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離開東宮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格格噠字數:3572更新時間:24/06/27 08:06:29
    王湘的呼喊並沒有解救了岑西錦。

    青棗瞅見她,腦袋瓜子突然靈光了一下,連吆喝帶喊地撲倒在地,道:“我這樣明目張膽地將月餅送去,若是真的存了心要害6姑娘,那我豈不是一下就成了罪魁禍?我哪有這麼笨啊!”

    別說,還真有。

    不過,也有聰明人做這樣明目張膽的事情,也就是爲了罩上一層牽強的保護色。

    是啊,哪有這麼笨啊!

    岑西錦正不屑地撇嘴,青棗又是一哭,鼻涕擦得滿袖口都是:“再說了,我跟6姑娘有什麼仇什麼怨,我幹嘛要害她呀?西錦這丫頭就不一樣了,她若想借我的手除掉6姑娘,那可是一石二鳥的計策。誰不知道她和湘玉姑娘最要好了!誰不知道6姑娘一來湘玉姑娘就沒戲了!指不定,指不定就是湘玉姑娘指使的她呢!她們素來就奸懶饞滑,嘴皮子利索得跟刀子似的,又滿肚子壞水兒,老窩在一個屋裏折騰,我哪鬥得過她們倆呀!”

    而方纔王湘爲岑西錦解圍,恰恰就坐實了她們要好這一點。

    聞言,王湘面色微變,急忙走出來跪倒在太子跟前,漲紅着臉,言辭懇切地說道:“殿下,奴婢與西錦在剛進宮同爲小宮女時,就是住在一個屋裏的交情,如今同時分到東宮,又住在一張塌上,被窩挨着被窩,關係好有什麼奇怪的?若只因奴婢與西錦關係好,就要莫名其妙地給我們冠上一些莫須有的罪名,奴婢們真是承擔不起!”

    雖未如聲淚俱下,但她已是紅了眼眶,瞧着頗令人動容。

    慕雲錚瞧瞧她,又瞧瞧邋遢得讓人不忍直視的青棗,心裏有些迷糊,想着湘玉生得這麼漂亮,說的話自然也不假。

    這時岑西錦也接過話頭來,輕聲細語地辯駁道:“最關鍵的一點就是,早上我們拎着盒子去各屋裏送月餅的時候,湘玉已經來麟趾殿當班,這是有目共睹的事。等我送完了月餅回小廚房之後,她才跑來告訴我,6亭姑娘來了。一石二鳥?呵呵,這第二只鳥倒是始料未及,我們又如何得知,6姑娘與青棗竟會有這麼深的交情,竟使得青棗立刻便將月餅轉送給她?這道理說不通。”

    幾個大宮女聞言紛紛點頭,青棗的話的確有些說不過去。

    稍微喜歡打聽事兒的人就知道,東宮小廚房的採辦劉嬤嬤收了兩個乾女兒紅糖和綠豆,可惜這二人性子太實誠,俱都是鋸了嘴的葫蘆,行走東宮內外行採辦之事也頗有不便,於是跟綠豆一起進東宮的好姐妹青棗便走了出來。青棗的性子伶俐活潑,嘴又巧又甜,雖然做事馬馬虎虎,但在爲人處事上頭就比紅綠二人高出幾分來,於是她乾脆就跟在劉嬤嬤身邊,經年累月的,竟也學了許多採辦之道。

    大家都以爲副採辦一職是非她莫屬了。

    可偏生這會兒半路殺出個岑西錦!偏生這還是太子殿下開的口,誰能反駁了去?

    從天而降搶走了自己覬覦已久的位置,青棗怎麼能不恨她呀?

    當然,其實她們說這些話通通都是廢話,因爲在席大宮女芸香的心裏,已經把她二人定了罪。

    就是太子開口,那也不管用。

    芸香板起臉,微微仰着頭道:“不管怎麼說,到底是在吃食上出了差錯,東宮是留你們不得了。”

    她坐鎮於此,就是要將一切意圖擾亂東宮的“恐怖”分子通通扼殺在搖籃裏!

