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就硬編

    咔嚓！

    照相機的閃光燈讓周奇回過神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被送到治安局，拍照登記了。

    “轉身，側面。”不遠處有人指揮道。

    周奇默默轉身。

    咔嚓！

    “向後轉，另一面。”

    咔嚓！

    “好了，帶走吧。”

    “……”

    兩名警察上前押着周奇離開。

    不遠處，操作電腦的警察看着照片忍不住感嘆：“這小子，看着斯斯文文的，不像藏着心眼的人啊？怎麼膽子這麼大，搶劫，綁架，襲警……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做的？”

    緊接着他轉頭問：

    “我說，他這細胳膊細腿，真有你們說的那麼厲害？三下兩下就把你們全打倒了？”

    身旁站着的是一名年輕男子，長相普通，穿着便衣，但，他是抓捕周奇行動中的其中一員。

    這名年輕男子表情複雜，看着周奇的照片，又看了看周奇離去的方向，張了張嘴，猶豫半天才說道：

    “……確實挺厲害的。”

    “……嘖，”操作電腦的警察聞言有些咂了咂嘴，半天說了一句，“那還真是不可貌相啊。”

    ——

    另一邊，

    周奇被帶到了一間審訊室內。

    還算寬敞的房間裏，牆面是嚴整的白色和藍色，桌椅是米黃色的。

    沒有窗戶，但整體色調偏明朗，看起來還挺舒服。

    犯人的位置前並未設置鐵欄、玻璃等障礙物，只有一張孤零零的特質椅子擺在那裏，裏面有固定身體和鏈接手銬的鐵欄。

    當周奇坐過去後，能看到正前方牆面貼着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以及攝像頭。

    接着，警察把他的手拷在椅子上，囑咐道：“你在這等一會吧。”

    便轉身離開。

    審訊室就剩下了周奇一個人。

    “……”

    周奇晃盪了一下胳膊，發現連擡手都做不到，但他也不生氣，只是繞有興致的四處打量，還自顧自說道：

    “有好久沒來過這了啊。”

    算起來，他上次在正常時間裏和官方、執法人員打交道，還是在十幾次重生之前。

    在這十幾次開局裏，他雖然行爲也比較隨性，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但因爲沒有和人起太大的衝突，只是自己默默準備，所以直到末日爆發時，也沒被引起官方太大的注意。

    換種說法，他上次來這種地方，起碼，是在六七十年前。

    而這次……

    其實是有些意外的。

    首先是距離末日爆發的時間比較短，又處於人比較多的地方，他肯定要第一時間離開。

    結果，就因爲和那個女人糾纏了一會兒，事情的發展就開始超出掌控。

    一個又一個小的事件，一次又一次的隨性處理，加上那個女人的暗中操作，直接在最後關頭，把所有矛盾全都串聯在了一起。

    導致他不可避免的和官方打上了交道。

    當然，最主要的是末日沒來……

    才使他落得現在這個下場。

    “唉，該說什麼呢……造化弄人？”

    周奇看累了，收回視線，靠在椅背上，語氣莫名的嘆了一句。

    他心裏一直記着時間的，從“末日爆發”的時間點，12點整到現在，差不多過去了四五十分鐘，但世界依舊毫無變化。

    沒有來了又去的潮汐力場，

    沒有人變成怪物，

    沒有天崩地裂的各種災難，或者詭異的扭曲規則，

    在被押到警局的一路上，沒有任何一個地方爆發出刺耳的騷亂，也沒出現任何意料之外的變故。

    可是……真的沒來嗎？

    雖然，無數次末日到來都是同一個時間——2222年5月30日12點整。

    但是……

    【不要去拿過去的經驗理所當然的迎接未來。】

    這是他無數次重生後，通過血淋淋的教訓總結出來的法則。

    如果，只是這裏沒來，其他地方來了呢？

    如果只是換了種方式呢？

    周奇很想掙脫手銬，想跑到外面大聲告訴所有人，相信我，末日也許還是會來的，也許只是晚了一點，也許已經來了……但這一刻，他突然感覺到一種疲倦，

    於是他什麼都沒做，只是緩緩閉上了眼睛。

    難得的平靜裏，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着。

    思緒沉靜下來，腦子裏就忍不住浮現不久前聽到的那句話：

    【假如……末日真的沒來，你怎麼辦？】

    周奇回答的是：

    【那就沒來吧。】

    但其實，真正的意思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因爲他這是第一次經歷“末日沒來”這種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後一次。

