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青璃郡主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一文倒字數:3537更新時間:24/06/27 08:09:02
    “喂…”

    “我不叫喂。”

    “秦…琅…”

    蘇銀瓶總覺得這個名字喊起來有些奇怪,但是細想又不知道怪在哪。

    “秦琅,堇兒她什麼時候能醒啊?”

    “太陽都下山了,應該晚上醒吧,如果睡過去,就是明天早上醒。”

    牀上的少婦玉顏雖未着脂粉,但幽幽的馥郁體香依然嫋嫋,顯然是經常花沐香浴蘊養出來的,秦琅坐在小凳上包扎着自己手掌和胳膊上的匕首傷,一邊嗅着滿屋的婦人香,一邊又不禁回想起在天山練功的日子。

    美人臥榻,少年煮茶。

    以前秦琅每次練完武之後,回到山殿洞中,差不多也是這種氣氛。

    但與眼下不同的是,曾經的秦琅要是因爲練功受了傷,某個過分溺愛自己的師姐,總是要親自幫他上藥療傷什麼的,攔都攔不住。

    ……

    “師姐,可以了…”

    “不行,再吃會兒。”

    “嘖,口水真的不能代替藥水…”

    “哎呀,師姐不一樣嘛,山下的人都說師姐是仙人呢,仙人當然渾身都是寶了~…哈唔~”

    “可我受傷的是手指頭,你吃錯地方了…”

    ……

    很多事情,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以前秦琅嫌師姐麻煩,眼下一個人處理傷口,卻又難免對師姐的溫暖有幾分格外的懷戀。

    ——————————

    天色漸暗,不大的糧倉小屋裏,一燈如豆,秦琅撥弄火鉗,熄了夯土小竈下的柴火。

    幾塊熹炭偶爾噼啪作響,溫着紅泥爐裏的熱水,窗外時不時有幾聲鴉雀作響,屋旁被秦琅牽回來的一白一紫兩匹小母馬,有一下沒一下地打着響鼻…

    秦琅坐在火爐前,聽着這些靜謐夜晚裏僅有的點綴,倒也有幾分愜意。

    “秦琅…”

    “說。”

    “你打算這樣坐一晚上啊…”

    “我得守着,你受了傷,你的護衛也昏睡,萬一血刀門來人怎麼辦?”

    “都說…不是護衛了…”

    蘇女俠嘀咕了兩聲,卻也沒有認真地反駁了,藉着屋內昏黃的燈光,偷偷地看了一會兒秦琅的側臉:

    “秦琅你是哪裏人啊?”

    “算是本地人,住在劍平縣外一點兒的山野林間,無父母,從小被我師姐養大,略學了些拳腳。”

    秦琅一次性把蘇銀瓶想問的都交代了,亦真亦假,之前跟軒然說的是自己被孃親養大,這會兒就索性直接說是師姐了。

    “你呢?”

    秦琅一偏頭,有些玩味地看着蘇銀瓶:

    “女俠自稱從京城來,莫不是無量山下來的仙姑?”

    “京城來就一定是仙姑嗎?而且仙姑們都是穿道袍的,血刀門再狠也不過是過氣的十二門派末流,怎麼敢惹三宗的人?…哦對了。”

    蘇銀瓶說到這裏也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眨眨眼認真地建議秦琅:

    “秦琅你其實不用守夜的,這裏已屬劍平縣內,青州各縣十年前就已經受天合宗保護了,血刀門最多隻敢劫個道,三宗的地盤上是絕對不敢亂來的。”

    “不好說,除去天合宗和無量山,雲州境內的禪真寺不也是三宗之一嗎,據說先帝時候,就有幾個和尚在雲州被蟊賊殺了。”

    秦琅舉了個栗子,蘇銀瓶卻搖搖頭:

    “不一樣,你也說是蟊賊了嘛,不知者無畏,當時禪真寺派了個護院金剛,第二天就把那一窩百號小蟊賊全超度了。再看血刀門如今上下,據傳總共也才二三十號人,還不如小蟊賊呢,但他們可是清楚三宗的厲害。”

    “不管怎麼說,小心總是沒錯的。”

    秦琅自己心裏清楚,血刀門時隔十年重出江湖,幹起劫道的老行當應該只是順便之舉,真正原因八成是跟薛貴之死有關。

    他們會不會爲門主報仇,才是秦琅最擔心的事情。

    如果這幫人要爲薛貴報仇,那秦琅不怕賊偷,也始終怕被賊惦記着。

    畢竟秦琅也不可能爲了躲他們而在劍平縣呆一輩子。

    “銀瓶啊…”

    “?”

    “呃…蘇女俠…”

    秦琅本來想套個近乎,但顯然女俠沒有這個情調,俏臉兒紅撲撲,當即就滿眼警惕地盯着秦琅。

    “我是想問,你們當時是怎麼被血刀門截殺的?”

    “我們啊…當時就好好地騎在官道上,結果堇兒眼睛很尖,發現路上有幾條絆馬索,於是我們就停下馬來,誰知道這一停,才正好中了血刀門的埋伏,兩邊的土坡上瞬間扔下好多拳頭大小的沙袋,裝的都是迷魂藥之類的東西,我們的反抗能力也因此驟降,是堇兒拼死,才保護我艱難逃殺出來…”

    蘇銀瓶說到此處,瞧着睡在一旁的少女,眼眶發紅,一臉的惆悵和後怕:

    “當時她騎的那匹棗紅馬都被砍斷了腿,我一度以爲她已經身死…還好她也奪了只馬匹逃回來了…”

    “這幫宵小,居然直接拿藥砸,難怪了…”

    秦琅摸着下巴緩緩點頭:

    “…血刀門主大概也就是個普通武師的實力,門下弟子皆盡武夫,也就憑靠一口妖異的血刀,才在江湖上混出了名堂,按理說,以顧堇的實力能殺一百個才對,奈何被埋伏下藥…”

    “一百個?”

