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十分認真的回答，但……

    另一邊，陶陽市。

    “你真的希望蘇知雲這樣做下去？”

    小區涼亭內，陳柏林語氣沉重的朝周奇問道。

    周奇全身放射性攤開躺在石桌上，四肢在桌邊垂下，雙眼沒有焦距的看着亭頂，呢喃道：“你是想問她這樣做對不對，還是想問我到底在幹嘛？”

    “……”

    陳柏林頓了兩秒：“你隨便回答哪一個都好。”

    但周奇只是無力的擺了擺手：

    “我也不知道。”

    便沒有下文了。

    陳柏林無奈，再次看向不遠外那些行爲麻木的人們。

    從表面看起來，這個世界還是那麼美好——藍天，白雲，樹蔭，花草，老人，孩子。

    但他不只一次在這些景象中感到恍惚茫然，彷彿透過遙遠時間看到末日降臨後那副支離破碎的場景。

    他並不奢求周奇能回答他。

    通過這些天的觀察來看，所有人知道周奇又在玩着什麼鬼把戲，又或者說爲什麼行動做着準備，但比起在中海時他的行爲還算有跡可循，他在這裏做的一切都沒頭沒尾。

    就是莫名其妙的非要回來，然後又沒有任何理由的，在“家”裏呆了這麼久，連小區門都不出。

    更像是在做行爲藝術，每天都找個不同的角落或站、或躺、或蹲着……

    還讓自己親近的人都變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關鍵是讓官方對此無從下手。

    周奇有一種魔力。

    初時，他的一切行爲都在踩在這個社會的道德底線上，並理直氣壯，而當所有人爲此感到憤怒時，他笑嘻嘻的退了回去說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緊接着，他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大步越過了這條線，在所有人的睚眥欲裂中隨意起舞，當人們好不容易反應過來想要將他驅逐或毀滅的時候，他轉過頭笑着說“別動，不然你們都要死”……

    就是如此的可憎。

    但沒辦法，人類的命運已經被他牢牢綁在身上，沒有人敢對他輕舉妄動，除了那些想拉着全人類一起陪葬的瘋子。

    “……”

    想到這，陳柏林腦子一抽，突然覺得，說不定……那些瘋子是對的……

    然而就在這時，周奇突然開口：

    “你們不要每次都想的那麼複雜，我只是一個弱小的重生者，很多東西並不是我能掌控的，比如你們眼前看到的這些……”

    周奇說着突然從石桌上坐了起來：“而我正在努力，讓自己能掌控的東西變得多起來。”

    陳柏林愣了一下。

    這是周奇第一次正面回答一些問題。

    他指着遊蕩在小區裏的那些人追問：“你的意思是，造成這一切的另有原因，而你其實是在想辦法拯救他們？”

    周奇搖搖頭：“造成這一切的就是我，沒控制好力道而已。”

    陳柏林：“？？”

    周奇沒等陳柏林說什麼，就繼續開口道：“但也挺好的，至少末日降臨時，他們一定是最後變成怪物的。”

    “……”陳柏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的職位更多的是負責與周奇交涉、管理外勤等工作，對軍事戰略還有科研那些接觸都不深，還沒真正見過怪物，只見過那份資料，只知道，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所以相比起周奇口中的怪物，他怎麼看都覺得眼前這些癡傻的人們更可怕。

    這時，周奇從石桌上跳了下來：“差不多了，你陪我走一趟。”

    去哪？

    陳柏林想問，但他沒有問出來。

    因爲他瞬間意識到，事情可能要迎來什麼轉折了。

    “我自己？”他問。

    周奇一邊四處打量着，一邊點點頭，“沒啥危險的，就是讓你看看。”

    陳柏林沒再猶豫，跟着站起來，然後對周圍藏着的人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不用在意。

    ……

    周奇讓陳柏林開車帶着自己來到了離小區最近的一個公園廣場邊上，此刻是下午，不少人在廣場散步，玩鬧，還有一羣準備跳廣場舞的中年人。

    顯得十分熱鬧。

    “停一下。”周奇看着廣場說。

    陳柏林剎車，然後有些疑惑的看向周奇，不知道對方來這是要做什麼。

    但周奇只是看了一會兒，就回過頭來：“繼續開。”

    “……”

    陳柏林沉默着發動汽車。

    很快兩人又來到了一個大商場附近，人依舊很多，很熱鬧。

    “停。”

    周奇做了相同的事。

    “繼續開。”

    這次陳柏林沒忍住，發動汽車的同時問：“你這是在做什麼？”

    周奇看向他，撓了撓頭，一臉認真的回答：“擴充藍條。”

    “？？”

    陳柏林臉上露出迷惑，不懂周奇又發什麼瘋。

    擴充藍條？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什麼意思？”

    周奇擺了擺手：“三言兩句說不清楚，先走吧，回去和你說。”

    “……”

    陳柏林無奈，只能按照周奇說的做。

    兜兜轉轉，兩人開始專挑人多的地方，重複之前的過程。

    很快，幾個小時過去。

    雖然周奇無論去哪都只在車裏看一會兒，但兩人幾乎把整個城市幾乎都跑了一遍。

    等再回到周奇家所在的光明小區，天色已經漆黑，只剩下皎潔的月亮和幾點星光在夜空閃耀。

    “現在該說了吧？你到底在做什麼？”陳柏林從車上下來，伸了伸腿腳，開了幾個小時的車，他臉上帶着難掩的疲憊。

    周奇沒有看他，只是關上車門，率先走進小區。

    在他跟上來的時候，周奇才幽幽開口：“……我的能力都需要靠精神力來使用，但這具身體之前並沒有鍛鍊過，通道太狹窄了，大部分能力都用不了，所以我需要強化它、擴充它。”