    太子皺皺眉,覺得這種懲處好像有點兒不妥,但依着規矩他還是沒說出來。

    管理宮女本就是大宮女的職責,他斷不會爲了兩個丫頭片子去打大宮女的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芸香是伺候過母後的,算得上半個長輩了,就算他身爲太子,對待這些嬤嬤也只能尊敬。這是基本的道理。

    王湘當場愣住。

    青棗一手狠狠地捶地,一手捂着心痛哭流涕,她在東宮經營了這麼多年,她不想離開這裏啊……

    岑西錦面上悲慼,心裏卻有幾分竊喜。能夠離開東宮,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只是不知道,除了被攆出東宮,還有什麼別的責罰沒有……千萬不要是八十大板啊什麼的!!

    平奴抹了抹眼睛,心嘆,好可憐的丫頭啊。

    芸香嚴肅的面容裏忽然多了一絲莫名其妙的笑意,她伸手隨意撫了撫自己烏黑油亮的髻,悠然道:“前兒蘇典苑來跟我說手下一名女史被調走,西錦就去補上這個缺兒吧,至於青棗,就去浣衣局吧。”

    這番話人家一聽就知道此事誰是誰非了。

    蘇典苑手下?那不就是去尚寢局司苑司?

    岑西錦心裏偷着樂,能去六尚二十四司裏任職算不錯了的,好歹還是個小小的女官,沒聽見還有人去浣衣局洗衣裳嘛!

    這大冷天兒的,一雙嫩手浸在冰冷的井水裏,洗洗洗,揉揉揉,搓搓搓,直到把手凍得跟胡蘿蔔似的,那感覺不要太酸爽啊。

    所以,通常被趕去浣衣局,那都是犯了錯的奴婢才會有的待遇。

    “啊!不要啊!憑什麼我去浣衣局啊!我又沒錯!是岑西錦害人啊,是她害人哪!爲什麼去浣衣局的是我啊!6姑娘,6姑娘,救我,救我啊……”

    那兩個孔武有力的嬤嬤不由分說地將她架走,以至於後面那些話,麟趾殿裏的人都聽不太清了。

    “你們是誰啊?憑什麼抓我不抓她啊?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啊!”青棗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不住拍着腿聲嘶力竭地嚎啕大哭。

    爲什麼自己要被扯來扯去的,岑西錦卻能好好兒待在麟趾殿啊?爲什麼自己要去浣衣局那種地方,岑西錦卻能去司苑司做女史呢?這世道,真是太黑暗了。

    一個嬤嬤咧開嘴,露出黑洞洞的門牙,嘿嘿嘿地笑起來,看着極爲滲人:“我叫孔武……”

    “我叫有力……”邊上那個嬤嬤也跟着徐徐地嘆息着,然後隨意扯下臉上的軟皮面具。

    只見,滿臉的猙獰。

    嚇得青棗也不哭了,反倒打了幾個細嗝。

    按規矩,大宮女話後,她們第二天就得離開東宮。

    岑西錦對自己去司苑司的安排感到很滿意,這東宮上下也沒什麼值得她留戀的,只是除了王湘。

    “前兒還說我們倆要綁在一塊兒呢,誰知道這麼快就要……嗚嗚嗚……”

    這一晚,王湘哭得嗓子都快啞了。

    “既然你如此捨不得我,那你就跟我同去司苑司吧。”次日早上,岑西錦一邊收拾包袱,一邊半開玩笑地試探她。

    王湘忙把眼淚一收,有點兒心虛地低下頭:“我還是不去了吧。”

    岑西錦本就知道王湘跟自己一塊兒去司苑司的機會幾乎沒有,如今見她那般果決,倒也沒有多不開心。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王湘,無疑是屬於這裏的。而自己屬於什麼地方,岑西錦也說不上來。

