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他們

    同一時間，中海市。

    很難想象，在過往幾十年裏始終作爲紅國一線城市的中海市，會有這樣的一天——

    晴朗夜空下，城市如同睡着了一般，只有零星燈火閃爍，馬路上車流稀疏，往常這個時間點應該亮如白晝的商業街更是冷冷清清……

    喜歡夜間出來玩的年輕人也不見了，哪怕是夜市、網紅街道了、美食街、酒吧街，等等，也難見到幾個人……

    到是能看到很多真槍實彈的警衛在四處巡查。

    而這種氛圍所帶給人的壓迫感，絕對不像是什麼“搜查打擊境外分子”，反而更像是一種很荒誕的，“外星人即將降臨中海市”的感覺，緊張、焦灼，甚至有一絲隆重。

    “……”

    “……所以說，我們其實很失敗。”

    蘇知雲站在橋上平靜的說着，她看着不遠外漆黑的明宴湖面，以及稀疏的霓虹燈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路燈散射着昏黃燈光，可見一些飛蛾小咬繚繞，它們的投影處，清冷的橋面還算亮堂，一些比較光滑的金屬面甚至有些炫目。

    而在這樣的場景下，蘇知雲穿着一貫的白襯衫與黑色西褲，頭髮也是一貫的低馬尾，因立在橋邊，身形顯得有些單薄，但又顯得格外清晰與深沉。

    讓人無法忽視。

    是的……此刻她並不是一個人在橋上，她身後還有很多人。

    只是因爲她剛說的話有些模糊，所以那些人沒敢回答，都選擇了沉默。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蘇知雲繼續開口：

    “……你們都看到了，距離他的‘重生’已經過去十天；距離第一只怪物出現已經過去三天，而在各國正府的努力下，相關的事態沒有一件得到有效解決，幾乎全在朝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而現在作爲源頭的中海市難得沒有發生暴亂，卻是因爲他從一開始就在有意的剋制、收斂，而不是因爲我們官方管控有力……

    “那麼……你們說，如果周奇一開始並沒有剋制，這個世界會怎麼樣？”

    說着，蘇知雲轉過身來，看向了之前一直站在她身後的十幾個人。

    這十幾人有男有女，高矮不一，每個人的氣質也全然不同，有人站姿挺立，看起來很深沉；有的姿態隨意，神色玩味；還有的看起來空洞呆板。

    他們的共同點是，從外表看都很難捉摸，無法揣測他們到底是什麼情緒，以及內心是什麼想法。

    而這時候，這些人才反應過來，蘇知雲剛剛說的“我們”，是指包括她在內的，所有國家、正府等有權利插手這件事的官方人員，而不是在場的這些人。

    “……”

    略微沉吟後，一個身穿髒兮兮白大褂，看起來有些邋遢的男子說道：“那大概，應該不超過兩天，整個世界已經發生暴亂了……畢竟按你說的，那小子所帶來的根本不是人類用任何手段能抵抗的東西。”

    旁邊，一個姿態隨意的男子微微翻眼，沒什麼語氣的接過話：“那樣的話，混亂程度應該要比現在翻上幾十倍，‘末日即將來臨’會成爲所有人的共識，各種陰謀論層出不窮，什麼上帝神罰滅世啊，什麼火種計劃啊，諾亞方舟啊，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教派，各種燒殺搶掠什麼的……應該很可怕。”

    另一邊，一個神遊天外似的人，眼神空洞的看着不遠處幾隻不停在一個地方畫圈的小飛蟲，聲音低低說道：“這些還都是建立在，怪物沒有大規模出現，所謂的‘末日’潮水，還沒有真正涌來的情況下。”

    “……”

    安靜了一小會兒。

    有人突然冷漠道：“但即便是現在，這些東西也離着不遠了。”

    “……”

    “是的。”蘇知雲微微點頭。

    “……”

    沒人再說話了，蘇知雲視線淡然的掃視着他們：“所以，爲了迎接那樣的世界，我們也該做些什麼了。”

    衆人明白，這個“我們”，說的是在場的這些人了。

    這時，晚風拂過。

    蘇知雲的兩鬢髮絲輕輕晃動，倒映着少許霓虹的湖面泛起波光粼粼，有碎散的雲團遮擋了月亮，遠處的世界，更暗了一些。

    ——

    說起來，蘇知雲這兩天裏並沒有刻意隱藏行蹤，只是沒有出現在公衆視野，也沒有插手政務而已，加上官方那邊爲了應付怪物、和封控城市，根本沒有精力來找她，所以才好像她消失了一樣。

    但實際上，她只是在做一件沒什麼動靜的事而已。

    說來話長。

    一切，要從周奇在“回來”的第一天，將她拉到那個廢棄工廠說起，，蘇知雲清楚記得，對方當時給很多人發送了有關末日的消息提醒，並爲了更容易獲得信任，說出了很多那些人的祕密。

