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神

    雷琦烿控制住源洛之後，她坐在了操控臺前解下了自己的手環，連接在操作臺上，調出了破解程序，噼裏啪啦的操作起來。

    很快，她就搞清楚了這個駕駛艙的運作門路，也找到了這裏和外界通訊的頻道。

    她用這個地下基地的信號發射器連接上了整個太陽系的信號網絡，隨後在駕駛艙的電腦上給自己的外公文心麟撥通了電話。

    幾乎是一瞬間，電話就被接通了。

    “外公，能聽到我的聲音麼？”雷琦烿立刻問道。

    電話裏的人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外公？你還好吧！”雷琦烿緊張的問：“你有沒有事？”

    “外公很好，外公在太空，很安全....”

    蒼老的聲音在另一邊哽咽：“琦烿，你還好吧，都是外公不好，不該讓你接手這種任務。外公太傻了，太愚蠢了，明明已經經歷了太空城的事，還讓你...”

    “行了行了，別唧唧歪歪像個八婆一樣，老頭！”雷琦烿立刻變臉，對着麥克風嫌惡道：“現在是工作時間！”

    “好，好，工作時間。”文心麟息事寧人的問道：“你那邊怎麼樣了？”

    “很不理想。”雷琦烿正色說道：“我只是進入了地下，保住了一條命，但是這些合成人控制着整個駕駛艙，我無法突破他們的封鎖。”

    “琦烿，你不要輕舉妄動！！”

    電話裏的人大聲擔憂道：“馬上就有大量的士兵從月球正面的通道突破進去，這一次是地球最精銳的人馬，相信我，我們一定可以將你救出來。”

    “這...”

    雷琦烿扭頭一看屏幕，月球一共有13處推進裝置，啓用的只有月背處的八個，正面的五個則處在休眠狀態。如果她和源洛都能從其中一個通道進入月核，那麼其他人應該也可以從月球的其他方位進入月核。倘若真的如文心麟所言，那麼等那些人進入月核，關停推進器，那麼一切都成了空談。

    “等一下！”

    雷琦烿趕緊說道：“這些合成人有一個要求，如果你們可以照做的話，他們可以停掉月球。”

    “什麼要求？”電話裏的人問道。

    “放棄清洗火星的計劃，並且，簽署一份協議，保障合成人和自然人獲得相同權益的協議。並且停止生物科技公司對人類的合成，再也不要由公司來合成人類了！如果你們這麼做，就停止撞擊地球。”

    電話那頭沉默了。

    “老頭，你有在聽我說話麼？”雷琦烿大聲問。

    “這種東西我做不了主，琦烿，在這節骨眼上，你能做的也只有拖延些時間，等待我們的救援。”電話里人說道。

    “你做不了主，誰能做主？”雷琦烿立刻問。

    “沒人能做主，可能就算你把地球最高執政官找來，他都做不了主。”電話裏的人說道。

    “那你就把他找來，快一點。我要親自問他。”雷琦烿大聲說道。

    “雷琦烿！！”文心麟顧不得其他，在電話裏訓斥：“你看看你自己，哪裏還像個女孩子。好好聽我一句勸，不要再摻合這些事了，好好回家呆着不好麼？”

    “放你的血！！”雷琦烿憤怒的怒罵：“臭老頭，你快點去給我找能做主的人，否則那些合成人連前方的通道一起開了，你們的精銳就等着被燒成灰吧！”

    此言一出，文心麟慌了，“他們敢！！你把他們穩住，我立刻去找最高執政官，不要讓他們開啓前方的推進器。”

    電話被掛斷了。

    雷琦烿坐在駕駛艙的椅子上，心臟跳動如鼓。手掌麻木的幾乎感覺不到，她這一生中從未有如此緊張過。

    很快，電話再次響起，雷琦烿閃電一般接通了電話。

    頻道裏傳來一個陌生且柔和的聲音，“你好，是雷琦烿麼？”

    “是我。”雷琦烿說道：“你是？”

    “哦，我是地球現任最高執政官，葛若斯。”電話裏的溫柔男聲說道。

    雷琦烿心臟幾乎蹦到了嗓子眼，她強行冷靜，壓抑着情緒說道：“您好，執政官，我想，合成人的要求，您都已經收到了吧。”

    “我沒有收到他們的要求。”電話裏的人遺憾的說道。

    “什麼？我明明已經把要求傳達的很清楚了。”雷琦烿皺眉大聲說道。

    “是的，我只聽到了你的要求，並沒有聽到合成人的要求。”電話裏的男人回答。

    雷琦烿一愣。

    電話裏的人笑道：“你不會以爲，我執政這麼多年，連合成人的想法和自然人的想法的區別都聽不出來吧，孩子。”

    最高執政官的聲音是如此柔和，但雷琦烿卻感覺全身赤果果的暴露在陽光下，沒有絲毫隱私可言。

    最高執政官說道：“物質問題解決了才能追求精神問題，太空裏的合成人都是一羣爲了生存而掙扎的人，就算讓他們提出要求，最多也不過是一夜暴富這樣的願望。

    而只有像你這樣從出生就沒了物質上困擾的自然人，才能提出平等這樣的精神需求。我想，月核動力區裏的合成人，現在不是死了就是被管控起來了吧。”

    雷琦烿回頭看了眼滿地的屍體，被銬住的源洛，坐在血泊中的伊諾涵。她吞了口唾沫，沒有說話。

    “唔...我想，他們應該是死了，因爲如果是他們，應該會拼死反抗，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如果是他們親自給我打來電話，我倒會畏懼幾分。不過，那是不現實的，他們不會給我打電話。他們的憤怒會驅使着他們毀滅一切。只可惜，現在早已經不是路易十六生存的年代了。孩子，很快就會有士兵進入月核動力區，將月球停下來，你的表現我很滿意，回到地球後，我會爲你親自授予一等功......”

