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權利和責任

    裁決大廳內，赭巖緩緩低下頭，看着柯林，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二十多年過去了，他早就忘記這茬了，那個傢伙的死亡，他也從來沒放在心上，但他沒想到，柯林居然能把這些東西給搞出來。

    “太陽系就是這點好，有錢就有關係。”柯林笑道：“我託人給我找來了這些照片，赭巖你看看，這些照片，可是不是意外的熟悉？”

    赭巖雙目暴瞪，“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柯林，你把自己做的醜事翻出來，生怕別人不知道麼？”

    “我做的，柯林笑了笑，“不不不，這根本不是我做的。”

    說着，他看了眼自己的律師。

    律師立刻站起來，拿着從警局調出來的文檔，侃侃而談道：“2999年，一位名叫唐德的學生，當時因爲火災，死在了太陽系工程大學的八號宿舍樓，當時這件事被定性爲違規改造產品，最後導致意外觸電身亡。然而令人疑惑的是，神欲科技的產品，和當時導致唐德死亡的那臺機器，有諸多相似之處。”

    說着，律師晃動手掌，投影上出現了一個又一個被放大的結構細節示意圖。看着那些細節的對比，赭巖眼睛越瞪越大，好像突然有一個黑洞出現在他身邊，不斷蠶食一切快樂。

    “看着這些確鑿無疑的結構和設計吧，多麼相似的風格啊。”律師說道：“我們有理由相信，這位唐德先生的死亡，另有隱情，而其始作俑者，正是神欲公司，以及其背後的控制人，赭巖先生。”

    “你放屁！”赭巖厲聲喝道：“人是誰殺的，你們自己心裏有數，當時柯林藍塞爾離他的宿舍最近，這臺機器也是你造的，不是你殺的人還有誰？”

    “我？我怎麼殺人了？”柯林無辜的說道，他問自己的律師：“我殺人了麼？”

    律師搖搖頭，說道：“根據《太陽系專利和版權保護法第一千三百六十五號修正案》這項技術的一切權益技術屬於神欲公司，直到3103年。所以，它並不屬於柯林.藍塞爾先生。也就是說，柯林.藍塞爾先生並未殺人，也並沒有犯下任何過錯。而犯下殺人罪行的，只有神欲科技有限公司。”

    “你放屁！！”赭巖厲聲怒吼，“那時候神欲公司還不存在。”

    “不好意思，赭巖先生。”

    律師冷冰冰的說道，“在3103年之前，這項技術的一切權益都屬於神欲公司。法律就是這麼解釋的，白紙黑字。它只規定了專利到期的時間，並未規定它的起始時間。”

    審判席上的審判員臉色也不好看，他看了一眼陪審席位。那裏，一個打着吊瓶的老頭顫顫巍巍的想要站起來，嘴裏發出焦急的嗬嗬聲。

    赭巖滿臉都是汗，事情的發展超出掌控，他被這荒唐的一幕弄的猝不及防。不過他的律師趕緊站了出來，替赭巖說道：

    “100年！如果按法律條文解釋，只有從3003年，神欲公司才對這項技術擁有所有權，而在此之前，這項技術的一切權益並不屬於神欲公司，而是屬於他的創造者柯林.藍塞爾，殺死的唐德的，是柯林藍塞爾，而不是赭巖先生！”

    柯林嘴角露出輕蔑的笑容。

    柯林律師質問赭巖律師：“你剛纔說什麼？”

    赭巖的律師重複，“法律是3003年生效的，在此之前，神欲科技公司並不具備這項技術。而在3003年之前，這項技術是屬於柯林.藍塞爾，所以，殺人的是柯林藍塞爾！”

    律師篤定說道。

    赭巖微微鬆了口氣。沒錯，法律有規定專利起始的時間，他並不會因此而受到牽連。然而聽了律師的話，陪審團的那些老頭卻急的想把手臂上的管子都拔掉。

    三名最高審判官也睜開眼睛，臉色有些難看。

    柯林的律師微微一笑，說道：“不錯。在3003年之前，這項技術的確屬於柯林.藍塞爾先生，那麼請問，你們神欲公司有沒有和柯林藍塞爾先生簽訂技術轉讓協議？”

    赭巖瞬間哆嗦了一下，腳下站立不穩，他看着被告席上那個戴着金色面具的男子，手裏的珠子被他握的吱吱慘叫。

    “並沒有，是麼？”柯林的律師冰冷說道：“你們沒有和柯林先生簽署任何技術轉讓協議，柯林先生也並沒有在你們公司有任何創造，你們不僅侵權，還構成了侵犯商業祕密罪。那麼按照《太陽系專利和版權保護法第一千三百六十五號修正案》，神欲公司對柯林.藍塞爾先生形成了侵權，依靠不正當的抄襲行爲，獲得了鉅額收益。而這些收益，理當全部歸屬柯林.藍塞爾先生。按照神欲科技過過往數年的業績...”

    律師推了推眼鏡，慢吞吞的說道：“我要求神欲公司支付柯林藍塞爾先生。二十萬億信用幣的經濟損失費用。”

    “嘶！！”

    聽見這個數額。

    整個裁決大廳的人倒吸一口涼氣，有人甚至忍不住站起身來。二十萬億，這已經足夠地球一個核心大區全年的經濟收入，這筆錢如果成交，那麼將會成爲太陽系有史以來最大的單筆賠償金。

    赭巖跌跌撞撞連續後退兩步，對着審判席喊道：“你們不要聽他說一句話，這傢伙是個殺人犯，快點把他燒死！”

    柯林看着赭巖，冷冰冰說道：“我殺人和你侵權有關係麼，赭巖。就算我在審判結束後被投向身後的烈日，你也要在此之前將欠我錢還給我。”

    “二十萬億，這個數字太離譜了！”赭巖的律師憤怒道，“你以爲這是冥幣麼，可以隨便印？”

    “還行吧。”柯林說道：“兩坨屎不會比一坨屎更臭，我不是剛纔賠償過你十萬億麼，一加一減，你不過也賠償了我十萬億。”

    “你......先把....錢.....給我.....再說......！！”赭巖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柯林鄙夷的看着他：“做夢。”

    赭巖後退兩步，高大的身軀搖搖晃晃，不得不在執法隊的人攙扶下才能站穩。

    “肅靜...肅靜...”

