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戰國 第七十五章 報恩和報仇

    范雎當了丞相之後，曾經舉薦他的王稽找了過來，對他說：“你知道嗎？不可預知的事有三件，不可挽回的事也有三件。”范雎被問的莫名其妙，搖了搖頭。王稽說：“大王、我和你都不知道哪一天死，這是不可預知的事。如果大王死了，你會因爲我沒得到重用而遺憾，如果我死了，你會因爲沒有舉薦我而遺憾，如果你死了，你會因爲沒有報答我而遺憾，這是不可挽回的事。”

    范雎這下聽懂了，王稽繞來繞去，就是怪他不感恩。范雎這兩年忙着給秦昭襄王出謀劃策，確實把這茬給忘了，自己飛黃騰達了，怎麼能忘記恩人。范雎於是去找了秦昭襄王，請求提拔王稽和曾經保護他的鄭平安，秦昭襄王便任命王稽爲河東郡守，提拔鄭平安當了將軍。

    報完恩後就要報仇了，范雎當了丞相後，除了少數幾個人知道范雎的真名，其他人還是以爲他叫張祿，魏國那邊也以爲范雎已經死了。

    在范雎的建議下，秦國已經開始遠交近攻了，魏安釐王怕秦國來打，就派須賈出使秦國。得知這次魏國的使臣是須賈，范雎就穿上破爛衣服，到了客棧找到須賈，準備戲耍一番。須賈見到范雎非常吃驚，問：“老範你還沒死呀？”范雎回答：“是呀，我命大。”須賈有點心虛了，問：“你到秦國來是當說客的嗎？”范雎說：“你看我混成這樣，怎麼會是說客。我之前得罪了你們的相國魏齊，逃命到了這裏。”

    須賈這下放心了，畢竟當時是自己陷害的范雎，他怕范雎報復自己。須賈問：“老範你在秦國幹啥呢？”范雎說：“幫別人打工混口飯吃。”須賈聽了竟然有點同情范雎，就留他一起吃飯，還送了一件粗布衣服給他。

    吃飯時，須賈問範雎：“秦國丞相張大人，你知道吧？我聽說張大人是秦王身邊的紅人，大權在握，我想找他商議大事，你有沒有什麼門路帶我見一下。”須賈哪裏知道，眼前狼狽的范雎就是張大人。范雎說：“我老闆認識張大人的，他可以幫你引見一下。”須賈以爲范雎在吹牛，就說：“我的馬車破了，沒有四匹馬拉的車，可不符合我堂堂使臣的身份。”范雎說：“放心，馬車我去找老闆借來就是。”

    范雎回到相府，吩咐下人待會兒裝作不認識自己，然後找了一輛大馬車，親自當司機去接須賈。范雎帶着須賈來到自己的相府，一些識趣的下人就避開了，范雎和須賈說：“稍等下，我進去和張大人彙報一聲。”

    須賈在門口等了很久，有點兒急了，就問門衛：“老範進去這麼久，怎麼還不出來。”門衛不解，問：“什麼老範？我不認識。”須賈說：“就剛纔進去那人呀。”門衛樂了，說：“你傻了吧，他可是丞相張大人。”這下須賈真傻了，他知道范雎是存心搞他，但沒辦法，人家已經是秦國丞相了。

    須賈脫掉上衣，跪地而行，託門衛去向范雎認罪。范雎找來了一幫大漢侍衛，才召見了須賈。須賈連連磕頭認錯，說：“大人息怒，微臣死罪。”范雎問：“你犯什麼事了。”須賈說：“拔光我的頭髮也不夠數。”

    范雎說：“你數不出來，我說給你聽。你犯的罪過有三條。我是個魏國人，你卻誣陷我通敵賣國，這是其一；魏齊把我抓去拷打、侮辱，你不制止，這是其二；你喝醉了還朝我撒尿，這是其三。我現在沒殺了你，是因爲你還顧及到一絲舊情，請我吃飯，送我衣服，今天我就放你一條生路。”范雎起身離開，須賈就趕緊離開了相府。

