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望海潮·入江湖 第二百四十三章 浪平濤偃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超然字數:3100更新時間:24/06/27 08:13:10
    邢瑾一招“一袖蕩乾坤”驚得蘇博凱連連閃避,起身質問他何時將這招也學會了,邢寨主聽聞瞥了自己的袖子一眼,苦笑道:“何談練成!《泣血集》中六七十門絕藝,有哪招是那麼好練的。”

    “哼!”蘇博凱不再和他答話,又提劍衝了上來。

    看兩人鬥的熱鬧,郎言亭撿回扇子笑嘻嘻的開言了:“老謝到了塢中還說寨主傷的不輕,現下連這最耗內力的‘一袖蕩乾坤’都使出來了,看樣沒多大事。”

    “放屁!”別人沒搭理他,包剛先斜了他一眼罵道,“睜開你的眼看清楚,寨主可是真把那招練成了!”

    “這……”郎言亭仔細看看場中,忽然間若有所悟,展開扇子堵着嘴,悄聲道,“原來寨主也會唬人!我說呢,那招也只有沒胳膊才能練。”

    幾個人聞言橫了他一眼,沒個願意再搭理他的。原來這“一袖蕩乾坤”幾十年前本是江湖中一獨臂怪傑所創,當年此人因勢利導,練就一法將自己渾厚的內力灌入殘缺一臂的空袖之中,則這袖堅時如若金鐵,開合間力有千鈞,可斷碑裂石;柔時好比牛筋,小巧處挽針繡錦,拂周身大穴。練到深處剛柔相濟變幻莫測,每每與人交手突然使出,着實防不勝防,可如今看來,邢寨主顯然並未練成,剛纔只不過拿來唬了對方一唬罷了。

    幾人話沒說完,場中兩人可有高下了,等再交手到百餘招上,邢瑾已感覺到體內傷勢漸漸壓制不住了,到這時揮叉再次架開寶劍,再一掌將對面逼了開來,自己也主動退下兩步去,鋼叉再擡起時叉尖微顫指向蘇博凱的前胸,不等他站穩已猛然刺了出去。就見這一叉,似是直指前胸,卻更將雙肩與兩肋含在其中,入眼所及,四下的退路盡皆封死,就好似巨浪席捲,根本無有躲避之處。

    “洞庭狂濤,君山一式!”四下裏的人見了都是瞪大了眼睛,就連郎言亭臉上都少了幾分玩世不恭之色,驚呼一聲道。

    同樣的招式,在不同的人手裏使出來,立時間就能判出高下。當日擂臺上蘇少船主用出這一招,只讓人感覺殺機凜然,而今邢寨主同樣的一招,卻如同攬洞庭之水傾覆將至,更似挾君山壓頂而來,讓人莫可抵擋。

    到了這時蘇博凱的臉色也變了,怎麼也沒想到對方以重傷之軀還能用出這招式,而且尚有如此威勢。要知道他這麼多年,暗中觀察自己兒子的武藝,自信已將邢瑾瞭解了個八九不離十,可真交起手來,卻又每每出乎於意料之外。但已經是這般工夫了他還有什麼辦法,只得鋼牙暗咬,直到口中血腥氣瀰漫,這才狂吼一聲一劍刺了出去。叉劍盡是刺向對面,好似是同歸於盡的招式,二人卻是無一閃避,可這到了半途不知怎的,那劍身竟是穿入了兩股叉苗子之間,這時就見邢寨主手腕輕翻,已將劍身鎖住,跟着再一用力,蘇博凱只覺得手中劍柄急震,一股巨大的扭力襲來,虎口一熱這劍是怎麼也握不住了,“噹啷啷”一聲被絞落在地。

    再看邢寨主這邊,“君山一式”是一無影響,仍是奔着他的前胸而去。蘇博凱見了暗歎一聲,知道今日自己是在劫難逃了,只得是閉目受死。可誰也沒想到,眼看那叉尖都貼到他的衣襟上了,卻倏忽間停了下來。邢瑾看着對面雙目微閉的人,輕輕嘆了口氣,剛要開口說話,卻又引來一陣急咳,等停息下來將左手背到背後,上面卻已留下了一抺殷紅。

    蘇博凱睜眼瞧瞧他,嘴角一挑冷笑聲道:“姓邢的,話也不必多說!蘇某既然落在你的手裏,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別再來耍那套嘴皮子功夫了!”

    “唉!”邢瑾再次嘆息一聲,把叉一收後退兩步道,“蘇大哥,你走吧!”

    “嗯?”這下衆人可是驚了,慕容雲天跨前半步道:“邢寨主,縱虎容易擒……”

    話還沒說完就讓邢瑾一擡手打斷了,兩眼只盯着蘇博凱道:“總歸是這麼多年的兄弟,我何以下得去這個手!”

    “姓邢的!你少假仁假義邀買人心!”別人還沒再行勸阻,蘇博凱先已是暴跳如雷,戟指着邢寨道,“你我之仇不死不休,我何用你憐惜!”