    “開，什麼...玩笑...”

    雷琦烿低聲說道。

    “現在你能做的，就是將月球的速度給降下來，畢竟月亮實在太重要了，每加速一點，地球就會受到潮汐引力的影響，產生不可估量的經濟損失。特別是沿海城市，你知道的，那裏無一不是太陽系最重要的經濟中心.....”

    “開...什麼玩笑...”

    雷琦烿握着拳頭，身體開始顫抖。

    “我見過你外公，他是一位非常負責任的議員，在你很小的時候，你的外公就爲太陽系創造了大量的經濟增長，功不可沒。你繼承了你們家族的品質，我敬佩你的的勇敢，能夠孤身一人深入合成人反叛組織的內部，去瞭解他們。但我也希望你也能像你外公一樣，做一個負責任的自然人，爲我們太陽系的經濟添磚加瓦.....”

    “別開玩笑了，混賬東西！！你以爲我在跟你扯皮麼？”

    雷琦烿陡然對着話筒咆哮，打斷了最高執政官的話。

    遠處的T-a被嚇的脖子一縮，她從沒見過雷琦烿如此可怕的狀態。那家夥全身上下就像燃着了一團火一樣，儘管那火看不見，卻讓她感到刺痛，讓她感到炫目，讓她感到灼傷。”

    雷琦烿把自己的嘴脣咬出了血，她握緊拳頭，指甲深深的刺進肉裏。

    “你以爲我在跟你討價還價麼？混賬！科技已經這麼發達了，甚至我們都已經實現可控核聚變了，甚至能源已經無限了，爲什麼？？爲什麼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卻越來越大，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電話裏的人沉默片刻，說道：“因爲經濟無關平等，只關增長。”

    砰！！

    雷琦烿如遭雷擊，短短一句話幾乎把她心臟錘出了體外，她呆愣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

    電話裏的人嘆了口氣，說道：“孩子，你太天真了。無論人類如何發展，都會有上層和下層的關係，無論文明被冠以何種形態，本質上不過是一羣人統治另一羣人。從古至今，從來沒有變過。你要問我爲什麼，因爲宇宙之道本質就是這樣的。

    有窮，才有富，有醜，才有美，有惡，才有善，有矛，才有盾。如果你要一定消滅差異，那只有死才可以做到。所以，你追求的是死道，不是生道。

    我所做的很簡單，就是順應了這份生之道，所以我才能成爲最高執政官。”

    雷琦烿跌跌撞撞的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身體一點力氣都沒有。

    “火星上的合成人是必須要清洗的，因爲他們已經影響到了經濟的增長。如果經濟不能增長，用不着那羣合成人動手，地球內部就會把自己給毀滅掉。

    這是文明的代價，一定要有人來揹負，你明白麼，孩子。如果你肯接受我的觀念，日後，你可以成爲最高執政官，可如果你不肯接受我的觀念。和經濟唱反調，離死就不遠了。”

    “放...你的....血....”

    雷琦烿磨牙吮血。

    “你自己好好考慮一下吧。”

    電話裏的人說道：“考慮清楚了再打給我。”

    電話裏的聲音平息了下去。

    雷琦烿失魂落魄的癱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如同碰到了極地冰川的蠟燭，僅僅閃耀了片刻，就宣告熄滅。

    “哈哈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源洛開心的笑了起來，他看着椅子上那團沮喪的紅色，不禁感到由衷的快意。僅憑藉本能，他也能感受到整個駕駛艙內瀰漫的巨大痛苦。和那痛苦比起來，或許歐文死前的痛苦都算極樂。這痛苦讓他品嚐到了天國了極樂。

    這個該死的女人終於一頭撞在了現實的鐵壁之上，如他預料的一樣。

    滿臉是血的T-a不知何時來到源洛身邊，她手裏拿着一把脈衝槍，晃了晃源洛的肩膀，源洛扭過頭，看到T-a已經淚流滿面了，眼淚將她臉上的鮮血衝出一道又一道的淚痕，十分滑稽。

    她低下頭，對準源洛到手腕開了一槍，脈衝激光燒斷了源洛手腕上的鐵環，令鐵水四處飄舞。

    源洛自由了。

    “你去幫幫她吧，幫幫小火人吧。”T-a懇請道。

    “我幫不了她。”

    源洛摸着手腕冷漠說道：“她自己選的。”

    “如果我僱傭你幫我的忙，幫她實現目標，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對麼？”T-a說道。

    源洛詫異的看着T-a：“我已經很接近目標了，不再需要信用幣了。”

    “我給你一座海中孤島，沒有第二個人的孤島，只有你和海豹，你可以隨便混吃等死，怎麼做都行！”T-a說道。

    源洛心裏某個點被觸碰到，和雷琦烿不同。T-a總是能給到他最想要的東西，也不會跟他講任何道理。一切都是交換，簡單而美好。

    他勾住了T-a的胳膊，啓動了身後的單人推進裝置，從漂浮的屍體和鮮血中飛過，來到了沮喪的雷琦烿面前。

    T-a趴在雷琦烿面前，抱住了她。

    “你...知道麼...我真的很想讓這顆星球就這麼撞下去...快點...快點來說服我吧...”

    雷琦烿低聲說道。

    “小火人，那些事情，你管不了的。每天都有無數人死去，你是人，不是神。”

    “可我看見了，我活在這裏...”

    雷琦烿喃喃道：“我是人...人怎麼能只靠信用幣就能活呢？T-a，告訴我，什麼才是有用的。”

    另外兩個人講話的當口，源洛解開背後的推進器，飄到操控臺前，他沒有和任何人商量，將九號到十三號推進口全部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