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各方立場

    ……

    “末日真的要來了？”

    蘇乙曼雙臂抱在胸前，居高臨下的朝蘇知雲問道。

    還是那個隔離套間，蘇知雲穿着寬鬆的休閒服飾，正靠坐在沙發上看書。

    姿態從容，看起來少了幾分嚴整，多了幾分優雅。

    在不久前，幾乎所有醫療檢測結果都已經出來，各方面表明她身體沒有任何異常，所以，似乎在生理方面已經沒必要對她進行隔離了。

    但她並沒有出去。

    於是耐不住性子的蘇乙曼最先跑到房間裏來，想要質問些什麼，也就是現在了。

    但……

    蘇乙曼問出這句話良久，也沒有任何迴應。

    蘇知雲低頭安安靜靜的看着書，沒有擡頭，沒理她。

    “哼……”蘇乙曼精緻小臉上掛着難看的表情，冷哼着：“真不知道你哪裏來的自信，人家都把你扔在這裏了，你還覺得伱對他很重要嗎？你只是被拋棄的人而已。”

    “……”蘇知雲依然沒有擡頭，輕輕撫着書面，平靜道：“我們只是合作關係，他做他需要做的事，我也在做我該做的事。”

    “呵呵。”蘇乙曼一副看透了她的樣子：“比如呢？在這裏坐着？什麼都不能幹？”

    “休息一會兒。”蘇知雲淡淡回了一句。

    但緊接着，她放下書，擡頭道：“是的，末日要來了。”

    “……！”

    聞言，蘇乙曼瞳孔長大了一瞬，差點維持不住表情：“你說真的？”

    “是真的，並且是因爲周奇。”蘇知雲回答。

    “……”

    蘇乙曼臉色變得難看了許多。

    其實……她之所以問這個問題，不光是因爲聽到了周奇和那些人視頻時所說的話，包括什麼怪物的特性，還有他想創造一個屬於他自己的末日……之類。

    這麼說吧。

    從理性角度出發，即便到現在這種局面，所謂的末日是否存在依然無法得到確切證實，畢竟對除了周奇外的所有人來說，那都是一個類似於“人死後到底上不上天堂”一樣的僞命題，而有關這個命題，他們能獲取有關信息的唯一渠道只有周奇。

    以周奇的重要性來看，自然是他說什麼，國家、乃至全世界都要去“相信”什麼，並爲其投入精力，但他偏偏又是那種總喜歡把“我開玩笑的”掛在嘴邊，所以……搞得人都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蘇乙曼自然就跟着不信了。

    但……她之所以不信，還有另一種原因。

    她之前和周奇說的話有些是真心的，比如，她很崇敬，和敬佩周奇。

    是的，她雖然見過太多黑暗和人性的真相，但她天性還是比較樂觀的，還是喜歡朝陽光的方向看。

    那種感覺，追溯到內心最深處，應該是一種英雄情節，她其實很願意相信周奇是一個孤獨的救世主，而不是被無數次末日折磨瘋掉的普通人。

    所以……

    現在，從蘇知雲這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後，她其實根本不在乎世界會變得怎麼樣，只是突然覺得，有種很可惜，很鬱悶的感覺，也許，再沒有什麼理由可以替周奇洗白的了……

    ……這些念頭都是一閃而過。

    蘇乙曼很快不再胡思亂想，她深吸一口氣，冷聲質問：

    “也就是說，他只是一個憑自己心情毀滅世界的瘋子？而你還在幫他，就爲了……報復那些人，報復我們？”

    “……”蘇知雲沒有正面迴應，只是平淡反問：“你爲什麼會認爲，他想要主動引發末日？”

    “爲什麼不這麼認爲？”

    “……”

    蘇知雲幽幽的看了她一眼，起身。

    挺立的高挑身形一下讓蘇乙曼的氣勢矮了一截，甚至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但蘇知雲並沒有管她，只是轉身走到一邊的飲水機前，拿起杯子接着水說道：

    “想象一個巨人，他正在山頂上對抗着一塊巨石。

    “他想盡辦法阻擋巨石滾落下來，卻每一次都失敗，即便有無數次機會，但他依然不知道該怎麼辦，而就在他已經逐漸習慣了這項使命的失敗並漸漸感到麻木時，突然有一天……巨石停在那裏不動了。”

    她轉過身來，

    “可這時候，巨人又能做什麼呢？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蹲在巨石旁看守，直到……巨石再次滾落。”

    蘇知雲拿着水杯重新回到沙發上坐下來，在蘇乙曼要說些什麼之前，補上了一句：“不要把我們本身賦予太多意義了，我們只是山腳下的螞蟻。”

