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蘇知雲

    中海大學的停車場是露天的。

    周奇快步走入，憑藉鑰匙的指引，來到一輛有些騷氣的紅色法拉利面前。

    打開車門。

    車內花裏胡哨，不過還挺乾淨，也沒異味。

    把所有沒用的裝飾和雜物全部扔掉，

    打開“前備箱”，把裏面清空。

    然後周奇坐進駕駛位，調整座椅。

    發動車子。

    ……電話響了。

    周奇隨意看了一眼，備註顯示大學導員。

    他接起電話直接就是一句：

    “長話短說。”

    “……”

    電話那頭的關曉剛想責怪怎麼打了那麼多遍都不接，愣是被周奇這一句噎的半天沒說出來話。

    直到，

    轟——

    發動機的聲浪響起。

    “……等等！周奇！你現在在哪？”

    “我在開車。”

    周奇一臉理所應當的說着，一邊單手熟練打着方向盤，車身從車位中極速後退出來，然後又猛地停在原地。

    不小的動靜引來遠處一些人的注意力。

    “你哪來的車！？周奇，等等，你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老師理解你，但你先冷靜一下，千萬不能做出什麼衝動的事……”

    “昂，關老師，是蘇教授和你說了一些事吧，希望你相信我，末日要來了，做好準備吧……如果你能活下來，我會來救你的。”

    然後他掛斷電話，關機。

    嗡！！

    下一秒，這輛平時並不怎麼張揚的法拉利，發出了帝王般的怒吼，化作一匹脫繮的野馬，莽撞的闖入大道，狂奔而去……

    甚至，

    還在路的盡頭來了一次驚險又刺激的漂移，伴隨着刺耳的抓地聲，消失在路口……

    “臥槽……好帥。”

    一個路過的男同學此時已經忘了其他，只看着那條留有黑色輪胎印記的道路遠方，法拉利消失的地方，喃喃自語着，久久不能回神……

    另一邊。

    已經再度撥打周奇的號碼卻被提示已經關機的關曉，一雙睜大的眼睛裏滿是茫然與不解。

    “這個周奇……好端端的……怎麼回事啊……”

    ……

    但車子沒能開出多遠。

    幾乎是剛剛才加速起來，就猛的剎車，停在了路中間。

    因爲有人在那站着。

    蘇知雲。

    冷豔精緻的臉上散步零碎的髮絲，白襯衫被汗水微微浸溼，勾勒出身材曲線，隨着胸口起伏，平添一份奇妙的誘惑力……

    而這之上，她的眼睛卻平靜深邃，隔着車窗，和周奇對視着。

    “……”周奇不知道該怎麼說。

    末日裏，他見過厲害的女人也不少，瘋狂的，大膽的，衝動的……但他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一個女人的這種魄力。

    面對一輛速度超過100碼的跑車，隔着幾十米就敢攔。

    要不是他眼力好，要不是他操作好……

    要不是這個車子剎車系統優質！

    ……周圍不少學生發出陣陣驚歎，實在是這輛鮮紅的法拉利太過惹眼，更別提車前還站着一個美女……等，等等！那美女怎麼看着有點熟悉……

    但蘇知雲沒有給他們證實的機會，她這時已經快步走到副駕駛，一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繫好安全帶。”周奇也沒看她，隨口囑咐了一句。

    蘇知雲撇了他一眼，動作麻利的把安全帶插入鎖釦裏，然後問道：“你要去哪？”

    周奇一臉認真道：“去個安全的地方，等末日來。”

    接着聲浪翻滾，車身“轟”的一下衝了出去。

    蘇知雲正在整理頭髮，試圖把散亂的馬尾重新紮起，結果因爲這一腳油門，上身一下靠在了椅背上。

    她深深看了周奇一眼。

    但還是沒說什麼，只是默默整理好頭髮，

    直到車身平穩，噪音減弱下來後，她才語氣冷淡問道：“聽說你不久前和那個女生表白，被拒絕了？”

    周奇疑惑：“哪個？”

    蘇知雲好看的眉毛皺起：“你剛剛爲什麼打那個男生？”

    “因爲他正好拿着車鑰匙啊。”

    “那個女生呢？”

    “……”

    車內沉默了好一會兒。

    周奇似乎沒聽到一樣，也不回話，只是專注開着車。

    一滴汗水從蘇知雲嬌俏的下巴滴下，她內心莫名升起煩躁。

    不知道爲什麼，她在這個學生面前，失去了自己的氣場，對方總能輕易打亂她的節奏。

    這時候，車子已經在無數人震驚又敬佩的眼神中，開出了學校。

    終於，她忍不住又問道：“你既然說末日要來了，那你爲什麼不帶那個女生走？你不喜歡她嗎？”

    周奇搖了搖頭。

    “早不喜歡了……而且帶她又沒用。”

    “……”蘇知雲轉頭，漆黑冷眸盯着周奇：“沒用？”

