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望海潮·入江湖 第一百九十六章 山前小鎮

    葬罷了焦隱，蕭寧和楚月還是潛回了客棧，只是當從院牆上翻進去時，就見駱義的屋中竟然亮着燈光，緊接一聲輕咳，房中駱門主開口說話了：“是寧兒和月兒回來了嗎，進來了吧。”

    院中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是露出一絲苦笑，推門走了進去，這才看見屋裏只有兩個人。駱義在凳子上坐着，手邊一杯茶涓滴未動，已然沒有熱氣了，身後立着的是駱青，穿帶整齊，雙刀都背起來了。蕭寧帶着楚月來到座前，施了一禮叫了聲“駱伯伯、駱師兄”，便靜靜的站在那裏不敢再言語了。

    “你們倆啊！唉……”駱義擡手指指他二人，長長的嘆了口氣，又好似是鬆了口氣，這才端起桌上的涼茶喝了一口，接着道，“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江湖中有多少詭詐啊，不都是憑着武藝能擺平的！”

    “是，駱伯伯，我們知道了。”蕭少俠見他氣得不輕，唯恐衝犯了舊創，趕緊躬身認錯。

    “唉……”駱義垂着頭擺了擺手，言道，“今夜都去見到什麼了？”

    蕭寧略作思量，將這一夜所經所見盡是詳述了一遍，駱義和駱青兩人聽了也是一時難以言語，等蕭寧跨前一步，將那白絹攤在了桌上，駱門主看着那圖，良久之後才擡起頭道：“寧兒，你拿了這張圖準備如何處置？”

    “我準備在武林大會上將其公之於衆！”蕭寧皺皺眉道。

    “你想到這樣做的後果了嗎！”駱義聽了也是一驚，連身後站着的駱青都猛得把頭擡了起來。

    “想到了！”蕭寧暗地裏攥了攥拳，咬咬牙道，“王伯伯當日說神音教這一記陽謀無解，那我就想所性不去解決它了。只是將這圖在江湖上公開了，哪怕整個中原武林會有更多的人爲了所謂的祕寶去奔波，但殺伐絕對會少一些。”

    “可就算你拿出來，他們會相信嗎？”駱青在後面皺起眉頭問了句。

    “駱伯伯，”蕭寧把頭轉他駱義道，“還得請您聯繫下孫門主，到時候讓他也把圖拿出來聲援一句，則就有大半人能夠相信了。”

    “嗯，也是個辦法，可這一個操作不當，不但會讓這武林大會大亂，更能讓你招來殺身之禍啊。”駱義坐在那裏點點頭，再擡眼看了兩人一眼，揮揮手道，“這些到會上再說吧，今日已然不早了，都快回去休息吧，明日還得趕路。”

    “是。”三人俱是一躬身，齊齊退了出去。

    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駱義知道昨天幾人鬧騰的遲，才故意晚走了一會兒。從此再去華山就不遠了，路上的武林人物更是隨處可見，其間呼朋引類，相熟的也是結伴而行，只是最後這幾十裏山道甚是難行，二十多人大半時間也是穿行在林間，加之駱義的傷仍需少受顛簸，這一行竟是費了三四日，遙遙的一座高山才已然再望。駱義騎在馬上指指那雄峻的山勢道：“看吧，那就是華山了。”

    這話是說給小輩聽的，場中除了紅梅還鮮有來過此地者，駱青擡頭看了看，不由得道：“爹，純陽宮就在這山上嗎？”

    “嗯，”駱義點點頭，仰望着山頂道：“西側‘蓮花峯’上就是他們的道門所在。”

    “那這大會……”

    駱義搖搖頭，不等自己兒子說完已然接道：“沒在這山上。在華山東南有一個鎮子，緊鄰山麓，名叫陽坪鎮，鎮子四周都是純陽宮的田產，所以這鎮裏大半的人也都是倚着他們討生活的。出鎮十五裏有個不小的場子，本是他們宮中的人搭的，被稱作‘試劍坪’，歷年來只要是純陽宮舉行的大會都在此處。”身後之人聽了都是紛紛點頭，就見駱義一帶馬頭當先馳去，其餘人了是跟着直往華山而去。

    真是“望山跑死馬”，本來看着不遠了，可這一跑又是大半天，直到晚霞染紅半邊天了，才有一個大鎮子遙遙在望。等進了鎮子，雖說天色已是大黑，可不管酒樓茶肆，瓦舍勾欄卻是人聲鼎沸，就算在這街道上，挎刀背劍的武林人物也是比比皆是。一行人牽着馬走在鎮子當中，楚月是左顧右盼，禁不住拽拽蕭寧的袖子說道：“寧哥哥，你看，好熱鬧。”

    蕭少俠微微一笑，還沒有說話，前面的紅梅已是扭回頭來，兜頭一盆冷水道：“還熱鬧啊，這鎮子地處要衝，本來過往的行商就多。而今這十年一次的盛會又被選在此地，天下武林人物大半雲集於此，等會兒找不到落腳的地方你就知道什叫熱鬧了。”