    此時，他的感覺很混亂，

    說是大夢初醒吧，又不太像，反而有種在做夢的感覺。

    那如同噩夢般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嗯，畢竟，就在三個小時前，他還在如地獄般的末日環境裏呢。

    再仔細回想，他突然發現，那一次又一次的末日經歷，反而對他來說更加真實。

    因爲他在末日中生活的時間比在正常環境當普通人的時間長的多的多，假如真的不考慮那些生存和危機問題，只考慮現實生活的話，他已經快要忘記在這一年之前，自己身爲普通人的那十八年經歷了……

    咔噠。

    吱嘎——

    門被打開的聲音。

    周奇緩緩睜眼，直起身子，發現來人是張顯生，和一個年輕的女警察。

    他們坐下來，一個正對着周奇，一個坐在桌前。

    或許是因爲處於安全的環境，張顯生整個人看起來很和善，他笑了笑，問道：“是累了嗎？”

    周奇搖頭：“不累，就是有點疼，那個女人下手太狠了。”

    “呵呵，”張顯生聽到這副抱怨似的語氣，有些好笑，他靠在椅背上：“我那外甥女，從小到大就沒吃過虧，這次被自己的學生給綁架，肯定生氣，下手重點也是正常。”

    “您可真能編，”周奇也笑了：“蘇教授家裏人可都不一般，你這樣亂攀關係，小心被撤職穿小鞋啊。”

    “……”張顯生笑容僵了一順，旁邊坐着記筆錄的女警沒忍住也笑了出來。

    她見慣了張顯生連哄帶騙的對付犯人，還是第一次見到上來就把他識破的。

    “咳……”張顯生也不尷尬，清了清嗓子又道：“所以你承認綁架了蘇教授？”

    “我沒綁架她。”

    “可我們都看到了。”

    “我那是怕末日來了以後她變成……”

    “停一下，有關於末日這種假設性事件咱們先放一放，現在說已經發生的事。”

    “……”周奇沉吟了一下：“你們找她做筆錄了沒？”

    “還沒。”

    “那我就……詳細說說？”

    “說吧，”張顯生深深看了他一眼：“實話實說，狡辯和說謊沒有任何意義，只會耽誤你的時間。”

    周奇臉上逐漸露出了玩味：“嗯……那我這麼說吧，這次事故的主要原因，是基於一個老師對學生的負責，而不是一場蓄謀已久，或者有任何目的性的綁架……首先我們在課堂上起了衝突，我因爲心情壓抑和做了噩夢的緣故，故意譁衆取寵，發佈末日言論，在這過程中不小心碰倒了兩名學生。”

    張顯生詫異挑了挑眉：“不小心？”

    周奇點點頭：“對，這個全班都可以作證。”

    因爲他們都沒看清……

    張顯生點頭道：“繼續。”

    周奇一臉認真：“然後，我跑出去，開着車想要離開，結果蘇教授爲了讓我回去上課，一路追了出來，主動攔路，上了我的車……”

    “等等，那是你的車？”

    “哦對，那輛車不是我的，而是我的朋友林瑞同學借給我的，旁人可以證實，你們可以隨時找現場的同學，比如我的另一個朋友黎清同學作證……”

    “……”張顯生嘴角抽搐了一下。

    這小子，剛纔還說我能編……

    他沒好氣道：“那我問問，你的這位朋友，林瑞，是什麼原因倒地不起，到現在還在醫院躺着的呢？”

    “嗯……”周奇露出思索的表情：“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因爲他突然犯了什麼疾病吧，這個就得等他醒了再說……”

    “行，繼續說你和蘇教授的事。”

    “嗯，蘇教授主動上了我的車，聽我說完我的心事後，表示讓我去中海西郊的廢棄工廠，說那裏是個放鬆心情，緩解壓力的好地方，要給我上一課……可惜，因爲太過匆忙，被人誤會是綁架，報了警，嗯，至於後來用繩子把她綁起來，純粹是她主動要求的，我想，可能是因爲她的個人愛好……”

    “行行行，你別說了。”張顯生忍不住擺了擺手，然後捂住了額頭。

    幾秒後，他才放下手：“那你後來爲什麼襲警呢？”

    “……”周奇一臉無辜：“襲警？我怎麼敢啊，我不是沒等反抗就被抓起來了嗎？”

    “……”空氣安靜下來。

    房間裏只剩下女警書寫的沙沙聲。

    幾秒後，她停筆，擡頭看向張顯生。

    張顯生點了點頭。

    兩人起身離開了房間。

    但兩分鍾後，

    張顯生獨自開門走了進來。

    終於鬆了口氣似的，說道：

    “行了，說說治病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