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阿西莫夫（五）

    幾輛懸浮車停在了福利院的門前，裏面走出兩個搬運酒水的送貨員，他們將一箱箱酒水搬至地面，等酒水被簽收送進福利院後。兩個送貨員叼着香菸鑽進車裏，車內，兩具屍體癱倒在駕駛室副駕座下面，蜷縮成團。

    “情報準確麼？”一名送貨員問道。

    “準確，這裏是貝克萊美的二當家的位置，柯林藍塞爾出現在這裏，想必是爲了出席他的婚禮。”

    “哼，在火星吃了那麼大的虧還不知道躲起來，這種時候還要出來，真是自尋死路。”一名送貨員說道，他脫掉了自己的帽子和外套，露出外套下黑色的金屬軀體。

    懸浮車重新從地面起飛，繞過福利院的老式樓房，向旁邊的街道掠去。

    “這樣的機會，只怕我們那些同行是不會放過的。”一名送貨員說道：“我剛剛聽說，有好幾些不同流派的殺手也參與進來的，想分一杯羹。”

    “哼，殺手這行當也能卷麼？”一名送貨員冷笑道：“想劫我們的道，就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懸浮車繞過一個陰暗狹窄的巷子，停在了一家酒行外。兩人四處看了一眼後，將懸浮車內的兩具屍體拖進了酒行內，隨後拉下的酒行的大門。

    酒行裏，橫七豎八倒着七八具屍體，一個同樣有着改造化身軀的合成人正在店裏組裝着一根精密而複雜的紅色脈衝發生裝置。他一邊組裝一邊吹着口哨，看起來相當快樂。

    “門羅，酒已經送進去了。”

    “接應的飛船準備好了麼？”男子頭也不回的問道。

    “準備好了，就在空港等着，隨時起飛。”駕駛懸浮車的男人說道。

    “那就好，得手就跑，不要有一刻停留。”

    安裝紅色脈衝裝置的男人說道：“不過在此之前，就讓我們好好欣賞一下自然人的婚禮。”

    ……

    ……

    數小時後，天梯城的夜色來臨。福利院的花廳內，一羣和賽真相識的朋友被邀請而來，陸陸續續落座。而此刻，一個戴着紅色眼鏡的騷包司儀拿着麥克風站在花廳內，開始主持這場婚禮。

    只見他拿着麥克風，用洪亮的嗓音說着祝詞。

    “尊敬的各位來賓、各位親朋好友：大家晚上好！我是今天的主持人牛奶。有道是天賜良緣，月老含笑，花開並蒂，踏歌燕爾，良宵美景。在今天這個大喜的日子裏，各位親朋好友送來了溫暖，送來了友情，送來了關切，送來了最美好的祝福。在此，我受太陽系各大星辰的委託，對各位親友百忙之中的光臨表示衷心的感謝和熱烈的歡迎…..”

    話沒說完，座上的來客紛紛迫不及待的開始鼓掌，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大聲叫好。

    柯林雖然本人並未參加，但這一切都被路西法看在眼裏，他控制着路西法伸出手臂拍了拍。

    拍手的同時，它悄無聲息的俯瞰着整個花廳，將所有場景事無巨細的盡收眼底。

    “……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有請今天的主角——才華橫溢的新郎，國色天香的新娘，閃亮登場……”

    賽真挽着阿米的胳膊，緩緩從花叢中走了出來，此刻，賽真滿臉都是幸福的光芒，而阿米也換上了一身白色婚禮紗裙，臉上帶着無可挑剔的微笑，標準的如同一隻從天國降臨地面的天使。

    “……有道是，世間美女千千萬，還數新娘最好看。身形苗條似仙女，風姿翩翩賽鶴翔，有如出水芙蓉嬌豔美，更似冰山冷萬千，終是新郎有絕招，梧桐引來金鳳凰…..”

    “…..說了新娘說新郎，新郎就在新娘旁。果真是個好兒郎，西裝革履有風度，帥氣儒雅最不凡，這真是，才子配佳人，美女配俊郎，天設的一對，地造的一雙…..”

    主持人繼續在舞臺上講述着他背誦的滾瓜爛熟的臺詞，賓客們盯着新人，誰也沒注意到桌子上的酒瓶中閃爍起微弱的紅色光芒。

    ……

    ……

    幾輛藍白相間的SSP懸浮車從天空中落下，停在了福利院的上空，數道光柱從地面一掃而過，留下斑駁陸離的光帶。幾個留着朋克頭戴着墨鏡的SSP從高空中的懸浮車中探出頭，盯着下方那棟古老的建築。

    一個朋克頭SSP說道：“好死不死，貝克萊美最核心的兩個人居然在這種地方，這下要是能一擊得手，只怕賺的錢十輩子都花不完。”

    “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只是拿錢放風。”副駕駛上一個極爲肥胖的SSP說道，他把腿架在控制臺上，一手拿着薯片吃，一手拿着個手機在羣裏搶紅包，一邊搶一邊說道：“那點可憐的錢還不夠我們吃頓好的。”