    邢瑾再看看他,嘆息道:“蘇大哥,我知道二十年前之事你心中之痛,前日若不是累及他人,就算真斷我雙臂又有何妨!不比我與老薛,你自幼本是由師父萬老船主養大,藝成後娶的也是青梅竹馬的萬家娘子,萬家於你是師門,更是自己家。廣智賢侄之死,萬娘子身故,你心中有恨,我心中也是有愧,故而這麼多年來我全力培養源兒,只爲以後能讓他接過寨子,也好稍稍彌補我心中的愧疚……”

    “我呸!”蘇博凱啐了一口打斷了他的話,斜着眼道,“邢瑾,都到這會兒了你也不必再說那些好聽的!要是真有疼惜源兒之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這麼多年來他是一直鍾情於你家那丫頭,可我幾次提親都讓你拒之門外,還把個姓蕭的外人拉進來作擋箭牌,害得我兒蹉跎至今仍未成家,你這是居的什麼心!”

    “蘇……”邢瑾聽了張口剛要解釋,忽然就聽背後有人說話了:“邢寨主,這事還是我來說吧!”

    邢瑾聞言敢忙回頭去看,就見蕭長齡和於彬在一隊勁卒的護衛下走了出來。

    這會兒說話的正是長齡,就見他走到近前道:“邢小姐與小兒的婚約本不是寨主的事,而是寨主夫人在世時與拙荊定下的。當時在下不過剛被蘇公子救到寨中,拙荊病的厲害居在後寨,寨主夫人心中憐惜,時常過來探望,最後竟然同病相憐二人結成姐妹,這才談及了兒女之事,此事原本在蘇船主上門提親之前。後來船主提親,夫人也曾問過邢小姐對蘇公子的意思,可邢小姐言道待公子只如兄長一般,無一絲兒女之情,她之夫婿只可自己來選!這一來寨主也只好回絕了。後來夫人臨終,定要在下與寨主應允小姐和犬子的親事,我二人不忍相背,這才有了這份婚約。可事後在下也曾與寨主私下言明,小兒生死難知,等小姐二十歲時還無其消息,則此婚約作罷,哪想只到這二人十九歲,唉……”

    說着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接着道:“這次武林大會回來,寨主也曾與在下提過,若是寧兒真與邢小姐婚事有成,也需得離島居住。因爲待蘇公子武藝大成之後,這寨主之位只能傳與他,其餘人皆不可染指。”

    “這……”一席話把蘇博凱驚的沒有話說了,扭頭看看邢瑾,眼中的恨意裏不由得帶上了幾分驚疑,話還沒說呢,後邊於彬忽然上前一步“撲通”跪了下來,叩首道:“船主啊,這次你真的錯了啊!船主,你想想,這麼多年來,寨主將自己的女兒送去了青雲山學藝,身邊帶的是誰啊?是少船主啊!您再想想,少船主學的是什麼武藝?那是《泣血集》上的功夫啊!寨主連‘君山一式’都教給他了,這是什麼意思,還不明白嗎!寨主這麼多年不履江湖,將大小事盡交於少船主,是爲的什麼?還不是要豎立少船主的威信,現在有寨主坐鎮,少船主帶人在江湖上行走,要簡單多少啊!船主,你糊塗啊!以往您也不曾將這仇恨加之於寨主之身,可這些年來,您到底是受了何人挑唆,才行事偏激至此啊!這些平日小的都看在眼裏,卻是不敢去說的,可到了如今,是不說不行了!”

    到了這時,蘇博凱也是一愣,仔細思量之下不由得慘笑一聲道:“罷了,罷了!我懂了,懂了!都怪我遇事還明,才上了奸人惡當,釀成今日之禍!一夕之間,兄弟之情盡喪於此了!”

    邢瑾搖搖頭苦笑道:“蘇大哥,其實也怪……”

    蘇博凱擺擺手打斷了邢寨主的話,忽然雙膝着地叩了個頭道:“寨主,不必再說,我明白了!今日之事皆爲蘇某之罪,我定當給寨子一個交待。只是塢中其餘之人盡是盲從,還請寨主放他們一條生路,源兒從一開始也是反對此事,現如今讓我囚在後院,也望寨主勿要降罪於他了。”

    邢瑾見了趕忙伸手去扶,卻不想蘇船主忽然自己站了起來,後退兩步腳尖一挑,已將寶劍重新握在手中,架在頸上慘笑道:“這麼多年‘血影門’的血魁與我多有往來,此間之事也多是他隱在幕後挑唆,今日他已下湖去尋媗丫頭和蕭少俠去了,還望寨主速速派人去救。此人奸詐,寨主他日需多加小心。我蘇某人對不起諸位了,就用這條命給諸位賠罪了!”說罷手上一用力,已是橫屍在地。

    邢寨主本就感覺事情不對,還沒來的急搶上前去,人就已然仆倒,到了這時也只得長嘆一聲,仰起頭來也止不住下流的淚水,良久之後才喃喃自語道:“蘇大哥啊蘇大哥,何必呢,何必呢。”

    眼見一切都是告以段落,慕容雲天才上前一步對着四位船主一抱拳道:“四位船主,我二弟前去請諸位來援,不知爲何沒一起回來?”

    四人對視一眼,廉飛雄說道:“謝二俠本是跟着在下的船回來的,可是在半途中見到了‘黃河四鬼’,言到此四人從未現身過江南,只恐其中有詐,所以下船跟了過去。”

    寨中出來的幾人都是一驚,於彬急急搶先道:“那‘黃河四鬼’正是血魁替蘇……蘇博凱招來的助拳之人,謝二俠孤身前往恐怕不妙!”

    “我曾將敝塢中一支旗花交於他,以備聯絡之用……”廉飛雄一聽也是急了,趕緊說道,話還沒完衆人就不遠處一聲炸響,湖面上一支旗花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