    “……”

    “……”

    蘇乙曼沉默了。

    她看着蘇知雲端莊又優雅的動作——拿起書，重新靠在沙發背上，然後一邊看書，一邊慢條斯理的喝着水，而這些看起來再正常不過的動作，對蘇乙曼而言，卻彷彿是天大的嘲諷一般。

    她心裏有氣發不出來，就陰沉着小臉諷刺道：

    “蘇知雲，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你現在就像是被邪教蠱惑的忠誠信徒，你看看自己還有一點廉恥心麼？真沒想到從來不會信任任何人的你也有這樣的一天……”

    蘇知雲輕輕搖頭。

    擡眼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並爲此而努力。倒是你，說了這麼多，清楚自己到底要做什麼嗎？”

    “你……”

    蘇乙曼沒話說了。

    她狠狠瞪了蘇知雲一眼，氣沖沖離開了。

    “……”

    房間裏陷入安靜。

    良久。

    蘇知雲合上書，放到了一旁。

    被蘇乙曼這麼一攪合，她其實也看不進去了。

    她出神的看着前方，把杯子裏的水一口一口喝乾淨，大概花了十分鐘時間，然後放下水杯，也走出了房間。

    ……

    不久後，蘇知雲來到了另一個戰備基地，然後見到了陳柏林。

    是的，另一個。

    其實現在局面很亂，中海市類似的基地有好幾個。

    蘇知雲現在來到的這個，是維安組的。

    這裏說說派系吧。

    她代表的這一方，是她父親的直屬派系，名爲維安組，但其實是“激進派”，

    核心理念就是想藉助、或者說利用周奇，去做平常時根本不可能的事，爭取很多原本要花很久甚至永遠不能得到的東西，比如什麼車同軌、書同文……如果成功，蘇家在最高的那個位置上，甚至可能實現連任。

    當然，那個時候他們在乎的也不是什麼政權之類，可能真正想要的，就是改變世界。

    嗯……值得一提的是，這個派系和理念，其實是蘇知雲父親定下的，說的難聽點，她只是父親推出來的棋子。

    ……而以蘇乙曼代表的那方呢，是保守派。

    裏面有很多既得利益者，上到很多企業家，資本家，還有那些位置做的很牢固的體制中人，他們想要維持現狀，慢慢改革，不想破壞世界與社會的格局，其中有的是貪圖利益，也有的，就是想讓世界和平，大家好好過日子。

    蘇知雲之前被帶去的那個地方，就是保守派的戰略基地。

    除此之外，還有些亂七八糟的派系，什麼趁亂想搞事的，想藉此機會做蛋糕的，等等，但基本都上不了檯面。

    “……”

    “組長。”

    陳柏林帶着一些人迎出，有些疲憊的和蘇知雲招呼了一下。

    “嗯。”

    蘇知雲此時已經穿上了平時穿着的風衣，她淡淡的應着，並在一衆人的陪同下，快步走入基地內部。

    “通知一下，我要召開一場會議。”她說道。

    “是。”

    陳柏林應聲，並轉身很快安排下去。

    幾分鐘後，會議室長桌圍繞了一圈，蘇知雲站在首位看着他們。

    但還沒有等她開口說些什麼，下面的人就紛紛開始訴起了苦。

    “蘇組長，現在局勢不容樂觀……”

    “按照之前的佈置和發展方向，維安組已經有很多反對聲音……我們是不是該調整一下戰略方向？”

    “最近發現很多人在不斷宣揚周奇的劣處，並在給他的形象妖魔化，是不是要處理一下？”

    “最大的問題是，很多人覺得周奇到現在爲止並沒有給我們和國家帶來足夠大的好處和價值，除了調動起了所有體制內人員的積極性，以及給了全世界巨大壓力外，其他的事情完全和維安組的初衷相反，甚至有人已經提交了退出維安組的請求……”

    “是啊，蘇組長，你不在的這些天，這裏已經……”

    “……”

    蘇知雲漠然的看着這些人。

    她突然感覺這裏有些吵鬧。

    那些人的神態上，都有些消極和懈怠。

    事實上，這種情況也不是意料之外的，這些天維安組的狀態本就在日漸下滑。

    ……一切從四天前，那次周奇和國家明面上的談判之後開始。

    當那些合同條約確立後，維安組正式宣佈成立，而一開始，維安組的主要工作是，按照周奇所給的信息，去提前防護和解決社會問題，並抓捕從上到下的所有犯罪人員。

    那個時候，工作還算順利。

    之後，他們需要找社會高層以及體質內高層的人召開會議，表明未來發展方向、並給予提示和警告。

    但這時，他們開始遇到阻力。

    因爲維安組即便有着很大的權限，但那些人可不是好糊弄的，什麼末日，重生者，談判的，他們才不信，當然也不是信不信的事，主要是那些人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不見到利益，就不會輕易付出努力。