    楚月聽了吐吐舌頭，再去打量打量鎮中的衆人，暗道果如紅梅姐姐所言，那可就愁人了。

    這一番還真讓邵姑娘說對了。一行人從鎮南走到鎮北，一連問了多少家客棧，竟沒一家能安頓下如此多的人馬，若是將衆人分散開來，又實不方便，眼看都要出鎮子了，幾人不由得愁了起來。就在這時，前面道上有個少年正自東張西望，等一回頭看見駱義衆人了，不禁喜上眉梢，蹦着迎了上來，先給駱義作了個揖，再問候了駱青蕭寧幾人，才拽着紅梅的胳膊笑道：“三師姐，你可來了，我都在這裏等了好幾天了。”

    “周融？”紅梅仔細看看，才認出眼前這人是誰來，禁不住問道，“小師弟，你不是隨師父早來了嗎。是師父讓你來接我們的？”

    “是啊。”周融一面引着衆人往前走着，一面道，“師父怕你們來時找不到宿頭，特意早早包下了一座客棧，臨走時囑咐我到鎮中主道上等你們，這都三天了。”

    “師父去哪了？”紅梅一愣，不由得問道。

    “被純陽宮的人請上山去了。”周融說道，“聽來人說，除了拜火教行蹤難尋，少林、天醫、丐幫、洞庭這次來的重要人物都讓白雲真人請上山去了。師父就帶了大師兄和四師兄去了，留下了三師兄在此主持，又讓我去接你們前來安頓。”話說着一處客棧已是在望。

    這客棧不大，除去前面的門臉不過三座小院，只有當中院裏立了一座二層的小樓，而且位置較偏，難怪王門主一行能順利的將整座客棧包了下來。

    此時早有在廳堂用飯的弟子見到來人了，飛身報了進去。等到近前，章思宇已是迎了出來，遠遠的就躬身施禮道：“見過駱師伯，家師已讓小侄在此恭候多時了。”

    “令師有心了，駱某甚是感激。”駱義微微點頭，將繮繩交給小二，攜衆人一起進得店中。

    本來章思宇是讓神刀門住在當中的，可駱義一再不允，只得將東跨院收拾出來安頓大家。俱都洗刷畢了，章少俠也是在前廳中按下了一席酒水代師接風，桌上先敘了來時路上的種種，最後駱門主才問道：“賢侄，你早來幾日，這大會之事可曾聽得什麼動靜？”

    “駱師伯。”章思宇放下筷子，微皺眉頭道，“就如今看來，在這陽坪鎮上雖然盡是三山五嶽的豪客，黑白兩道上來的都不在少數，怎麼說表面上還算平靜，無有異樣顯現。只是……”說到這兒略一沉吟。

    “只是如何？”駱義也是雙眉一挑問道。

    “只是……”章思宇好像有幾分不好措辭，又一頓才道，“只是這看着平靜，可晚輩總感覺有塊石頭壓住心頭一般。”說着擡起筷子指指門外，“看看外面這些挎刀帶劍的，小侄就感覺這鎮子就像坐在柴禾堆上，說不定哪裏迸出一點火星來就是一是場熊熊的烈火。”

    “唉……”駱義聽了也是搖搖頭，將這一路上的事說了說，最後道，“一切都是那張‘四聖祕藏圖’鬧的啊。不用看，這一鎮的人都在瞧着‘中州四寇’和‘萬里浮萍’呢，今日他們只要有一個敢在這裏現身，不用等到會上，這鎮子裏就得先鬧起來。”

    “師伯說的是呀。”章少俠也點點頭，側首對着蕭寧道，“蕭兄弟既然又有一張圖在手，會前可千萬藏好了。若是真想在會上拿出來，現在也不可走漏了風聲。”

    “小弟知道。”蕭寧也是點點頭。

    “不過啊，”章思宇又忽然一笑道，“我勸賢弟拿不拿圖出來之事還需三思啊，這次大會可能有你忙的了。”

    “章兄這話……”蕭寧拿着筷子又是一愣，不由得看向他。

    “這幾日聚的人多，當日光州之事可盡是傳揚開了。爲兄就曾聽得好幾人說過，不信兄弟能有那麼大本事，要借這會上試試你呢。”

    “這……怎會有此事！”蕭寧聞言瞠目結舌，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餘人無不哈哈大笑。

    “可有神音教或嶽長海的消息？”駱義笑罷了又問道。

    “有是有，可就是真假難辨，但在這鎮子裏是一直沒有見過北國人。就現在看來，陳真人對此事也甚是關注，此次把家師等人提前叫入宮中，爲的大半就是這兩件事了。”章思宇回道。

    “嗯。”駱義微微點頭。

    “不過……”章少俠略略一頓，話中又轉了回來，“北國的人沒見，西夏的人倒是不經意間見過。”

    “嗯？‘鐵聖司’？”駱門主一愣，看着他疑問道。

    “嗯！”章思宇點點頭。

    至此只剩下駱門主雙眉緊鎖，座中他人也已無話可問，只是氣氛比之剛開始要沉悶了不少。

    這一夜也無他事，衆人吃喝罷了各自休息，等到第二日起身已是九月初七，不少人想去“試劍坪”先自瞧瞧熱鬧，駱義也只叮囑了幾句就都放了出去，只有紅梅和楚月不想早去，聽聞此時酒樓茶肆中常可聽到不少江湖中的祕聞，一早就拉上駱青與蕭寧一起去鎮中閒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