    范雎把事情告訴了秦昭襄王，秦昭襄王很挺范雎，決定不接見須賈，讓他滾回魏國。須賈回去前，還是去拜訪了范雎，范雎也請他吃飯，但這個飯可不好吃。別人的菜餚都很豐盛，但擺在須賈面前的是馬吃的飼料。范雎讓兩個額頭刺字的犯人在須賈旁邊，像喂馬一樣給須賈喂飼料，須賈不敢不從。

    飯終於吃完了，范雎對須賈說：“幫我帶個話給魏王，讓他把魏齊的人頭給我送來，否則我屠平大梁城。”須賈唯唯諾諾，趕緊離開回去魏國，把情況告訴了魏齊。魏齊聽後如大驚失色，相國也不做了，趕緊逃去了趙國，投奔他的朋友平原君趙勝。

    平原君也是戰國四公子之一，趙惠文王的弟弟，有頭有臉的。范雎本來想着報仇暫時延緩，但秦昭襄王決意要替范雎報這個仇。

    就在魏齊逃去趙國不久前，趙惠文王病重死了，由太子趙丹繼位，號趙孝成王。趙惠文王雖然比不上他老爹趙武靈王英明神武，但他善於用人，從諫如流。在趙惠文王的年代裏，趙國涌現出了廉頗、藺相如、趙勝、趙奢等一批文臣武將，趙國因此國力強盛，成爲秦國最忌憚的敵人。趙惠文王一死，秦昭襄王少了一個大敵。

    秦昭襄王爲給范雎報仇，就寫了封信給平原君，說想和平原君交個朋友，請他到咸陽小住幾天。面對秦王的邀約，平原君不好推脫，只能去秦國赴約。平原君到了秦國，秦昭襄王熱情招待了平原君，吃了好幾天的大餐後，秦昭襄王露出本來面目，對平原君說：“曾經周文王尊呂尚爲太公，齊桓公尊管仲爲仲父，如今範先生就是寡人的叔父，我聽說範先生的大仇人魏齊住在你家，請你把他的首級送來，不然你就留在秦國吧。”

    面對秦昭襄王的威脅，平原君沒有妥協，說：“魏齊是我的朋友，就算他在我家，我也不會交出來的，何況他不在我家。”秦昭襄王只好先扣住了平原君，再發郵件給趙孝成王，說：“平原君在我手上，範先生的仇人魏齊在他家裏，請大王用魏齊的人頭來換平原君。”

    平原君是趙孝成王的叔父，在趙國地位舉足輕重，趙孝成王不敢懈怠，就派人包圍了平原君家。魏齊連夜逃走，去找了趙國相國虞卿商議。虞卿覺得趙孝成王是說不動的，就帶着魏齊一起逃跑。現在趙國、魏國都待不下去了，虞卿打算逃去楚國，但去楚國肯定要途徑魏國，虞卿便準備找魏國信陵君幫忙。

    信陵君魏無忌是魏安釐王的弟弟，也是戰國四公子之一，地位顯赫，但面對秦國，還是有所忌憚的。對於是否要幫助虞卿和魏齊，他舉棋不定，便問門客侯嬴：“虞卿這人怎麼樣？”侯嬴說：“趙王這麼器重虞卿，虞卿爲了朋友，相國都不做了，這麼講義氣的人你還問我怎麼樣。”侯嬴的話裏多少帶着點嘲諷的意思。

    信陵君聽後感覺慚愧，便馬上派人去接虞卿的魏齊。車馬還沒到呢，魏齊聽說信陵君猶豫不決，以爲不肯接見他們了，一衝動就拔劍自殺了。趙孝成王得知魏齊已死，就派人取了他的首級送去了秦國，秦昭襄王才把平原君放回趙國。

    所以說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