    更別提，當做到這一步時，牽扯已經太深，太廣；加上之後還要負責周奇本身，一邊防備他，一邊滿足他的需求；還有大量危險而又困難的外交工作，畢竟對於紅國出現周奇這樣的人，所有國家可都虎視眈眈的……

    等等各種各樣的困難。

    於是，實在僵持不下之時，蘇知雲做了一個決定，她選擇利用周奇的原則，去搞事，去威脅，去恐嚇，還主動提交了各種駭人聽聞的提案，目的是想讓全世界都對周奇重視起來……

    她成功了。

    也終於調動起那些敷衍的、還有更多暗處觀察的人的積極性。

    但……也讓世界陷入了混亂。

    整個世界都對周奇徹底重視起來了，但他們也開始思考如何對付周奇。

    然後……

    保守派成立。

    而無論他們是被蘇知雲的種種行徑觸及到了底線也好，還是真的想維護世界和平也好，總之保守派的力量很快超過了維安組，不但有國內外各種勢力的支持，還有國內軍部的力量，從成立起，他們就處處阻擾維安組的工作，使蘇知雲遭到了巨大的壓力。

    所以今天上午，蘇知雲才任由蘇乙曼去找周奇，因爲抵擋不了。

    但這些，都還好。

    蘇知雲並不怕這些，因爲這一系列事情的最關鍵點不在於全世界人怎麼看，而在於周奇怎麼看。

    她只需要想辦法得到周奇一個人的支持就行了。

    所以，在蘇乙曼找過周奇之後，她才在那麼多學生、老師面前，與周奇做出那些舉動，並試着和對方解釋了一些事。

    過程有些曲折，但成功了。

    周奇還是站在了她這一方，並對她表明了支持。

    可是……

    蘇知雲並沒有來得及再做些什麼，就被周奇創造的怪物殺死了……

    的確，周奇履行了承諾，讓她復活了。

    但死過一次的蘇知雲終於明白，就像周奇說的，這一切並不重要，他並不在乎錢權鬥爭，勢力分化，他不在乎任何事，他只是……在做自己要做的事而已。

    並且，他根本不在乎做的時候傷害到了誰，也不在乎世界會變成什麼樣。

    是的……

    回到眼前。

    蘇知雲突然覺得有些疲憊，因爲，正是因爲周奇那無所謂的態度，導致他的支持沒有帶給她任何幫助，反而讓她這些天的很多努力徹底付之東流，也導致了她，以及維安組現在的怠惰狀態。

    “……”

    “……”

    會議室漸漸平息下來。

    但蘇知雲卻已經什麼都不想說了。

    現在想想，她和父親之前只是私下裏確立了維安組的建立和規劃，對方雖然幫她完善了核心理念，也表面她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並對她全力支持，但……在明面上，對方沒有透露出支持哪一方的態度，對維安組，從始至終也沒有給過任何指示，都是她在操作。

    就像是，一個父親偷偷塞給孩子個玩具，讓她去玩，摔倒了也不會理睬一樣。

    挺可笑的。

    那麼現在，堅持維安組，堅持那樣的理念，又有什麼意義呢？

    那又不是她的理念。

    她原來是想利用周奇做些什麼，所以和父親的一些想法不謀而合，但現在，她突然發現，那一切都沒有意義了，她想的那些東西都不重要了……她現在只想跟在周奇身邊去見證些什麼……

    “……”

    念頭至此，蘇知雲終於回過了神。

    在所有人各色各異的注視中，她開口了：“那就退出吧。”

    “？”

    全場人都有些發愣。

    “你說什麼？”

    有人不太敢相信問。

    “真的讓那些人退出？我們本來工作就已經很難運行下去了，那些人再退出維安組的話……”

    蘇知雲淡淡看了他一眼：“不是他們退出，是我退出。”

    “……”

    “？？”

    “！？？”

    所有人都驚住了，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蘇知雲看着他們，沒有什麼表情的說道：“現在起，我卸任維安組組長一職，並退出維安組，並在退出之後，不代表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只以個人立場，無條件站在周奇的那一邊。”

    ……

    這章算是找到機會把一些漏掉的邏輯補上……原諒作者，這些東西太敏感了不讓細寫，只能這麼補出來，希望能讓蘇的人設立體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