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二章 身份與謊言

    見老吳問到關玉城的遺骨，阿甫熱勒重重地嘆了口氣，緩緩說道：“關掌櫃原本被我安葬在這樓蘭古城的城外，可是安葬了沒有多久便發現他的墳墓被人挖掘開了，遺骨也不翼而飛。

    “我尋找了很久都未曾尋到，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做的，關掌櫃是個行俠仗義之人，生前得罪過不少人，我猜想可能是從前的仇家蓄意報復。”

    這對邵曦和老吳來說可不是個好消息，他們此趟前來最重要的目的便是尋找關玉城的遺骨。

    現在可倒好，知道關玉城遺骨下落的人找到了，可是遺骨卻不見了，這不麻煩了嗎？

    老吳聽到這個消息更是感到焦急，因爲之前已經答應過程白秋會將關玉城的遺骨帶回去，如今遺骨下落不明，他該如何交代？

    當初自己在盈月島所做之事得到了程白秋的諒解，自己曾拍着胸脯向人家保證，一定會完成沈林月生前的遺願。

    這一趟若是不能找到關玉城遺骨的話，豈不是有負所託？自己將來哪還有臉再去見程白秋？

    邵曦此時也是一陣頭大。

    就爲了這件事，他們幾乎穿過了整片的沙漠，一路風餐露宿，好不容易來到樓蘭國，卻聽到的是這麼一個消息。

    若找不到關玉城的遺骨，前面遭的所有罪都毫無意義，如何能甘心就這麼回去？

    “託我們前來尋找關前輩遺骨的人是關前輩生前很重要的一位故人，此事非常重要。

    “在下還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會是什麼人將關前輩的遺骨挖走，關前輩生前都得罪過什麼人？可能會是哪些人這麼做？”

    阿甫熱勒低頭不語，似乎是在努力回想着當年之事，可是沉默了許久，仍是搖了搖頭，看來他對此事毫無頭緒。

    老吳在一旁着急了，開口對阿甫熱勒問道：“當年你把他埋在哪兒了？明日我們一同前去，也許在被挖開的那個墳墓中會找到什麼線索。”

    阿甫熱勒點了點頭，說道：“實在對不住幾位，你們大老遠來到樓蘭國，我卻不能幫上你們什麼。

    “明天一早我在這賭坊之內等候幾位，我們一同前往關掌櫃的安葬之地，雖然當年我也仔細查看過，除了關掌櫃的遺體被挖走，並未發現有什麼可疑之處。

    “也許明日幾位會有什麼不同的發現，我也希望能夠早日尋回關掌櫃的遺骨，讓他真正的入土爲安。”

    邵曦看着面前的阿甫熱勒，眼神有些複雜，緩緩地開口問道：“既然當年你是關前輩的夥計，那麼關前輩是一個怎樣的人？

    “我聽說當初他的曜泠客棧沒人敢在那裏鬧事，不知是否如傳言中所說的那樣？”

    阿甫熱勒見邵曦問起這些，回答得倒是挺痛快。

    “關掌櫃性情剛毅，爲人熱心，當年我只是個牧羊之人，因爲遇到惡人得關掌櫃相救，出於對關掌櫃的感激，也是欽佩，便決定跟隨在關掌櫃的身邊。

    “當時他剛到樓蘭國，於是我便跟隨他一同前來樓蘭古城，在他開設了曜泠客棧之後，我便在這客棧中做了一名夥計。

    “關掌櫃是一位武功高強之人，而且似乎對相愛的男女極爲羨慕，所以有很多私奔的男女來到曜泠客棧都會得到他特別的關照。

    “也發生過不少男女雙方家族派出人手要將人抓回去的事情，可從來沒有人成功過。

    “關掌櫃當時在客棧立了個規矩，只要是兩情相悅的男女住在我們的客棧中，便沒有人能夠將他們帶走，若是出了客棧，他便不會插手。

    “所以那時候客棧的生意幾乎是日日爆滿，後來更是有很多攜手私奔的男女慕名而來，也曾經有人嘗試從客棧內將人搶走，但都被關掌櫃手中的一把烈陽刀戰退。

    “從那以後，前來抓人的那些打手便只敢守在客棧門外，沒人再敢在客棧內有半點過分的舉動。”

