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草藥好壞猶可分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舊山字數:3480更新時間:24/06/27 08:02:33
    陸風白跟着眼前老媼的目光看去,是一處看樣子已經荒廢許久的草屋。

    屋舍兩側的院牆已經破敗得差不多了,用不了多時恐怕便會整片屋棚坍塌,再也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老媼開口言道:“那處屋舍所在,便是那人的暫居之處...”

    夏婆婆口中的那位男子?

    陸風白言道:“婆婆的意思是,其中或許有對在下有所幫助的東西?”

    老媼搖了搖頭,開口說道:“這谷間諸事,最終都會歸於塵土,昔年那人未帶走之物,想必自有深意...”

    多年前的事情,她已是記不清了。

    依稀只記得那人在幽谷之中,足足停留了半月,用他的話來說只是歇腳而已。

    飽受寒毒折磨的她們,卻看得極其明白,那人分明是爲了確保草葉之效能夠壓制谷間寒意,這才留於谷內。

    離別之際,也只留下了囑咐和告誡。

    “若再有人到訪此地,其心性不壞,便可將屋內物事交於他手。”

    “要是往後仍不願與外面有所聯繫,切忌將谷內寒泉一事傳於外人!”

    陸風白先是向後退了一步,恭敬地朝那破敗草屋行了一禮,接着又轉身看向了夏婆婆。

    “前人告誡婆婆仍需謹記,而屋舍內的物事,既有傳承念想,在下自會上前受之。”

    老媼點了點頭,隨後就讓出了前行的道路。

    白袍男子向前一步跨出,徑直走向了那處草屋所在。

    遠處的江清則和祠安也注意到了泉眼附近的變化,後者剛想出言詢問。

    江清則搶先一步搖了搖頭,接着就將其拉得更遠了些。

    等到陸風白走到草屋面前,他伸手推開屋門的同時,很快就從那縫隙位置瀰漫出了一股淡淡的藥香。

    藥香才剛剛飄入鼻間,察覺到異樣的陸風白立即屏住呼吸,同時開始穩住心神。

    是炎池草葉的味道...並且要比山間生長起的更爲濃郁,就連帶來的藥效都要強上了數倍。

    若非是陸風白早有猜測,再加上先前飲過那“寒髓”泉水,恐怕就與直接咀嚼草葉沒什麼差別了。

    捂住口鼻後,他整個人就走進了草屋之中,其中物事並不多,將所有東西盡收眼底之後,最爲醒目的就是一處石墩上的竹簡。

    陸風白並沒有直接將竹簡拾起,而是定睛看向了上面所書內容。

    “能看到此物也算是有緣了,且不論爲善爲惡,爲好爲壞,既想知其根本,便聽我細細道來。”

    “炎池之效,用於人身過於霸道,是爲平定亂世的一記猛藥。”

    “寒髓之功,常居之人無力抵禦,但於短服少用者而言,卻可解焚心灼骨之苦。”

    “想必來者已猜到了些‘結果’,耗時半月之餘,憑藉此地寒泉栽種而成的‘炎池寒髓’,將不再有白瓶之危,並且此處村戶也不用再遭受寒毒之苦。”

    “來者心中若對今日之炎陽諸事不甘,石墩之下除卻栽種之法,還有鄙人所書兵策十一卷,可再起亂世之局,改朝換代皆在己心。”

    陸風白看到竹簡卷末,心中沒有半分動搖,也沒有任何想要打開石墩的意思,直接轉身向外走去。

    守在不遠處的夏婆婆,看着白袍男子走出了草屋,但卻是兩手空空的模樣。

    她剛開始有些發懵,不過也沒多想,杵着柺杖就迎了上去。

    老媼出言問道:“不知屋中物事,可對公子有用啊...”

    陸風白言道:“多謝婆婆,也謝過前人指點。”

    夏婆婆杵着柺杖長舒一氣,應聲道:“那便好,所幸沒有將其荒廢...”

    陸風白看向遠處的江清則和祠安,他繼續言道:“稍後等祠安姑娘來此,我便會與之說明邀約一事,還請婆婆放心。”

    老媼也跟着看了過去,應聲道:“往後就將六六託付給公子了...”

    想着先前屋舍當中見到的竹簡,陸風白沒來由地問了一句。

    “從先前談話到現在,婆婆似乎都未曾提起過,爲何能夠放心將祠安姑娘交由在下照顧?”

    老媼出言解釋道:“年紀大了,自是喜看面相,覺着公子不像歹人...”

    陸風白言道:“是先前說的精神氣?但婆婆應也知道,晚輩問的不是這些。”

    夏婆婆面色一冷,身形略微轉向,像是要避過遠處兩名女子的目光。

    “此處消息也不算閉塞,山南江畔戰事我知,依照六六先前言語,你們的來歷我知...還有你的身份,我這老婆子活得久些,自然也知!”

    陸風白出聲道:“受教了!”

    於外人看來,弈劍山莊莊主的名頭,是無論如何也壓不過炎陽軍神——陸許之孫的。

    到了南疆,也是如此。

    老媼斜眼看向白袍男子,將手中竹杖輕點兩下。

    “陸公子品性我認,所以肯將六六託付於你,還望陸公子不要讓老婆子失望...”

