“你也不能去！此去我當盡起門下弟子，如此一來西北空虛，還需賴賢弟之智穩住局勢。”

    “盡起門下弟子！”王三爺也是驚了，瞪大眼睛道，“門主不可！此去兇吉難料，您難道就不給金槍門留點傳承香火！”

    “哈哈哈哈！”這時的王宗亮笑的格處豪邁，看了身後的人一眼道，“天波楊府尚在，楊家槍不絕，就是我金槍門絕不了！難道賢弟以爲我門中只有這八百子弟不成？上關集、此處村落又有多少習過我門中武藝之人，但凡有人振臂一呼，再組一個金槍門也是綽綽有餘，況且我尚有幼子養在老太君膝下，何談斷了香火。話說回來了，紅梅不是還在你們門中嗎，這不又是一段香火傳承啊。”說着再微微一笑。

    王威也沒法再勸了，王宗亮拍了拍他他肩膀，回過頭來看看衆位弟子，忽然面容一肅喝了一句:“此去當是九死一生，有生怯的現在就可以走，我絕不相攔！”

    許久之後場中寂然無聲，王門主滿意得一笑，回到帥案前打開一個暗盒，從中抽出一本冊子來走向周融道:“融兒，你跟爲師時日尚短，功夫未曾習成，可江湖中認識你的也少。這次去了若能奪回兵書，我當想法交在你手上，到時大家自會護你帶着兵書撤身出去，自此你便退出江湖，不要再在武林中現身了。這是爲師手抄的《北霸六合槍槍譜》，帶上以後你自己研習吧。”

    “師父……”周融哽咽，卻還是接了過來，重重地一點頭。

    王宗亮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自己的另三名弟子道:“若是兵書到手，方傑與我斷後，思宇和廣兒定要護着你們小師弟殺出去！”

    “是！”三人也是含着淚拱手應下。

    王門主滿意得點點頭，最後轉臉看向石樂道:“石幫主，此次出了雁門關只宜速行。有我門中前去也就夠了，貴幫在這河東人手總歸有限，幫主既在關外經營多年，何不速回中原，調集各路人馬再來北上，到那時南北接應，直上獨龍崖，定能一舉而定其功。”

    “哈哈哈哈！”石樂也是仰天而笑，道，“王門主，只准閣下有安民濟世之心，不許別人有取義成仁之舉了？我丐幫太原分舵的弟子雖然不多，但怎麼也有一兩百人，加上外事堂中三百弟子我亦傳書讓他們緊隨徐永年身後，多少也能助門主一臂之力！況且老幫主大仇在前，此次既然遇上了，鄙幫豈能與他們善了！此事門主還是不要再勸了！”

    “好！”王宗亮看了他許久，最後還是點點頭道，“既如此還是我先帶人去追，幫主隨後跟來。”

    “門主！”石樂略一沉思道，“此次對方勢大，貴門全力奔馳，待我等趕去恐有不急。不知門主這裏可有路熟的嚮導，帶我們抄近路趕上去。”

    王門主略一思量，道了聲:“也好！”伸手招過一人來吩咐幾句，讓他帶着丐幫的人先去了。等他再出帳來，看看外面肅立的八百人馬，話沒多說，只一揮手喝了聲:“出發！”

    眼瞧着衆兒郎陸續上馬出營，這才回身對着王威一抱拳道:“西北之地以後就靠賢弟了！”

    王威此時也是張不開口了，雙手抱拳猛然一躬到地，久久不肯起身，只聽王門主長吟一句:“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那豪邁的笑聲伴着鑾鈴馬蹄之音去遠了，這才直起腰來，兩行清淚卻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掛在臉上。

    此時的營中雖然仍是火把高燒，王三爺的眼中見的卻也只是遠處深邃的幽暗。本已暖了起來的夜風吹在身上，更是讓他打了個寒顫，許久之後一聲嘆息，才瑟縮着膀子回過身來，佝僂着背往帳中走去。

    此時的大帳已是空空如也，王威走到帥案前坐了下來，雙目愣愣得盯着前方一句話也沒說。

    都知道等人難，比等人更難的是等死，那比等死更難的是什麼呢？是等生死未卜的消息。其實還有比等這種消息更難的，那就是等九死一生之訊！王三爺在這裏也不知道定定得坐了多久，忽然有自己的近從一掀帳簾走了進來，躬身道:“員外爺，蕭少俠來了！”

    “什麼！”王威一愣，猛擡手揉了揉面頰，急聲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他在哪裏！快讓他進來！”

    “快三更了，員外爺。”隨從的話音剛落，外面腳步聲也響了起來，帳簾再起蕭寧已帶着一身風塵闖了進來，見了王威沒問別的，張口就道:“王伯伯，營中怎麼沒人了？”

    王三爺看看他那深深陷下去的眼窩種滿是灰塵的臉頰，就知道他這幾日急趕定是甚少休息，忙讓人去準備熱水吃食，這才讓他坐下道:“你王伯伯無能，一招不甚中了徐永年的詭計，讓嶽長海帶人混出了雁門關，更折了楊羽教頭，這會兒王門主和石幫主已帶了所有可用的人手追出去了。”

    “什麼！”聽了這話少俠哪還坐得住，忽得一下站了起來道，“不行！我得去幫他們！”

    “你先坐下。”王威擺擺手嘆了口氣道，“一路奔波至今，就算要追你也得先吃口飯才有再動手的力氣，況且馬也得刷洗喂料，急不得這一時了。鴿報中不詳，你先把從中原來時一路之事說與我聽聽。”

    蕭寧這才又坐下來，略一沉吟將一路行來之事詳述一遍，恰好這時酒食也端了上來，自己是綽起來大口往嘴裏扒着。

    王威聽罷也是沉思了少許時候，再嘆息一聲道:“難得孫門主如此忠義，袁家二位更是豪傑之輩，可惜啊！寧兒，你當知這一出雁門關就盡是遼人的地盤了，到那裏又不知道徐永年帶了多少人前來接應。別看這年餘來神音教損兵折將，可根本未損，若再加之‘平南營’的士卒，此一去定是九死一生之局。王門主和石幫主此去都抱得必死之心，走時曾有言，無論如何要我把你留下來，日後也好由你領袖羣倫想法攻上獨龍崖去。”

    蕭少俠聽了一愣，半晌放下碗道:“不行！王伯伯，王門主二位身爲一派之主，都能有捨生取義之心，讓我在這裏幹坐着，我坐不住！至於日後之事，如今眼前的都保不住了，還談何日後？”話說着苦笑一聲，桌子底下雙拳卻是攥得緊緊的。

    帳中兩人又是無言了，少頃看着案上的火苗爆了個燈花，王威提了提神，才又擡頭問道:“你說月兒他們去叫人前來助拳了，現在已到何處？”

    “我也不知道。”少俠低着頭搖了搖道，“這些日子路上趕得急，自分開之後我就再也沒聯繫上月妹妹，也不知道她能邀來哪些人手。”

    “唉，算了！”王威苦笑一聲站了起來，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走了過去，說道，“這是王門主臨走前給我的，說是你在天醫門中飛鴿找他所詢之事，讓我交給你。”

    蕭寧一愣，伸手接了過來，就着燈光趕緊翻開細看。

    王威在一旁看着他，目光中有幾分慈祥，有幾分不捨，有幾分苦澀，還有幾分嘆息，最後卻盡化成了一份堅定，猛一轉身對着帳外喝道:“來人，去請夫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