    阿甫熱勒的講述倒是與傳聞一般無二，看來江湖上的傳言也並非都是以訛傳訛。

    關玉城當年在樓蘭國的所作所爲，連中原的江湖武林人士都有所耳聞，可見當時關玉城在西域的名氣該有多大！

    聽完阿甫熱勒的話，邵曦突然間對他問道：“關前輩對相愛的男女特別關照，你可知是出於什麼原因？”

    阿甫熱勒搖了搖頭，回道：“這個我並不知道，我只是覺得他對那些相愛的男女表現得十分羨慕。

    “我曾猜測關掌櫃從前是否與某個女子相愛過？只是不好開口相問，他自己也從未對我講過，而且這種事也不是我應該關心的，自然也就沒有多問。”

    邵曦點了點頭，轉過頭看了老吳一眼，此時的老吳早就是一臉的愁容。

    關玉城當年的舉動肯定會結下不少的仇家，那些不能將人從他客棧中帶走的家族，想必也會對他恨之入骨。

    所以在他死後，有人挖開他的墳墓將他的遺體帶走，似乎也並不是沒有可能，可到底是些什麼人才會幹這種事情呢？

    他的仇家那麼多，就算知道是誰，一個一個地去找都不知道要找到什麼時候，更何況有很多人他們並不知道，更是無從找起。

    而且就算有人真的幹了這個事情也不可能承認，看來還是明日前往當年被挖開的那個墳墓去看看再說吧！

    不過老吳還是開口對阿甫熱勒問了一句“當年你在安葬關玉城的時候，與他一同下葬的都有些什麼東西？”

    阿甫熱勒被老吳問得愣了一下，有些猶豫地回道：“時間太久了，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不過都是一些他生前所用之物。”

    老吳又連忙追問道：“他生前隨身所用的那把烈陽刀是否也隨他一同下葬了？”

    阿甫熱勒毫不猶豫地點着頭回道：“掌櫃的那把刀也隨他一同下葬了，還是我親手放在他身旁的。”

    老吳皺了下眉頭，隨即有意無意地又問了一句“除了那把刀以外，還有什麼其他比較重要的東西嗎？”

    “其他的就沒看到什麼重要的，只是一些掌櫃的衣物和平時喜好的物件，關掌櫃生前喜歡飲酒，我還將當時客棧中最好的幾壇酒隨他一同安葬，別的倒沒什麼？”

    邵曦與老吳二人又對視了一眼，沒有再多問什麼，二人起身向阿甫熱勒告辭，並約定好明日一早他們前來與他一同前往樓蘭古城外關玉城的安葬之地。

    看看在那裏是否能找到什麼當年挖掘墳墓之人的線索。

    阿甫熱勒似乎對沒能幫上二人感到十分歉疚，一直在向二人道歉。

    邵曦擺了擺手，笑着說道：“這也不是你的過錯，如今你在這樓蘭古城內也做起了生意，想必關前輩地下有知也會替你高興吧？

    “今日就這樣吧！別忘了你我之間還有賭約，到時我若是贏了，可是要前來向你討債的。”

    阿甫熱勒呵呵一笑，賭場無父子，甭管是什麼關係的人，只要賭約立了起來，見了輸贏之後都是沒有什麼情面可講的，這就是規矩。

    而且如今他看到邵曦和老吳是前來尋找關玉城的遺骨，對他們二人的身份也猜了個大概，想必也都是中原的江湖之人。

    江湖人做事自然是要遵守江湖的規矩，而且這賭約已立再無反悔的道理，所以事情一碼歸一碼，最終還是要見個輸贏的。

    雙方約定明日一早在賭坊的門前相見，邵曦便帶着老吳和烏球兒離開了賭坊返回客棧。

    回到客棧時，時辰已經不早了，烏球兒將那裝着剩下金葉的鐵箱往一旁一放便獨自去睡了。

    只留下邵曦和老吳在房中你看我，我看你，似乎二人都有話要說。

    最後還是老吳先忍不住了，開口對邵曦問道：“你對此事有何看法？你不覺得太順利了嗎？你相信那個阿甫熱勒的話嗎？”

    “眼下我對此事倒談不上有什麼看法，不過你說的對，我們找到這個阿甫熱勒似乎是太順利了，而且他對我們說謊了。”

    老吳聞言不禁眼睛一亮，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證明他也有着自己的想法。

    “你也覺得他說謊了？那麼你說說看，他言語中有什麼破綻？”