    陳柏林神色一正。

    周奇繼續道：“強化方法很簡單，就是讓盒子裏的東西和外界產生共鳴，共鳴越劇烈，強化的越快。”

    “盒子？共鳴？”陳柏林眉頭擰在一起，他從沒聽過這兩個詞彙：“盒子是什麼？共鳴是什麼意思？”

    “……盒子是一個存在於我大腦裏的儲存裝置，類似記憶宮殿。”周奇一臉認真回答道：“這個盒子裏裝着我在無數次輪迴中，吸收的無數人的記憶和情感，當這些東西靠近自己的‘主人’時，就會自動引發共鳴。”

    “所以，你剛剛在整個城市跑一遍，是爲了和整個城市的人共鳴？”陳柏林問。

    “是的。”周奇點點頭。

    “我有點不理解……你爲什麼一定要在這裏和他們共鳴？在中海不行嗎？”

    “……哎，說來話長。”周奇嘆了口氣，語氣有些感慨的說道：

    “其實……我剛剛重生的時候並不想提升實力，甚至還一直在找人少的地方，避免共鳴，因爲共鳴並不好受，而且它帶來的影響是相互的，我會受到影響，你們也會因爲共鳴導致產生一些不必要的情緒。

    “但我那時以爲，產生的影響也只有那些情緒而已……所以我雖然在避免，但也沒太在意。

    “直到後來我才發現，末日並沒消失，它一直暗中蟄伏……於是我開始主動尋找共鳴，並且爲了防止你們受到情緒過激的影響變成怪物，我開始將你們因共鳴產生的情緒吸收進盒子裏，但還是有些晚了。

    “我在中海引起的連鎖反應引起了末日的關注，它將中海當成了首次登陸的突破口……所以我被迫離開那裏，是爲了轉移末日的注意力，讓中海得以喘息，而回到陶陽，因爲這裏是我最熟悉的地方之一，共鳴產生的更劇烈，我提升實力的速度甚至可以超過末日到來的速度。”

    “……”

    陳柏林越聽眉頭擰的越緊，周奇說的這番話信息量很大，特別是最後那幾句，讓他瞬間想到了之前在中海市的一幕幕……

    所有人都知道，周奇很容易能煽動起周圍人的情緒，但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爲是周奇的性格使然，原來，根本原因是那所謂的“盒子”，產生的共鳴？

    “那這個小區的人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在和他們共鳴的時候更要吸收那些情緒了，只是有些沒控制好力道。”

    “……”

    陳柏林終於明白了。

    這裏人之所以變成那副盲目癡愚的模樣，是因爲被吸收的情緒太多了。

    如果按照這種說法的話……

    造成眼前這一切的還真不怪周奇，他甚至還在努力阻止這一切。

    “……”

    空氣安靜下來。

    兩人來到了一片老舊的健身器材區，在合適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周圍空無一人，只有蟲鳴。

    氣氛愈發詭異。

    終於，陳柏林勉強讓思緒順了下來，繼續問道：

    “那麼……接下來呢？你又打算做什麼？”

    這話，是替官方，替國家問的。

    因爲周奇所解釋的只是他表面上的舉動，關於他的目的，以及佈局，依然迷霧重重。

    周奇搖了搖頭：“說來話長。”

    他擡頭看了眼自家樓層的方向，又看向了更高更遠的夜空。

    幾秒後，他低下頭幽幽嘆息了一聲，就着草叢灌木裏的蟲鳴說道：“如果我在回來的第一天選擇死掉，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如果在那場談判之前我選擇以死爲代價去發動能力，那麼可以讓所有人忘記我的存在，並不會遭受任何末日帶來的影響；

    “假如在怪物出現前我以死爲代價發動能力，我就可以讓一切都恢復原樣，讓所有人忘記末日。如果現在……算了，不說那麼多如果，總之，在這之前末日總是快我一步，我雖然有很多機會徹底阻止它，但我卻都沒舍得死，畢竟好不容易歇一會兒。”

    “……”

    陳柏林從周奇的話語中聽出了些許歉意。

    周奇的意思是，如果他早願意去死，切斷和這個世界的聯繫，那麼末日也許早就不會再來了，但他並不願意死。

    這件事從客觀角度來講是挺可氣的，但陳柏林卻爲此覺得莫名悲哀。

    “那你現在要做的是……？”

    “就當我是在贖罪吧，”周奇有些沉重的說道：“我現在已經追趕上了末日的腳步，只需要再等一個合適的機會，把我腦子裏的東西都給你們。

    “然後我會最大限度的發動能力將它暫時驅逐，給你們爭取足夠的準備時間……雖然我可能依舊會死，並且這一切到最後可能還是徒勞無功，但這次，至少可以讓人類走的更遠一些。”

    陳柏林心裏有些複雜：“可這對你來說不公平，你應該有更好的……等等，”他眉頭突然再度皺起：“你爲什麼一定要死呢？現在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你不如活着幫助官方抵抗末日，有你在，我們才有勝利的希望啊？”

    “……”周奇沉默了幾秒：“你不懂……對於這場末日來說，我活着還是死了都沒有意義，我不是主角。”

    “？”陳柏林眼角猛的跳了一下：“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剛纔說的都是騙你的……”

    就在這時，急匆匆的腳步聲從不遠外傳來，陳柏林耳機中也響起了急促的報告聲。

    “……報告！不好了！陶陽市大批居民失去了神智與行動能力，疑似進入窗口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