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夢與反省

    乒——

    天地間彷彿有什麼東西被打破了，發出清脆的聲響。

    始終繚繞泛着血色的薄霧消散，許久未見的陽光撒下。

    “我們贏了。”

    他站在原地，努力的擡頭看着天空，嘴裏發出乾澀嘶啞的聲音。

    腳下是一片廢墟，一直連綿至遠處很遠很遠，無數斷壁殘垣，數不清的怪物屍體，破碎扭曲的大地在陽光下愈顯猙獰。

    身後有悉悉索索聲音傳來。

    他艱難轉身，看到一個又一個狼狽不堪的身影爬起，他們身上滿是血污與泥濘，衣着襤褸，無數傷痕。

    但那一雙雙眼睛，卻明亮，銳利，如冷冽潭水，也如三尺青鋒。

    他看向其中一雙。

    那雙眼眸很亮，看到她，會讓人想起夜空中泛着螢光的月亮，清冷又孤寂。

    他們一同看向遠處。

    呼——

    有風吹過。

    啪。

    水滴落下，

    一滴接着一滴，很快連綿成線，打破靜默，喚醒死寂。

    而在這大雨滂沱之中，

    一棵淺淡的綠色嫩芽悄然破土而出，

    它隨狂風搖弋，被大雨摧殘。

    雖然脆弱，

    但，

    因爲它，

    這片滿目瘡痍的大地，活了。

    ……

    周奇緩緩睜開眼睛。

    依稀聽到滴滴答答的細小聲音。

    空氣中的溼意也在告訴他，外面可能下雨了。

    “……”

    沉默了很久，他才意識到，是夢。

    “我真是飄了……”

    周奇揉着眼睛失笑出聲。

    在末日中，即便是睡覺也不能安穩。

    除了各種怪物和可能突然出現的天災外，還有很多區域是和夢境有關的，如果睡得太沉，很容易迷失。

    所以，能在末日活下去的人們，必須有辦法在睡覺時也繃緊神經，時刻都不能切斷與外界的感知聯繫。

    而周奇自然也是如此了，他的身體在睡覺時是可以自我防禦的。

    但……又因爲他的特殊性，導致如果周邊的環境確實安全，他在夢中感知就會出現偏差。

    比如，在過去的每條時間線裏，當末日還沒來時，他睡覺做的夢時常會邏輯錯亂，什麼，怪物變回了人啊，各國神仙在關鍵的時候出場救世啊，或者，末日遊戲的幕後黑手終於在天空露面……

    周奇一直以爲，他夢到這些就算是比較過分了。

    沒想到今天更過分，他竟然夢到，自己把末日遊戲通關了！

    這可真是飄了……

    他在心中反省。

    明明只是末日沒有“按時”來而已，要做好完全準備啊，萬一這次只是推遲了呢？

    雖然。

    空氣中始終沒有一絲一毫的末日氣息，但……

    萬一呢？

    “不行，我還是提醒他們一下吧，畢竟……不能拿過去的經驗來迎接未來啊……”

    就在這時。

    咚咚咚！

    急促敲門聲響起。

    周奇眨了眨眼睛，看了眼牆角攝像頭，意識到應該是有人看到自己醒來了，所以立馬來敲門了。

    而這個舉動，讓他感覺到了一種被尊重的感覺。

    因爲這畢竟是間“牢房”啊，他又是一個“犯人”。

    那些警察其實想進來直接進來就行了，完全不用等他睡醒，再敲門什麼的。

    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爲他把門從裏面“反鎖”的緣故……

    他起身下牀，趿拉上自己那雙帶着灰跡，但鞋帶離奇消失了的運動網鞋，走向門口。

    “咚咚咚！”

    敲門聲再次響起。

    “稍微等一下，”這次，周奇喊了一聲，然後上前迅速把一些小裝置給收起來，明顯的比如休閒褲的繫帶，鞋帶，彈片，撥片等等……然後他才喊道：“好了，直接開門就行！”

    咔噠。

    吱嘎……

    門終於向外打開。

    最先入眼的是那位地中海劉局長，不過他沒有露出那頭地中海，而是帶着端端正正的大檐帽。

    他身後站着四個警員，其中包括昨天送周奇來牢房的兩名警察，以及記筆錄時的那個女警，和一個老刑警。

    他們此時板板正正的立正在門前，表情十分嚴肅正式，不過又能明顯看出一種壓抑着興奮的感覺，那一雙雙眼睛，都是泛着光的……

    “你們這是……”

    周奇有點疑惑。

    然而，還沒等他說完話，劉局長直接沉喝一聲：

    “敬禮！”

    唰！

    以劉局長爲首的幾名警員直接敬禮，齊刷刷的，給周奇都看愣了。

    “……”他愣了兩秒，才想起來什麼，趕緊回了個禮。

    這下，這些警察的臉色一下就舒緩了不少。

    劉局長一張兇巴巴的臉突然就哈哈笑了起來，像一朵綻開的菊花，接着，他上前用力拍了兩下周奇的肩膀：“你小子！好樣的！”

    “……”周奇看了他那表情，又看了一圈其他警員的喜悅表情，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估計是檢查出張顯生的病真治好了，這些人知道他的價值和能力了……

    劉局長還在啪啪的拍着他的肩膀，興奮的也不知道說什麼，這一會差不多拍了得有四五下，

    終於，周奇開口了：“別拍了，有點麻，要斷了。”

    “……”劉局長的笑臉猛然一僵，那個記筆錄的女警又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劉局長沒好氣的回頭瞪了一眼，然後轉過頭來，也收斂了情緒，說道：“行，說正事……周奇同志，現在我局要通知你一件事，你昨天在審訊過程中，所使用的治療癌症方式經過查證，的確奏效了。”

    “喔……”周奇點了點頭，臉上沒什麼表情，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你小子！”劉局長看他這樣子又好氣又好笑，但也沒說什麼，想要拍他的肩膀，但剛伸手又收了回來，乾脆就背着手，恢復嚴肅神情，說道：“行了，知道你有本事，走吧，咱們給你開個研討會，研究一下你的未來去向和規劃……”

    “好。”周奇點點頭：“那我能不能先提點要求？”

    劉局長眉毛微不可聞的挑了一下，但還是很豪爽的樣子說道：“行，你現在是大功臣，咱們國家的寶貝，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當然，話是這麼說，但他心裏已經稍微泛起一絲不舒服，因爲他很討厭那種持才傲物的人……

    然而下一秒，周奇卻一臉認真道：“走之前，我想先好好洗個澡，吃個飯，可以嗎？”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