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灰狗的故事

    一轉眼，薰發現自己站在了一棟公寓樓的走廊裏，眼前出現了一道歪歪扭扭的文字，告知她的任務：去601催債。

    她正站在6樓，走廊中堆滿了雜物，牆壁也灰濛濛的，上面帶着裂痕。這是一棟極其簡陋的公寓樓，甚至連電燈都是壞了一半的，更不要說連接烏托邦網絡和虛擬投影了。

    地上靜靜地躺着一個古老的棒球棍，上面的血跡已經滲入了木頭，呈現暗淡的紅色。

    薰過去從未來到過這麼破舊的地方，她感到有些不太安全，於是本能地撿起了棒球棍防身。

    順着走廊過去，她將房間一個一個的數着，然後找到了601。

    “就是這戶了吧？”

    劣質的木門上貼滿了催債的紙條，還有恐嚇信，就連門鎖也被砸壞了。

    這門鎖還是非常古老的那種，需要用鑰匙開。

    薰有些新奇，她從來沒見過這種古董，沒想到這個時代還能找到。

    這家人究竟有多貧窮，才會住到這種地方來。

    薰敲了敲門，沒有動靜。

    她推開門，發現房間內有人。一個眼窩深陷，精神萎靡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而客廳中幾乎沒什麼東西，除了一個劣質的塑料桌子和兩個杯子外，就只剩下角落裏隨意扔着的牀墊。

    “抱歉，我實在是還不上錢了。我們一家人已經搬到了這邊來，你也看到了，家裏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抵債了。”

    薰覺得這個人實在是太慘了，她也不知道如何催債，實際上真得去催也催不出來。

    這是她眼前的男人突然變得透明起來，透過這樣的視角，她看到男人的脖子上還帶着一塊金黃色的東西。

    金黃色的東西上面還寫着：抵債物。

    薰知道這個是任務提示，按照指示應該就能通過這個關卡。

    雖然這個男人看起來很慘，但他終究是遊戲裏的人物，薰沒有什麼心理障礙直接說：“你脖子上戴着的東西可以抵債。”

    “什麼東西？”

    任務提示再次出現：搶過來。

    薰拿着棒球棍走了過去，將手伸向了中年男人的脖子。中年男人驚恐地向後躲去，用手護住自己的脖子，掙扎中他脖子上的項鍊暴露了出來。

    “我不想傷害你，直接交出來吧。”

    “求求你了，這個不能給你，這個是給我的孩子買奶粉用的，如果給了你，我們一家就真的沒有活路了。”男人似乎知道已經瞞不住了，請求道。

    薰猶豫了一下。

    評論飛快地閃過。

    “這裏就是設計出來，讓大家難受的。”

    “但這只是一個遊戲，趕緊收完債，好讓我們看看下一個場景。”

    “會不會有其他的處理辦法？這個不會和上次一樣，可以打出雙結局吧？”

    “應該不會。”

    “場景裏沒有其他可以交互的東西。”

    薰只是猶豫了一下，就揮動棒球棍打在了男人的身上，然後趁着男人倒在地上咧嘴呻吟時，搶走了項鍊。

    “下一步是離開公寓。”

    從六層走下去，來到五層。

    毫無疑問，五層也一樣破舊，不過走廊裏卻有一對男女在擁吻。

    男人穿着一身筆挺的定製西裝，看上去根本不像是那種會來這種地方的人。女人長得極美，柔順的頭髮像海藻一樣茂密，皮膚白皙，雖然穿得很破，但卻散發着一種優雅的氣質。

    “他……發現……沒關係……”

    “都是……活該……”

    “……在一起……孩子……”

    “不……擔心……”

    她聽到了一些斷斷續續的對話，不過距離太遠，信息聽不完整。

    薰倒是想走過去，近距離觀察一下，但眼前的任務提示一直在閃爍讓她出去。

    她想關掉這煩人的提示，於是繼續往樓下走。

    “其實還可以，也沒什麼嚇人的地方。”薰感覺有些失望，她之前看表格的直播，明明很嚇人，怎麼最新出的副本恐怖感反而變弱了？

    她來到了公寓的門口。

    砰！

    伴隨着一聲巨響，一個東西從上至下掠過，在薰的眼前炸開。

    之前還苦苦哀求她放過自己的中年男人，現在則變成了一團灘在地面上的爛肉。

    鮮血從他的五官，身體流淌出來，一股粘稠的鐵鏽味飄散出來。

    薰瞪大眼睛，她感到大腦嗡地一下，所有感官都不在了。

    雖然只是遊戲，但這做的也太真實了，就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在她的眼前墜樓一樣。

    薰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和衣服，發現已經被濺了一身血。

    驚恐過後，一種愧疚感油然而生。

    “他是因爲我催了債，走投無路才跳樓的吧。”薰在心中說服自己這個只是遊戲，但親身體驗後，那種驚恐中帶着愧疚的情緒遲遲沒辦法消散。

    按理說，如果是這種情緒強度，烏托邦系統早就該報警了。

    但卻無事發生。

    薰非常難過，這可能是她第一次全面地體會這種感情。就連以前被朋友背叛後，感受也沒有現在這麼強。

    因爲當時，她受到刺激後，烏托邦系統爲了保護她，就直接將她弄暈了。

    還沒等她全方位的感受那種被背叛的複雜情緒，她就因情緒值跌入危險線以下，被送去了診療中心。

    薰想要退出遊戲了，她察覺到自己可能沒辦法在一瞬間承受這麼大的刺激。

    但是沒有任何途徑讓她退出。

    評論中還在刷着各種“成功過關”，但那些觀衆沒有身臨其境，怎麼可能感受到她所感受到的那種強烈的情感？那些人只是隔着虛擬屏的看戲者，隨意地刷着評論，大言不慚地評論着。

    薰有一點惱火。

    恍惚中，她感覺自己再一次回到了酒吧。

    在她的面前多出了一杯雞尾酒，提示上標着：替罪羊。

    酒吧的門又被打開了，走進來了一隻神情陰鬱的大杜鵑鳥。

    這只大杜鵑鳥穿着網狀的衣服，鳥臉上塗着亂七八糟的化妝品，整個鳥看上去給人一種風塵的感覺。

    薰也不知道爲什麼一隻鳥身上會有這麼複雜的氣質。

    不過，她也不關係，她有點想退出去了，但卻不能。

    “給我一杯‘減負’。”

    【你接取了支線任務：調製一杯減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