    陸風白點了點頭,沒有出聲作答。

    遠處的祠安看了好久,見着夏婆婆手中竹杖點了又點,生怕出什麼事,立即跑了過來。

    在其身後的江清則見狀,也是沒有能夠勸阻的法子了,只得跟了上來。

    祠安出聲問道:“夏婆婆可是這人欺負於你,等我打他給婆婆出氣!”

    老媼笑言道:“方纔與公子相談甚歡,沒有的事...”

    陸風白接話說道:“婆婆說起了些舊事,難免有些感嘆!”

    祠安攙扶住老媼的身子,盯向了白袍男子。

    “當真?”

    不等陸風白解釋,夏婆婆擡手拍起了祠安的手背。

    “六六長大了啊,是連婆婆的話都不信了?”

    祠安急忙小聲說道:“沒...這不是有外人在嘛,可不能讓他們覺得我們好欺負!”

    老媼被其哄得發笑不已,臉上也出現了難得的喜色。

    “這是往外面轉悠得多了,都會學着哄婆婆開心了啊!”

    女子聽得臉頰微紅,立即將腦袋往老媼肩頭靠了靠。

    “哪有...”

    此情此景出現在陸風白面前,他也不好直接言說邀約一事,只得與江清則恭敬地站在一側等待。

    時間久了,祠安看着仍未離去的二人,便也察覺到了些端倪。

    她先是掃了一眼那襲白袍,接着又向江清則遞出了個詢問的目光,結果二人只是禮貌性地點了點頭。

    祠安只得重新看向了夏婆婆,發現身旁的老媼已經看了自己多時。

    “夏婆婆是要趕六六走了?”

    “這裏本就不是你該呆的地方...咱們這些老婆子再過幾年,也就都走了...”

    “那六六也要陪着婆婆們,陪着你們到最後!”

    “哪有把你一個女娃留到最後的道理,也是該出去走走啦...”

    “六六走了,採藥的事情怎麼辦,冬時添置衣物的時候怎麼辦,還有...”

    “你沒來之前,我這把老骨頭不也是熬得過來嘛?”

    老媼擡手握住了祠安的胳膊,儘可能將勁道使得大了些,可隨着年紀大了,手中勁道也是大不如前。

    可就算如此,老媼依舊強撐出一臉笑容。

    “婆婆這手勁,是不是與當年背你回來的時候相當啊?”

    “那邊那個女娃,如今苗寨裏跟老婆子我一般年紀的,可有這般硬朗啊?”

    老媼的兩問,分別問向了在場的兩名女子。

    祠安嗚咽出聲:“一樣...一樣...”

    江清則見狀,只得言道:“苗寨之中,無人可與婆婆相比。”

    陸風白出聲道:“祠安姑娘,夏婆婆心意你定也明白,長者之願,我輩當是相助相幫...”

    祠安點頭之際,仍是握着夏婆婆的手腕,老媼在其手背上拍了又拍。

    “六六聽話,不聽話婆婆可是要生氣了!”

    祠安喃喃說道:“那往後...有機會,我還是要回來看婆婆的...”

    老媼語重心長地說道:“那婆婆便等着六六回來,等着六六去把外面的風景看遍了,回來說與婆婆聽啊。”

    祠安拼命點頭,這才放開了夏婆婆的手臂。

    老媼轉頭看向陸風白:“往後六六就交由公子了!”

    陸風白向其拱手一拜,出聲言道:“弈劍山莊自會護住祠安姑娘周全!”

    “走吧,走吧!時候也不早了,天色要是晚了,山路不好走!”

    面對夏婆婆的“逐客令”,陸風白只好帶上祠安一同退出幽谷,不再留於此地。

    返回萬壑山的一路上,祠安雖沒有再表現出任何傷感的神情,但從其面容上看,依舊對於那處“故鄉”和長輩戀戀不捨。

    江清則幾次出言勸解,祠安也只是出聲言謝迴應,接着再次陷入了沉默。

    等到天邊殘陽躲藏在了萬壑山之後,河對岸的幽谷所在,已是再無日光照耀,整個谷間都陷入了一陣死寂。

    常年生活在其中的這些老媼們,有坐在自家屋舍面前發愣的,有仍在拿着農具摸黑耕種的,也有蹲坐在溪澗旁“酣眠”的。

    過往的年歲裏,即便天光不見,也總會有個活潑、開朗的聲音在山谷之中遊蕩。

    她們也會迎合着這個歡鬧的身影,說起了一些舊時的閒話,讓她們心中的這個小太陽不會顯得孤單。

    從今天起,她們這個小太陽啊,再也不用躲藏在山谷之中了。

    她終將走出去,去看向山外的天地,去走向更爲廣闊的地方。

    突然,一陣屋舍坍塌的聲音,驚醒了谷間的所有老媼。

    轟!

    她們皆是尋聲看去,不過很快又被一個像是剛醒過來的聲音叫回了神。

    “早就該塌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聽得了提醒,所有人又迴歸原樣,不再看向泉眼旁的草屋。

    坍塌的院牆,將那放置竹簡的石墩壓倒。

    石墩之下的暗格,也就顯露了出來。

    但其中哪有什麼“炎池寒髓”的栽種之法,更沒有什麼兵策十一卷。

    只有一節早已破敗不堪的竹簡,上面依稀寫就幾字...

    草藥好壞猶可分,人心善惡不可察。

    妄圖亂我炎陽國祚?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