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池魚之禍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格格噠字數:2107更新時間:24/06/27 08:06:29
在宮裏,多口舌的人是活不長的。
就在今日,這些個嘰嘰喳喳的小宮女就給岑西錦上了生動的一課。
很快,那幾個嗓門兒最大的便被幾個突然闖進的老嬤嬤給拖了出去。
有人想拼命掙脫,卻被結實的麻繩緊緊捆住;有的小宮女在嬤嬤的生拉硬拽下一邊哭一邊嚎,尖叫的聲音颳得岑西錦耳膜嘶嘶地疼,而那些面容僵硬的嬤嬤們,卻只是往她們嘴裏塞進一團白布。
桃花被嚇懵了,半截兒身子癱在地上,兩腿間流淌過一條淡黃的水跡。她方纔議論起是非,嗓門兒雖然不及那幾個響亮,卻也着實不小呢。
膽小的櫻草則矇頭扎進了岑西錦的懷抱。
連王湘的面色都有些白。可她生性驕傲,不肯低頭,只猶自挺直了身子勉力撐在位置上。
柳芙姑姑依舊含笑端坐,那雲淡風輕的態度,真像是什麼都未曾生過。
她那冷漠麻木的態度才是讓岑西錦瑟瑟抖的真正原因。
宮廷,當真是一座吃人的森林。
“大夥兒都散了吧。對了,好生歸置歸置你們的屋子,從今晚起,你們再也不必和七八個人擠一間屋子了。”說這話的時候,柳芙的嘴角依然噙着春天般溫柔的笑意。
可這話,聽在剩下的小宮女耳中,卻越讓人不寒而慄。
兩三個人睡一間屋子,雖然比起之前寬鬆舒服了許多,可這代價,實在太過沉重。
王湘蔥段兒一般的指甲緊掐着自己的手心,卻終是忍不住起身問道:“姑姑,她們……她們都去了哪裏?”
聞言,柳芙腳下一滯,而後頗爲無奈地搖了搖頭。日子久了,她們自然會知道了。
岑西錦沉默地垂下頭。
這一晚,註定是個不眠夜。
對孫婕妤來說也是如此。
一頭溼潤的長就那樣隨意地披散着,朦朧如煙的蟬翼紗衣完美地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輪廓,她佇立在門前,絲毫顧不上露重更深,只是深深地凝望着未央宮的方向。
陛下啊……陛下……
大宮女秋水硬着頭皮走上前勸道:“婕妤,都快子時了,奴婢還是服侍您歇下吧。”
蘭若閣外的冷風吹得孫婕妤鼻頭一酸,淚水便在她眼眶裏直打轉兒,孫婕妤帶着些許哭腔,執拗道:“我若歇下了,陛下來了,豈不是要笑話我不懂規矩呢!”
秋水皺着眉頭,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出了那句沉甸甸的話:“婕妤,陛下今晚歇在清音小築,想是,不會來了吧。”
聞言,孫婕妤移過視線,冷笑着看向她,也沒說什麼,只是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清音小築……叱羅才人……
那個生生把陛下的心從她身邊搶走的蠻夷賤女——她會記住的。
如今,叱羅氏才是新寵,她已成舊人。想來,這奢侈富麗的蘭若閣,也快成六宮中的又一座冷宮了吧!
她怨,因爲她愛。
是的,她是愛着陛下的。在他還是自己姐夫的時候,她就偷偷地愛慕着他。
還記得那年中秋宮宴,他嘴角含笑地打量着她,俊逸的臉上寫滿了好奇,他轉頭問道:“這便是月和小妹吧?”
孫貴妃點頭輕笑,答道:“正是月和呢。在家裏的時候,她總是嚷着要覲見陛下,怎麼如今倒跟丟了魂兒似的?”
“初次見面,總要有些見面禮才像話,”他隨手從腰帶上解下一物,溫柔地笑着遞給她,“喏,月和小妹,這是朕自小便佩戴的金鑲紫英玉佩,今兒就算作見面禮了。”
她怔怔地從他手裏接過,那塊金鑲紫英玉佩上,似乎還帶殘存着他的些許溫度。
“秋水,”想到這裏,孫婕妤臉上猶自帶着滿足的微笑,回神道,“把我的紫檀盒取出來。”
很快秋水便手腳麻利地捧來了紫檀盒。
孫婕妤有收藏珍寶的癖好,尤其,是陛下賞賜的珍寶。
自她入宮以來,陛下親賜的佩飾都被她盡數收進了這個盒子裏。
赤金鑲翡滴珠護甲,燒藍鑲金手鐲,綠松石點翠孔雀步搖,紅珊瑚手釧,鮫人淚耳墜……
孫婕妤溫柔地注視着盒子裏的東西,那樣柔軟如水的目光,就像是在注視着自己愛慕的情郎。
這個小小的紫檀盒,卻承載了她所有的寵愛。
“咦,不對,不對!”孫婕妤的目光掃遍了整個盒子,這才現少了一樣東西。
正是那塊金鑲紫英玉佩。
秋水聞聲探過頭問:“婕妤,怎麼了?”
孫婕妤的眼神空空的,彷彿有些呆了,嘴裏喃喃道:“玉佩不見了,陛下賜給我的金鑲紫英玉佩不見了……”
那可是陛下與她的定情信物啊……
“找!翻遍整個蘭若閣,也要找到這塊玉佩!”要讓她知道是哪個手賤的宮人藏起了她的金鑲紫英玉佩……孫婕妤的手攥緊了雪白的蟬翼紗,嫵媚的桃花眼中忽然迸射出一縷狠戾。
“婕妤!蘭若閣都被翻遍了,可還是沒有啊!”回話的是宮女雀兒。她的兩邊臉頰各生着一隻酒窩,笑起來應是極爲可愛的——只可惜臉上散落的幾點雀斑,遮擋了原本應屬於她的美麗。
孫婕妤突然從美人椅上直起了身子,道:“打人,去畫錦堂尋尋。”
她想,自己剛搬來蘭若閣不久,指不定玉佩就丟在以前的畫錦堂了呢?只是不知,她搬走之後,宮裏有沒有派人灑掃那個地方。
岑西錦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將會隨着一塊玉佩生那樣大的改變。
此時此刻,她正在香樟院的西四閣裏,與桃花櫻草縮在一條被子裏。
整個香樟院一片沉寂。
西四閣原本住着七八個小宮女,在往常簡直是大通鋪一般,如今卻只剩下她們三人了。
桃花不敢閉眼,只把眼睛睜得大大的,迷迷糊糊地絮叨起來:“你們說,明兒姑姑還會不會叫人把我們也拖走?她們是被攆出宮了,還是被送去浣衣局了呢,或者是,走了呢……”
走了,就是沒了,死了。
櫻草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躲在被窩裏瑟瑟抖。
岑西錦剛想說話,卻聽到外頭有人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