    “不要大意，看看周圍有沒有安保人員。”戴着墨鏡的朋克頭拿出了一副望遠鏡，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

    “哼哼，有安保人員也沒關係，門羅出手，多少人也給它滅了。”

    “這麼有把握？”

    “那可是咱們星系最強的殺手，不可能同時失誤兩次。”

    ……

    ……

    地面，絢麗的燈帶下，主持人的聲音越發熱烈。

    “……下面我們有請伴娘將兩枚代表着愛情的戒指送上來，新郎請把戒指取出來送給新娘，並給她戴上，新郎這個時候看起來似乎有些激動，手有些微微的顫動了，大家給點掌聲……”

    啪啪啪啪啪。

    “…..來咱們的新娘同樣有禮物送給新郎，請新娘將另一枚戒指取下來，給新郎戴上。哇，新娘的手很穩啊，看來這一定是一位賢內助無疑…..”

    “……好的，這樣兩位小小的戒指就將兩位緊緊的套在一起了，這是誓言的束縛，這是無窮的魔力，這是大宇宙輪迴的意志，從今往後，你們將面臨諸多考驗，而這份考驗，可能會超出任何生物的預計…..”

    伴隨着婚禮在主持人奇妙的話語，空靈的音樂四處響起，帶着某種輕快，讓前來參加婚禮的忍不住扭起腰肢。

    由於二人都是從福利院走出去的，和柯林一樣，再加上福利院的院長走的早，並沒有父母陪同，所以主持人省去了父母出場的步驟，選擇讓兩位新人直接上臺，開始儀式。

    一曲畢。

    “天空的星辰爲一刻作證，倘若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那麼一切都是最美好的安排。”

    主持人拿着話筒，深情的說道：“月老的紅繩，生命的火焰，心靈的電流此刻在這裏交織，那麼，在這麼多人的見證下，請問…”

    主持人一轉身，將話筒遞到了阿米的嘴邊，問道：“請問新娘你願意嫁給在你身邊這位先生爲您的丈夫，無論貧賤與富貴直到永遠嗎？不管他以後是抽酒、喝煙，睡覺的時候嘴裏吧唧吧唧的，吃飯的時候打呼嚕，襪子滿地扔，你都願意嗎？”

    “我願意。”

    阿米微笑着。

    主持人微微一笑，將話筒遞到賽真嘴邊，又問道：“請問新郎，請問你願意白天爲她熬湯，晚上爲她鋪牀，每月上交工資，不買人體娃娃，不論時間流逝，無論歲月變遷，天天做她的丈夫，夜夜作新郞嗎？天天入洞房嗎？”

    賽真激動萬分，甚至忍不住要脫口而出那三個字。

    “我…”

    他張開了嘴脣，卻沒能發出聲音。

    黑暗中，一雙無形的眼睛驟然睜開。

    路西法從天而降。一把按住了賽真，將他死死的按在地面，腦門貼地，砸穿了木板。而後，它背後展開巨大的透明屏障，將賽真完全包裹在內。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

    所有賓客桌子上的酒瓶同時爆開，每一個酒瓶中都升出一小塊紅色的晶體，數量足足上百個，而後一道灼熱的紅色脈衝激光出現在花廳內部，擊中其中一枚紅色的晶體。

    激光在零點零零零零零零一秒不到的時間，瞬間完成上千道彎折。那密集反射的紅色光芒貫了花廳內所有人的身體，主持人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就被數道脈衝光線穿透。

    有那麼一瞬間，花廳內，一絲聲音都沒有。寂靜的針落可聞。那穿行於無數紅色晶體中的紅色脈衝光線，如同翻花繩似的，頗爲喜慶。

    主持人呆愣楞的看着胸口和大腿中穿過的那道紅色光線，扭頭看了眼新娘，困惑的問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新娘依舊保持着微笑，但是卻並不能回答他，因爲在她的腦門處，同樣有一道灼熱的射線穿過，燒出一陣焦臭的濃煙。

    “阿哦…”

    主持人眼前一暗，手裏的麥克風滑落，隨後，他整個人站立不能，向下倒去。還沒落地，他和他的麥克風便被那灼熱的光線切割成了十幾塊碎片。斷裂之處，焦臭瀰漫。

    隨後，撲通撲通聲響起，桌面斷裂，花瓣斷裂，天花板斷裂，花燈斷裂。

    花廳內的衆人，無論男女老幼，或是倒在桌子上，或是倒在了地板上，全部斷裂。空氣中瀰漫着濃濃的焦糊氣息。

    那紅色光線擊中路西法身後的透明屏障，發生了彎折，直直的向天花板上射去，將天花板切割開數十道裂口。

    而屏障中的賽真則呆呆的瞪大眼睛，張着嘴巴，看着大廳內穿行的紅色光線，大腦徹底死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