    審判員使勁的敲着桌子，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加權威一些，但他聲音中的顫抖卻讓他聽起來沒有那麼權威。

    “柯林.藍塞爾，我勸你不要干涉法庭正常秩序，該情況將被歸於緊急意外事態，我們將暫緩處理，現在傳喚第三號原告......”

    唰！！

    柯林的三隻眼睛突然張開，它們變成了三朵類似機械花瓣的東西，在空中投射出巨大的投影。

    投影內，是無數流動的畫面。

    那是大批大批遊行示威的羣衆，他們中有合成人也有自然人。他們拿着招牌，在太陽系各地遊行示威，從灼熱的水星拆解站，到金星化工廠，到擁堵的地球城，到火星的奧林匹斯山，再到木星的數十顆衛星，土星的數十顆衛星，甚至人煙稀少且無比嚴寒冰冷的海王星，天王星。只要是有人在的地方，都有人在遊行示威，而示威的內容只有一個，【將貝克萊美還給我們。】

    那些投影的突然出現，讓整個裁決大廳的人面色又有些不好看。

    柯林盯着審判席上的衆人，負手說道：“同樣的罪行，同樣的手法，同樣的抄襲，你們不要告訴你不會判，如果你們不判，我就有權質疑裁決大廳的公正性。

    況且，我的眼睛可是鏈接着整個網絡世界，你們的一舉一動很快就都會傳遍整個太陽系。你們若是不判，到時候，整個宇宙都會知道，我們太陽系的公司是一羣只想着要收益，而不敢承擔一丁點責任的巨嬰。

    拿了一百年的專利權，卻連殺一個人的責任都不敢擔。而他們居然被這樣的巨嬰統治了一千年，想想，那會發生怎樣的動盪呢？”

    咚咚咚！

    審判長敲了敲錘子，冷冷說道：“你敢威脅裁決大廳，威脅太陽系的最高權威？”

    “不好意思啊，審判長，”柯林淡淡道：“你知道我公司的用戶有多少麼？你知道貝克萊美是多少人的“愛人”麼？我可以給你們一個精確的數字，一千八百九十五億三千六百七二萬八千零一十七人，就在我們說話的空檔，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更多的人愛上貝克萊美的產品。而這些人中，可不止合成人哦。”

    柯林歪着腦袋說道：“你們知道每晚有多少人在和自己的虛擬情人聊天麼，你知道貝克萊美是多少人的愛情之夢麼，你們知道太陽系有多少空虛的靈魂等待情感的撫慰麼？

    而你要打碎這個夢境讓冰冷的現實降臨在太陽系麼？審判長，還有生物科技公司的諸位老頭，我知道你們想要幹嘛。

    不過，太陽系的程序正義，我們還是要走完的，這場戰鬥還沒有到半場，我建議你們先把二十萬億給我老老實實支付了，作爲...”

    柯林笑了笑：“正義的代價。”

    沉默。

    鴉雀無聲。

    龐大的壓力從投影和審判席上傳來，赭巖滿頭是汗，他看着周圍，顫聲說道：“你們....你們休想....從我...這裏拿走....一分錢！！！！”

    審判員拎着錘子站在席間，有些手足無措的看着三名最高審判長，最終，坐在中間的那名審判長微微點頭。

    啪！

    一直被赭巖捏在手裏的珠子被捏斷了繩子，精美的玉珠掉落在裁決大廳金色華美的地面上，不斷發生叮叮噹噹悅耳的聲音。

    陪審席位上，一名老頭直接口吐鮮血，暈死過去，幾十名護士和醫生拿着急救設備從陰影處衝了出來，開始對老頭實行緊急治療。

    而赭巖也在這一瞬間直挺挺的向後倒去，他被執法隊的人勉強扶住，這才沒有摔倒在地。不過此刻的他已經說不出話了，只是不斷的抽搐，好似得了帕金森的病人一樣。

    審判員得到了審判長的示意，顫聲說道：“經過裁決大廳的審理，神欲科技公司對貝克萊美公司的法人柯林藍塞爾構成侵權行爲，因此裁決大廳判決，神欲公司將對貝克萊美支付...二十萬億信用幣的費用損失，強...強制...執行。”

    審判員說完，自己的手都忍不住在抖。

    執法隊的人強行將赭巖架了起來，赭巖此刻翻着白眼，混亂的搖着頭，嘴巴裏一個詞都聽不清。

    他的律師趕忙對審判席說道：“我申訴，被告人此刻無法進行更多庭審程序，他的精神狀況此刻堪憂，我要求立刻對被告人進行精神鑑定！”

    “你以爲裝瘋賣傻就能逃過去麼？”柯林冷冷說道：“等着破產清算吧，赭巖。就算我今天死了，貝克萊美的繼承人也會把你還有你身後的達爾文告到傾家蕩產。”

    “肅靜！！”

    審判員終於恢復了冷靜，他敲了敲錘子對柯林說道：“你的要求已經達成了，我們可以繼續了麼？”

    柯林舔了舔嘴脣，三隻眼睛盯着着審判席，說道：“來吧，繼續戰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