    蘇銀瓶愕然,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秦琅:

    “堇兒她…有這麼厲害?”

    “你自己的護衛你不知道?”

    “她平時…沒事的時候我怎麼找也找不到她,但有事的時候,她總是及時出現在我身邊,跟個…跟個…”

    “跟個鬼一樣?”

    “不許你說堇兒!”

    “……”

    秦琅眼皮一耷,望着粉腮鼓鼓,一臉正色“護犢子”的美婦人,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說,你平時也沒見過她殺過幾個人,對她偶爾展露的身手也沒什麼概念是嗎?”

    “嗯嗯,是的。”

    “作爲貼身侍衛真夠專業的,不愧是宮裏訓出來的人…”

    “宮…嗯?”

    蘇銀瓶一怔,秦琅則是莞爾:

    “女俠你不用掩飾了,實際上你也壓根沒做什麼掩飾,穿的一身貴氣,配的又是墜梨刀,再加上你那匹白色的小母馬,也是萬中無一精挑細選出來的西羅夏種,有着“騎股香襠”之名,是天下最適合女人騎的馬兒,非大富大貴人家不能有。”

    所謂【騎股香襠】,其實是秦琅現編的名號,但事實的確如此,據說騎這種小母馬的女子,是不會把屁股蛋兒騎黑的。

    一些富貴人家的小姐夫人,由於武功,尤其是內力練的不是很好,騎馬最怕騎黑了,所以才會重金買來這種名貴坐騎。

    當然,有功夫的,尤其是內力底子不錯,或者輕功練的好的女子,就不用擔心這個了。

    比如匕首少女顧堇,秦琅相信,她不管騎什麼馬,騎多少次,都應該是白白嫩嫩的。

    “原來…這些你早都知道了啊…”

    “不光我,但凡有點兒見識的,應該都能看出你的身份不好惹,顧堇她肯定也清楚這一點,故意沒有提醒你,我想也是爲了你的安全考慮,希望識趣的江湖人少對你打主意。”

    但顯然,長期在大周西境青州一帶廝混的血刀門,是沒有這份眼力見兒的。

    門主有沒有不好說,反正小弟如是。

    “至於你具體出身哪家王公大臣,你不願說,我也不會問的。”

    “爲什麼…?”

    “哪有爲什麼。”

    秦琅輕笑了兩聲:

    “萬丈紅塵一杯酒,千秋大業一壺茶……其實蘇女俠是對的,身在江湖就是江湖兒女,萍水相逢,相識即緣,其它又何必刨根問底呢。”

    “……”

    “?你看着我幹嘛?”

    “沒…沒有…”

    蘇銀瓶聽秦琅雲淡風輕地將很多事情娓娓道來之後,盯着他有些怔怔出神,頷首沉默片刻後,又重新擡眼,看着這個救了自己和堇兒的年輕少俠在火爐旁沉思的側影,良久後忽然開口:

    “你把燈滅了吧。”

    滅了燈,夜色中,就只有淡淡月光透過窗戶傾灑。

    秦琅以爲蘇銀瓶要睡了,誰知耳邊卻驀然響起輕輕的聲音:

    “秦琅…”

    “嗯?”

    “我是皇上封的郡主,號青璃。”

    “???”

    突然的信息讓秦琅有些懵,可再輕喚蘇銀瓶兩聲,對方卻不吭聲了。

    “青璃郡主…”

    沒記錯的話,秦琅在說書人那裏瞭解過,這是當今女帝的親姐姐吧…?

    所以他…這算是救了皇帝的姐姐?

    秦琅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起來,但最終,卻都化作一聲無奈的苦笑。

    這傻郡主…

    還真就敢跟自己坦白啊…

    ……

    不過從她想要出來闖蕩江湖這一點,秦琅倒是也能看出,蘇銀瓶本來就不是一個喜歡坐享富貴的女子,更不可能是一個精於算計權謀的女子。

    身居高位,又是女人,其實很多事情多少有點兒身不由己。

    如今這一趟遭遇,也算是經歷過了生死。

    經歷過生死的人,十有八九都會對一些事情大徹大悟。

    秦琅看着蘇銀瓶雖然不至於這樣,但在此情此景下,將自己的身份向救命恩人和盤托出,卻也算是一種大徹大悟式的情緒發泄吧。

    如此一來,秦琅也是能理解的。

    ……

    秦琅一個人在火爐邊又坐了不知多久,直到某一刻發現青璃郡主蘇銀瓶有些掀被子,才起身坐到牀邊幫她重新掖了下被角。

    “……”

    月光清淡,不得不說,在夜晚靜下心的時候再看她,蘇銀瓶的姿容屬實稱得上國色天香,美貌比之師姐絕對是不相上下。

    當然了,若論氣質,師姐在認真起來的時候頗有出塵的仙味兒。

    而眼前這位,雖不出塵,但偏偏就是那股紅塵世家的雍容華美,還有那種有些傻乎乎的單純,也足夠惹人心動。

    另外還有她的那一雙玉足。

    秦琅看向那一對玲瓏纖巧,白天的時候沒有時間細細欣賞,現在趁着月色,只覺郡主的腳兒更被襯的如瓷如玉。

    秦琅看久了,就有些忍不住伸手,想捏一捏其中一顆軟乎乎的腳趾頭,結果手指剛拈上,就聽夜色中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

    “你在幹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