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PLG（上）

    一個月後，地球，證券城。

    這裏曾經是歐洲的中心區域，如今則是信用神殿下轄最大的資產交易中心，其中遍佈着大量的證劵公司和信用評級機構。

    如同一條看不見的河流交通網絡樞紐，每天都有數萬億的信用幣從這座城市的網絡中流通而過。

    如果說天梯城是實體貨物進出宇宙的進出口，那麼證券城就是太陽系虛擬商品的最大交易地。

    而因爲這巨量的財富，證券城同樣建設的無比龐大闊氣。隨處可見都是巨大而高聳的建築，穿梭其中的則是無盡的懸浮車流，而在這些建築下方的街道上，則是數也數不清的金屬牛像，它們大大小小，怒髮衝冠的坐落在每一棟建築前方，象徵着一往無前的經濟。

    而在這些大樓中，星辰公司的大樓無疑是其中最閃亮的建築之一。在它的頂端，一個閃亮透明的星球標誌緩緩轉動，而在那標誌之下，則是大樓最核心的會議大廳。

    會議室內，一羣西裝革履的男人正在開會。

    “……經過最近的調研，我發現PLG完全不符合現在的等級評分。”

    一個頭髮花白年過半百的男人說道：“我提議，將PLG的信用評級繼續下調，從B-調至D-。”

    “D-！？”

    會議室內有人倒吸一口涼氣，驚呼道：“鮑爾森你瘋了！之前你把PLG的信用評級從A+調到B-已經得罪了很多人了，現在居然要調到D-，你知道D-那是什麼水平麼，那可是垃圾債券的水平！PLG怎麼說也不止垃圾債券的水平吧！”

    “怎麼就不止！？”

    鮑爾森，他拿起手裏的一疊文件說道：“你們不知道，這幾年來，太陽系合成人的還款能力正在以驚人的數量下降，優質的合成人數量越來越少，這可是我去火星調研後的結果！”

    一名女祕書走上來，在每個參加會議的人面前都放上了一疊文件，衆人閱讀文件之際，鮑爾森說道：“現在如果不下調，遲早會捅出漏子。現在其他幾家評級機構居然還對PLG維持着原先的評級，簡直難以置信，他們沒有做過實地調研麼？”

    星辰的財務主管哈朗閱讀完文件之後，淡淡說道：“鮑爾森你太急了，就算PLG現在有問題，也得慢慢來，這麼一個急轉彎，你知道太陽系裏有多少PLG的投資者麼，你知道PLG背後的發行商會怎麼看我們公司麼？”

    然而哈朗的話卻引來了鮑爾森的反感，他咚咚咚的使勁敲了幾下桌子，說道：“合成人公司是太陽系的支柱產業，PLG一旦出問題，我們的支柱型產業就要出問題，到時候引發的後果你能承受的了麼？你忘了當初北美海島上那場空前絕後的大滅絕了麼？難道你還想歷史重演一遍不成？”

    鮑爾森連續的發問讓星辰的高層沉默不言，只能暗自交流眼神，而高管哈朗則翻了個白眼，靠在椅子中，盯着天花板，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經過一番眼神交流後，星辰公司的首席分析師說道：“鮑爾森，這件事很大，事關公司聲譽，我們先擬一個方案。你下午還要去市政中心開會，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和首席執行官商量一下，商量完回來之後再看我們的方案不遲。”

    分析師的話說的滴水不漏，鮑爾森找不到反駁的餘地，他點點頭，說道：“既然這樣，我先去開會，等回來之後，你們將方案交給我。”

    有關PLG信用評級下調的會議結束，鮑爾森離開會議室，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在自己的辦公室門口，他遇到了一個穿着黃色外賣服裝的合成人，他有着綠色的眼睛，手裏拎着一大摞外賣盒，神色匆匆。

    鮑爾森感覺有些奇怪，平日裏這些外賣員基本上都把餐盒放在前臺，由前臺統一處理，今天倒是奇怪，居然直接送進來了，還送到自己辦公室附近來了，他可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點過外賣。

    於是他叫住了那名外賣員，問道：“喂，你是怎麼進來的，不知道規矩麼，這是你能進來的地方麼？”

    他語氣之中頗有不滿，外賣員趕緊點頭哈腰的說道：“對不起先生，今天天下大雨，前臺的小姐忙不過來，就讓我們把東西送進來了。”

    大雨。

    鮑爾森看了眼窗外，的確，透明的玻璃幕牆外滿是雨點，只是因爲極佳的隔音而聽不到一絲雨聲，遠在百米開外的前臺，依稀可以看見前臺小姐正忙碌的指揮着幾名外賣員將星辰員工訂購的中餐派發到各個位置。

    鮑爾森臉色稍好了一些，他點點頭道，“行，送完東西快點離開。”

    說完，關門進入了辦公室。

    歐文擡起頭，臉上的低三下四消失無蹤，轉而變成了濃烈的厭惡。

    手裏一堆外賣被他扔進了垃圾桶裏。他接通了那個女人的電話。

    “喂，安信。”

    “有進展了麼？”電話那頭的女人問道。

    “我剛剛翻到了鮑爾森的行程表，他下午要去市政中心開會，我相信這是絕佳的機會。”

    “非常好，你需要什麼？”