    邵曦看了一眼老吳，低頭想了下，說道：“首先是他現在的身份，當年他不過是一個被關前輩救下來的牧羊人，後來又在關前輩的客棧中當夥計。

    “直到關前輩去世，他這個夥計的身份一直都沒變過，可在關前輩離世之後，他竟然在這樓蘭古城中開起了這麼大的一家賭坊。

    “你在江湖上行走這麼多年，應該也知道賭坊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開的，除了要有足夠的財富之外，江湖人脈也必不可少。

    “賭坊也是江湖的一部分，若是在江湖中沒有些靠山或是自己有些本事，絕不可能這麼輕易在樓蘭古城內立足。

    “那麼他是從什麼時候身份發生如此大的轉變？他手中的這筆財富從何而來？他又是如何從一個客棧的夥計搖身一變成了有江湖背景的賭坊掌櫃？這都值得讓人懷疑。

    “再就是他說他對關前輩與沈前輩從前的事情一無所知，你覺得這有可能嗎？

    “當年有不少中原的江湖武林人士也曾來到樓蘭國，甚至有些可能是關前輩和沈前輩的故交，否則沈前輩病逝的消息又怎麼會傳到關前輩的耳中？

    “作爲常年跟隨在關前輩身邊的夥計，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關前輩自盡的原因呢？所以他對我們是有所隱瞞的。”

    老吳聽着邵曦的分析，不住地點着頭，甚至還擡起手對着邵曦豎了豎大拇指，看來邵曦的分析中有些是他都沒有想到的。

    待邵曦的話講完後，老吳接過話說道：“的確如你所說的這樣，他的身份也讓我有些感到疑惑，當年關玉城只是江湖上的一個浪子，手中不可能掌握着大筆的財富。

    “那麼這個阿甫熱勒是如何在關玉城去世之後，沒有被曾經的那些仇家追殺，反而在這樓蘭古城內開起賭坊的？如你所說，他身份的轉變實在是讓人有些費解。

    “至於關玉城當年自盡的原因，我也覺得他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可今日與我們談起此事時他卻是矢口否認。”

    邵曦笑着對老吳問道：“現在我們說的都是我看出來的，但我覺得你似乎也看出了什麼，說說你的想法吧！”

    老吳捻着下巴上的鬍子，對着邵曦嘿嘿一笑。

    “別的不敢說，但是他說他將關玉城的那把烈陽刀隨關玉城一同下葬了，而後關玉城的墳墓被人挖開，那麼那把烈陽刀現在何處？”

    邵曦聽完老吳的話，馬上便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

    對呀！若真的是有人挖開了關玉城的墳墓，那麼隨着關玉城的遺體一同下葬的那把烈陽刀去了哪裏？

    可邵曦很清楚，那把烈陽刀當年是老吳從盈月島盜墓得來，如今這把刀就在牧仁的手中。

    那麼當年挖開關玉城墳墓的人爲何要將這把烈陽刀通過某種渠道送到盈月島呢？他不是關玉城的仇人嗎？又爲何要做這件事呢？

    若是當年之人只帶走了關玉城的遺體，而並未將烈陽刀帶走，那麼如今這把烈陽刀應該還埋在那座空墳裏才對，又是怎麼出現在盈月島的呢？

    若說是阿甫熱勒託人送到盈月島，他又爲何要對關玉城和沈林月的關係閉口不提，甚至說自己不清楚呢？這些事情之間的關係難道不顯得自相矛盾嗎？

    “沒錯！你這麼一說，我又想起了當初你從盈月島帶回來的兩把刀可都是附帶着心法祕籍和刀法祕籍的。

    “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可能與那把烈陽刀分開？就算是隨着關前輩一同下葬，那心法祕籍和刀法祕籍也應該是隨着那把烈陽刀一同被埋進了墳墓。

    “可他只提到了那把刀，對心法祕籍和刀法祕籍卻是只字未提，這說明他對這兩樣東西的存在並不知曉，那麼他又爲何要撒這個謊呢？”

    老吳突然間臉色一變。

    “當年聽說烈陽刀和兩本祕籍是西域的某人託人送往盈月島的，程白秋那丫頭肯定以爲是這個阿甫熱勒託人送回去的，所以才會對你我提起此人。

    “可現在看來，做這件事的並不是他，也就是說當年託人將東西送往盈月島的另有其人，那麼這個人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