    “我走了之後,你萬事小心,6亭鋒芒太盛,現在你最好躲着她,但她若敢碰你分毫,你就去司苑司告訴我,我幫你。軍師之才我擔不起,但使些陰毒的計策,也是有的。”撫摸着她頭上精緻的頭釵,岑西錦突然多了些感慨。

    她話音未落,王湘便拿絹子不停地抹淚兒,然後默默地點頭。

    “有好東西就藏起來,別拿出去到處炫耀,以免惹來災禍。還有,收收你的臭脾氣,別再使小姐性子了,做事勤快些,手腳麻利些,不然人家要罵的。大宮女你是惹不得的,小宮女你也別太看輕了去,不然她們聯合起來對付你,你就完了。”岑西錦原本心裏酸酸的,但說完這話,她突然又有點想笑,怎麼感覺自己對王湘就跟當媽似的?

    “我才不會!”王湘撅起嘴,不樂意了。

    猶豫了一番,她咬咬牙從自個兒櫃子裏拿出個盒子裏來,又從盒子裏摸出一隻玉鐲。

    岑西錦認得,那是她之前強塞給自己保管的羊脂玉鐲。後來那事兒過了以後,王湘也就沒有再戴這只鐲子了,只是好好兒地收了起來。

    “你拿去吧!”直到自己拿出這只鐲子來,王湘終於感覺到,自己是真真正正地認可岑西錦這個朋友。

    朋友,朋友,多麼美好的字眼,自己這樣尖酸刻薄的人,居然也有朋友了?

    “這是你心愛之物,我不能收。”岑西錦擺擺手,嚴詞拒絕。

    王湘有點兒賭氣,然後再次將玉鐲強戴在了岑西錦腕兒上:“正是心愛之物,才會送你,也不枉……不枉我們相交一場。你,不許摘下來。”

    倒有點兒昨日重現的意思啊。

    想起之前的場景,竟如同昨兒剛生似的,像場夢一般,令人感嘆。

    “嗯。”

    拎着包袱,跨過承乾宮的門檻,仰頭望着灰白的天,岑西錦心道,看來迎接自己的,又將是新的生活。

    **

    灰白的天,映着明黃的琉璃瓦,紅牆連着青黑的屋檐,厚厚的青苔上,一行北雁齊向南飛。雖然看不到陽光,但也沒有很冷。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宵。

    岑西錦的心情莫名地變好。

    她本是個好跑的人,在做副採辦的時候就經常在六尚二十四司遊蕩,尋找司苑司對她來說,並不算難事。

    “新來的?”

    芝麻正坐在門邊理着鞋襪,擡頭就見一個小宮女拎着包袱前來,見那人是生面孔,遂問起來。

    岑西錦忙蹲下陪笑道:“是啊姐姐,這裏是尚寢局的司苑司吧?瞧着竟這麼氣派。我叫岑西錦,是新來的女史,日後還請姐姐多多關照啊。”

    如果王湘在此,見着岑西錦這般諂媚的狗腿樣兒,非得揪她耳朵不可!

    “呵呵,關照,自然,自然,”,芝麻笑得有點兒假,“你是補水稻的缺兒吧?我叫芝麻,也是蘇典苑手下的女史,往後我們就在一處當班了。”

    芝麻?水稻?組合在一起,豈不成了植物大戰殭屍?!

    這司苑司的人,還真是……非同凡響啊。

    司苑司,掌管宮中園囿種植花果之事。

    司苑有兩人,乃正六品女官,頗有相互牽制以求平衡的功效。

    典苑也是二人,乃正七品女官,蘇典苑就是其中一個,還有一位管典苑。

    掌苑也是兩人,乃正八品女官,據說其中秦掌苑就是岑西錦的頂頭上司。

    剩下的都是芝麻水稻類的女史,至於品……什麼品也不是。

    岑西錦有點鬱悶,轉悠了這麼大一圈兒,自己咋還是個沒品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