    安信立刻問道。

    “一輛耐撞的懸浮車，還有幾根繩子。送到星辰大樓外面來。”

    “好，你動手的時候叫我，我會讓人接應你。”

    安信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歐文走進了電梯，一路向底層墜去，墜落間，他看見了電梯角落裏的攝像頭。那個攝像頭清清楚楚拍下了他的臉。

    他突然明白了那個叫會計的傢伙爲何會選他來執行這個任務。毫無疑問，就算事情被曝光，責任也會被推到他的頭上。

    該死的自然人。

    歐文還記得火星上那個強迫自己當衆出醜的黃金面具男，那籠罩在整個火星上空的謊言，還有把他們當猴子耍的耶路撒冷高層。歐文對任何自然人都沒有好感，如果能讓這些自然人死翹翹，那麼這無疑能爲這乏味的太陽系生活增添不少趣味。

    安信的效率很高，很快就爲歐文送來了他需要的懸浮車，歐文駕駛着懸浮車在星辰大樓外靜靜等待着，沒多久，一輛黑色懸浮車從星辰大樓的地下車庫開了出來。

    此前一個月的蹲點調研讓歐文摸清了鮑爾森的座駕，他駕駛着懸浮車緩緩的跟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後的在證券城不快不慢的行駛。

    漸漸的，路上的車輛變多起來，甚至到了有些擁堵的程度，加上這場夏季的暴雨，證券城的懸浮車堵塞在空中瘋狂的按着喇叭。雨水順着車身流到灼熱的引擎邊緣，被蒸發成濃烈的水蒸氣，弄的視線好不模糊。

    鮑爾森急於開會，命令司機離開擁擠的主幹道，試圖從小路離開。

    即便是證券城這樣豪華的城市，其中也避免不了藏污納垢之所，而這些地方，多半存在於縱橫交錯的小路之中，牛皮癬一樣的熒光廣告牌貼的到處都是，身體被改造的合成人蹲在城市的霓虹燈牌下抽着電子煙，商量着不可告人的陰暗計劃。

    光潔閃亮的黑色懸浮車從天空劃過，引得下方吸菸的合成人在雨水中不屑又嫉妒的噴出煙霧。儘管是白天，可這地方的氛圍就像半夜一樣陰森，鮑爾森看着周圍的景象，心裏總覺得堵得慌。

    “快點，快點，我急着開會呢！”

    鮑爾森看着表說道。

    “好好好。”

    司機連連點頭：“你放心，肯定準時把你送到！”

    話音剛落。

    轟！！

    只聽一聲巨響，鮑爾森只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在後座翻騰起來，那個剛剛答應他的司機被撞的唾沫鮮血橫飛。

    街道下方抽菸的合成人尖叫起來，一輛粗壯的消防車頭從一處霓虹燈牌處探了出來，精準的頂在一輛路過的黑色懸浮車腰身，直接將那輛黑色懸浮車頂在了對面紅磚牆的老式出租屋上。

    伴隨着尖叫和巨響，巨大的力量讓黑色懸浮車半個車身都陷進了磚牆之內，在尾部引擎的推動下，黑色懸浮車足足向前面劃了幾十米才停下來，在牆上劃出了一道幾十米長的豁口。

    雨水落在破損的車頭上，澆出濃烈的煙霧。

    歐文愣愣的盯着眼前的豁口看了一會兒，心裏突然升起一股濃烈的興奮感，這興奮感此前從未體驗過。他將繩子系在腰間，拉開懸浮車門，翻身拉着車門躍到車頂。

    遠處幾名抽菸的合成人看見歐文從車裏跳了出來，倒吸一口冷氣，那碧綠的眼睛分明也是一個合成人。

    車頂上，歐文一躍而下，落在被撞開的的磚牆上，磚牆後的是一名居住於此的合成人女郎，她大概是的賣肉的，有着藍色的眼睛，滿身的紋身，頭髮凌亂的躲在被子後面，摟着光溜溜的肩膀，瑟瑟發抖的看着他。

    對那名待機的女郎吹了個口哨，歐文慢悠悠的走到了黑色懸浮車前，此刻，那輛懸浮車已經徹底翻了，年過半百的鮑爾森正艱難的從破損的窗戶裏爬出來。

    他滿臉是血的擡頭看着歐文，看到他那雙綠色的眼睛，愕然道：“是你…？”

    盯着鮑爾森看了幾秒，歐文翻身跳到了主駕駛室，司機還沒有死，他大概肋骨斷裂了，正卡在座椅上，哀嚎不止。

    歐文捏着他的臉轉過來一瞧，看見對方有着棕色的眼睛，頓時惡向膽邊生，伸手就刺進了對方的眼珠裏，使勁在裏面轉了起來。

    慘叫聲不絕於耳。

    那慘叫聲讓鮑爾森魂飛魄散，使勁的從車裏爬了出來，跌跌撞撞向前跑去。

    沒跑兩步，粗大的繩索便套在了他的脖子上，歐文將鮑爾森撲倒在地，他興奮不已，心臟撲通撲通直跳，三下兩下將鮑爾森捆了起來，隨後揹着他，跳回了自己的懸浮車。

    將獵物扔進副駕駛後，歐文駕駛着懸浮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