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藥浴無桶

    “武蘇香已經分配完了，都走吧。”吳山擺擺手，目光落在一弓腰撿槍頭的身影上：“謝狂你先留下，把渣子掃乾淨，再聊聊交錢更換槍桿的事。”

    “......”

    話音落，場地裏的優秀學生們都作鳥獸散，領得武蘇香的嘴角壓不住，未領到武蘇香還曾對姜丘出言不遜的憋紅了臉，訕訕而去。

    長槍入櫃，姜丘低頭看了一眼左手心裏的兩支武蘇香，忽有身影遮住兩分透向眸子的天光：“第一次使用武蘇香別把兩份都用了，水裝多些爲好。”

    昂頭間，王冠甲已咔噠關上隔壁的武器櫃，轉身往外走去。

    “第一次不要用兩份嗎......”

    姜丘喃喃着目送他的背影，嘴角輕輕扯了一下，又默默轉頭看向另一處武器櫃，劉子璃正好推上武器櫃的把手，右手撩開臉邊碎發跑來：“恭喜你啊，首月就領到武蘇香，還是兩份。”

    “嗯......”

    姜丘正要說話，思緒忽然被左肋上傳來的拉力輕輕扯散：“剛纔謝狂的槍頭從這擦過去，應該傷到肉骨了吧，那種棱形槍頭穿透力都很強的......”

    劉子璃白皙左臂上一條缺口尚且紅豔，指尖捏着他的黑衫左衣角，右手從褲兜裏扒出一卷紗布，又怔住：“誒？”

    黑衫缺口拉開似惡狼張嘴，藏在腋下兩寸的線形裂口若芭茅草割破的手背，擠出兩三滴硃紅血珠。

    並未有想象中的肉深見骨。

    “你已經練出銅皮了？”

    劉子璃眨巴眼睛，抓不住的衣角又蕩了回去，冒頭的紗布緩緩推回褲兜。

    “嗯，謝狂的槍頭雖然鋒利，但飛出來時已經沒剩多少勁力，傷害不大。”姜丘點點頭，漫步朝門口走去：“不過若是他槍桿沒碎，強行扎穩那一槍，我可能會去校醫院了......”

    “好吧，那他可能得急診了......”劉子璃緩步跟在他身側，臉上若潮水退沙般露出皓齒明眸：“這麼高的槍法天賦和鍛體天賦，等你第一次使用武蘇香後，肯定會是一次大提升。說不定在高考來臨前，有機會趕上李絕峯。”

    “會的。”

    一高一矮的身影如往常一樣步入夕陽，穿過校園石板道離去。

    ......

    嘎吱——

    推開小磚房的門，攥緊兩支試劑瓶快步踏進玄關，噠的又推開浴室門。

    目光四下找尋而去，中部脫線似漁網的毛巾、幾根壓變形的衣架、一塊缺口的香皂、底部褪色的藍色臉盆......

    沒有浴缸。

    溢上天靈蓋的熱血咻忽間退潮，姜丘扒出洗衣服的大盆，手指觸着邊緣沉默良久：“我能坐進去？”

    “還是出去買個木桶吧，有兩千塊現金四千塊餘額，應該夠了。”

    嘎吱——

    小磚房的門再次關上，姜丘攥着一卷皺巴巴的紅鈔挺胸而出，目光希翼。

    ......

    “啊，你想要能夠裝人的那種大桶？沒有，那玩意又沒啥用，誰會賣那玩意啊。要買就去前幾區瞧瞧，興許會有。”

    “那浴缸呢？”

    “嚯，你還想買浴缸啊，咱八區的大商城就有，不過不算上上門裝配費都得大幾千，咱第八平民區都很少有人裝，我都不整那玩意，看伱這娃娃年紀輕輕的，別老想着享受啊，體諒一下父母。”

    “麻煩了。”

    踏出一家小型超市，夕陽的冷風捲起姜丘左肋處破碎的黑衫衣角，黃銅色的肌膚若隱若現，長條血痂緊貼其上。

    攥緊手心中兩支武蘇香，他澄澈黑眸裏恰好倒映一高一矮的兩面世界。

    自環區大馬路一線切開，右邊樓層小區爭高鬥豔，漏出的幾道黃昏光色潑在左邊低矮磚房上。

    “外城九區，每個區都有十幾裏的路程，沿路那麼多的超市店鋪，今晚應該是走不完了。”

    姜丘搖搖頭，轉身拐進第八棚戶區，重新投入房屋陰影的懷抱中，埋頭手機屏幕的熒光裏。

    [智能浴缸]

    [23999元]

    [瓷質浴缸]

    [6599元]

    [...]

    [木質浴桶]

    [1888元]

    [...]

    [便攜式塑料浴桶]

    [999元]

    停頓已久的拇指又一次落在最後一件商品上，跳出的訂單頁面，一行小字刻在姜丘瞳孔深處——[抱歉，交通不便，本商品暫不支持配送至外城棚戶區]

    噠、噠、噠......

    一陣沉重有力的腳步聲踩散姜丘的思緒，驀然昂頭看去。

    遠處，一個短髮垂落肩頭的少女恰好從另一個逼仄的巷道拐出，黑衫衣袖滑落臂膀，細嫩似藕的雙手斜撐起一口木板箍構的大桶。

    “女娃娃，那麼大個桶，需不需要幫你扛一段啊？”

    包子店的老闆恰好瞥到這反差驚人的一幕，隨手在髒黑麪裙上擦擦粉白的雙手，作勢便要出門幫忙。

    那小姑娘瘦胳膊瘦腿，木桶跟古代接雨水的大陶缸似的，也不知家裏要幹什麼事，喊她一個人扛那麼重的東西。

    “不重、不重，不麻煩你，叔，您知道姜丘住哪裏嗎？”

    劉子璃嘴角撅起梨渦，皓齒映粉白。

    包子鋪老闆撇撇嘴：“姜丘？在你身後嘞......”

    “嗯？”劉子璃轉過頭來，圓溜溜的杏瞳裏恰點綴夕陽光澤：“姜丘，你需要桶嗎？”

    視線相交的那一刻，姜丘腳步忽然緩了下來，食指輕挑了一下。

    不是回家了嗎？

    那桶......

    她家裏還是賣桶的？

    姜丘快步上前，眼裏撐起大木桶的少女恰好站在夕陽缺口下，笑臉一側沐浴暖光。

    太好了！

    不用等明天請假去前幾個外城區找！

    幾十斤重的大木桶噠的搬下水泥地，他欣然從兜裏掏出一卷現金：“謝謝你，這需要多少錢？”

    “啊，不用錢的......額，不是，這桶不賣的......”劉子璃小手搖得像風扇，醞釀在心底的說辭好不容易才從脣齒間擠出來：“我家裏也只有這一個桶，是以前我爸爸從工作單位裏送過來的，平......平時也要用，不賣的。

    我只是想住在我們這十幾條街的人家裏都很少有這種大桶，你又剛領到兩份武蘇香，可能會需要，就帶過來了......”

    “那就當做我租的吧，這兩百……”姜丘正埋頭從一卷紅鈔裏揪出兩張，嗒嗒兩聲腳步起，再擡眸時，跟前的劉子璃已似脫兔蹦走，背影揮手道別：“不用了，桶不值錢，用完還我就行！”

    只留下姜丘守着高到他胸膛的大木桶，默默把紅鈔插回褲兜。

    不遠處，望着兩人分別的畫面，包子鋪老闆雙手叉腰，喃喃着縮回鋪子裏，不由得感慨：“年紀大咯……看年輕人送個桶都搞得我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