    “嗯，每次她都死的很早，她的性格註定在末日活不長。”

    周奇隨口說了一句，然後看了一眼後視鏡。

    蘇知雲感覺到一種敷衍，對方明顯把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開車這件事上，沒有認真回答她的問題，但……她又不能說什麼。

    但她緊接着反應過來：“你剛剛說……每次？”

    下一秒，周奇在進行超車時，嘴裏吐出來一句：“對，我重生過很多很多次，每次醒來的時間不一樣，末日爆發的樣子也不一樣。”

    “……”

    外界天空晴朗，陽光耀眼，但蘇知雲突然有點壓抑。

    不知道是因爲對方的態度，還是因爲對方所說的內容。

    但她馬上意識到不對，立刻揉了揉額頭，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發現自己完全進入了對方的節奏。

    似乎，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她竟然就快相信，末日是真的了？

    回想一下，自己又爲什麼上車呢？

    是怕這個學生真的做出什麼傻事嗎？

    還是真的對“末日”有那麼一絲絲的好奇？

    不。

    都不是。

    應該是想追尋一種感覺。

    就如，平靜的水面落入了一塊石頭……

    蘇知雲定定的看向前方，道路寬闊，車來車往，繁華又紛亂，一切一如往常。

    但此時這輛法拉利卻如同一條鮮活的魚，在車流中靈活的竄來竄去，而操控者，是一個在幾十分鍾前還普普通通的大學生。

    她不知該怎麼形容眼前的一幕。

    “……”

    沉默了一會兒，她開口問道：“也許是因爲你的所作所爲，導致了蝴蝶效應？”

    “……”周奇詫異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搖了搖頭：“不是，末日的重點不是人與事，而是規則。”

    “規則？”

    “對。”他組織了一下語言，緩緩解釋道：

    “就像一場遊戲，有人變成怪物，有人變成勇士。

    勇士殺怪物可以升級，怪物吃勇士可以進化。

    全世界被劃分爲一個個區域，每個區域都相當於一個副本，如果成功闖過去，就能獲得獎勵……

    但每個副本會出現什麼樣的內容，就連我這個重生者都不能確定，因爲遊戲的隨機性會跟着我一起重生，這其實，是一件很恐怖和絕望的事，這代表，我的重生是在遊戲的計劃之內的……”

    車裏只剩下周奇的平靜講述聲。

    與他淡然模樣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車身狂野的行駛狀態。

    發動機的聲浪始終迴響在耳邊。

    車子闖過一個又一個紅燈，與無數慢吞吞的車輛擦肩而過，這個時候，蘇知雲內心彷彿有什麼東西解開了一樣，臉龐、脖頸、耳朵，都染上不正常的紅暈，一種奇異的感覺在心底涌起……

    不過，與之同時傳來的，還有一股難受的眩暈感。

    吱——

    車子再次一個漂移過彎，來到了一條還算通暢的路上，這時周奇突然開口問道：“那麼，蘇教授，你應該能明白，我爲什麼一開始就想拉着你一起走了吧？”

    因爲……有用？

    蘇知雲知道對方的意思了，但她此時一句話都不想說，因爲她暈車了，她只能緊緊握着扶手，把身子側靠在車窗，抵抗着陣陣襲來的眩暈感。

    果然，

    周奇自顧自解釋道：

    “……我之前說你是領袖，是真的，而且你總是領袖，你……在末日中，你對人類的意義非常大。”說着，他側過頭看了一眼，“不過可惜的是，在那之前的玩笑也是真的，你更多時候都變成了怪物，我還被你殺過好幾次呢。”

    “……”蘇知雲握着車內扶手的手緊了緊，有些艱難的問了一句：“怪物，是什麼樣子？”

    “很可怕，一般人遇到必死無疑。”

    “那你呢？”

    “我啊，我不怕它們，所以它們看不到我。”

    “……”蘇知雲還想再問什麼。

    就在這時，

    她聽到了車窗打開的聲音。

    內外聲浪一同呼應，世界一下子變得喧囂與嘈雜，但也帶來了清新的……嗯，至少是流動着的空氣。

    她姿勢沒動，感受髮絲被風吹亂，她默默閉上了眼睛。

    ……

    也不知過了多久。

    蘇知雲感覺到發動機的轟鳴減弱，消失，風聲停了下來，一切都變得靜謐。

    隨後，是周奇的聲音：“蘇教授，我下去買點東西，你等我一下。”

    “……”蘇知雲聞言緩緩睜開眼睛，瞳孔慢慢恢復焦距。

    然後就聽見砰的一聲，車門關上的聲音。

    她詫異回頭。

    發現對方真下車了。

    蘇知雲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浮現異樣。

    她不怕自己跑麼？

    而呆了幾秒後，

    她低頭，動作緩慢的拿出手機，

    看着還在顯示着正在通話狀態的屏幕，

    她淡淡說道：

    “你都聽見了嗎……於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