    而要知道，在後來的查證中，人們發現那些人除了小部分和周奇有社會關系，還有大部分是本身與他沒有過任何交集的。

    這不是一件小事。

    所以，當時能那麼快就給周奇安排了那麼大的陣仗，除了“受害者”是蘇知雲，導致涉及的層面有些高之外，更大的原因就是，周奇知道的祕密太多了！

    ……可之後，當接受了“末日是真的”這個設定後，一切又變的不一樣了。

    周奇爲什麼一定要發消息提醒那些人？即便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但他還是會機械性的提示一下……是爲什麼？

    換種說法，

    那些人，對末日、對周奇，有着什麼特殊意義？

    於是，在懷揣着這個問題的情況下，即便那時候蘇知雲還沒有完全相信周奇，也還是去追溯了那些消息所指向的人。

    當然了，這不是什麼祕密行爲，雖然在官面上，這件事的保密等級很高，但因爲太過突然，涉及的也太廣，所以那些人的消息已經相當於是“公開”的了，不然也不可能在社會高層羣體中傳播的那麼快，以及短短三天就泄漏到國外去。

    但官方對那些人本身並沒有太看重。

    因爲無論他們怎麼特殊，那一切都建立在一個僞命題上，就是末日真的會發生，而他們在末日中可能會有什麼作爲，但在現實中，那些人的身份地位高低不定，本身的技能才幹參差不齊，大部分也都不算突出。

    國家自然更看重實際的事，所以除了對那些人有一定的監控之外，其餘精力都還是在做更應該做的事。

    唯有蘇知雲……她把精力放到了那些人身上。

    她十分謹慎的，在暗中對他們實施監控、觀察，以及試探性的接觸。之後，她果然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其中有一小部分人，真的很特殊。

    那特殊不光體現在言行舉止，而是體現在人格以及思想觀念上。

    從外表看他們各不相同，有的身份地位顯赫，實力不凡，有的卻普普通通，一身清白，有的智商超羣，感官敏銳，有的見識短淺，天賦平庸。

    但，他們卻有一個內在的最大共同點……一種近乎變態的適應能力！

    是的，很奇怪的是，無論身處什麼環境，他們總能很快的適應、接受，並且他們會給自己找到一個目標，然後動用一切能利用的資源，去朝着這個目標前進。

    最關鍵的是，他們從來不會去思考那些目標的意義，只是把其當成自己的一部分，然後純粹的“利己”而已。

    這就導致，他們並不會因爲某個目標達成，或者完成了什麼成就、收穫了多少利益而有滿足感，也不會爲此慶祝、放縱，只會平靜的繼續下一個目標……而縱觀他們的人生，他們就好像，被設定好的程序一樣，堅定，而又無趣……

    而爲什麼能觀察的這麼透徹呢？

    因爲蘇知雲自己就是這樣的人……

    唯一的區別在於，她不喜歡長時間呆在一種環境中，她喜歡主動更換環境，甚至打破環境……

    總之，，在那之後，她有意的開始把那些特殊者的信息情報獲取權限，都慢慢轉移到了自己手上，並加以管控，因爲她認爲，無論是和平世界，還是末日，這些人都有必要利用起來，如果利用不上，也一定要滅掉才是……

    ……再後來，保守派出現，世界格局出現極端分化，上面通過了她所提交的“隔離清除計劃”提案，而她在操作時，順帶着就把那些特殊的人都接到了中海市……

    但其實，即便到這裏，她還沒有對此有什麼謀劃，所做的一切都是公開的，別人都能看到，也能做。

    直到，兩天前，她死過一次，又活了過來，也即是第一只怪物出現之後。

    她終於想明白了……

    他們這種人，從來不在乎達成什麼目標，也不在乎有什麼收穫，他們只在乎某些事能做、該做、正在做，根本不在乎結果！

    而蘇知雲自己，這些天她所做的一切，包括加入維安組、利用周奇做的那些事，以及後來的接近對方、滿足對方、甚至官宣站在對方那邊，並換取讓對方保自己不死，等等，

    這一切本質上根本不是因爲她有什麼遠大的目標，其實全都是她爲了適應環境，適應變化，準備迎接這即將到來的末日而已，因爲周奇……正是她在末日中所能利用的最大資源！

    而爲什麼召集這些人呢。

    並不是爲了幫助周奇什麼，事實上周奇本身也許不需要什麼幫助，她是爲了幫助自己！

    她是一個掌權者，她需要有人被她支配，而現在，她需要一些更容易理解周奇，接受周奇的人，來幫助她完成目標。

    環境的改變已經註定，周奇本身又那麼重要，她自然要爲了靠近對方再多做些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