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無法度過的劫難

    轉眼間又是二十餘年時間過去，人類艦隊再度遠航出了1500餘光年的距離。

    這一次，執政委員會選定的十餘個備選星系，以及備選星系的周邊100光年之內經過探測，全部未發現銀盟勢力存在的痕跡。

    於是在漫長奔波了數百年時間，跨越了數千光年距離之後，偌大的人類艦隊終於得以停泊在了一個恆星系邊緣進行補給。

    相比起數百年前剛剛出發之時，人類艦隊的規模已經縮小了許多。大約有十餘萬艘優先級較爲靠後，比較不重要的飛船，比如耗盡了物資的運輸船，一些家用飛船之類，都被拆掉，或者當做燃料燒掉，或者取出零件補充到了其餘飛船之上。

    就連居住飛船之中，往日充沛的河流和湖泊都已經乾涸或者見底，天氣的四季變換都已經停下。

    一些需要較多物資才能養育出來的珍稀食材等也早已停止供應。

    一切的一切，都爲了能節省資源以支撐到現在。

    幸好，這一次遠航，終於沒讓人們失望。

    龐大的艦隊已經開始深入恆星系，載着無數機械設備，無數工程人員等準備開始先期建造。一旦先期建造開始，一些較爲容易補給的資源，譬如水、能源之類，短時間之內就能得到補充。

    屆時，生活飛船之中的環境將會迅速好轉。

    看着這一幕，陸星河心中滿是欣慰。

    這段時間，新生派愈發活躍了。

    對於這種情況他早已有所預料。畢竟，不管是新生派還是其餘的什麼邪惡派系，從來都是生活環境越差越活躍的。

    雖然在他的提前佈置和強力打壓之下，新生派始終沒有鬧出什麼大的動靜，但總歸讓人煩不勝煩。

    現在，獲取到新的補給，生活環境迅速好轉之後，相信新生派也會漸漸沉寂下去。

    至於全面根除新生派，坦白說，陸星河並沒有指望。

    這是不可能做到的。

    就像是一片荒地，它總會長出雜草來的。哪怕不斷的割草，也總會有新的雜草長出來。

    只要具備合適的環境，雜草就不可能根除。而此刻，人類文明就具備適合新生派存在的環境。

    漫漫航行，到處躲藏，時刻面臨危機，時刻有可能被銀盟發現從而招致毀滅性打擊的壓力，這種環境，就是孕育新生派的土壤。

    想要改變這種環境？

    陸星河做不到。人類艦隊之中的任何人都做不到。

    所以此刻，陸星河只能接受受到新生派蠱惑的人總是會存在，抓了一批還會有一批的局面。

    就算是在漫漫長夜之中堅守了百萬年的格林諾卡文明，直到此刻內部都深受類似人類新生派的派系的困擾，百萬年時間都未能將其根除。

    據三大文明定期交流，陸星河得知，羅圖文明內部也孕育出了類似存在，且讓羅圖文明元首霍希羽大費腦筋。

    人類文明又何德何能能做到將新生派根除這一點？

    或許……元首還在的時候，他可以將新生派徹底根除。但話說回來，如果元首還在，恐怕新生派從一開始就不會孕育出來。

    陸星河所能做的，也只是竭盡全力的壓制，不讓他們對整體造成影響而已。

    幸好此刻已經靠星系停泊，很快便能獲取到大量補給。

    很快，第一批工程艦隊便運送回來了大量物資。於是，各艘居住飛船之中，河流重新開始流淌，海洋再度泛起了浪花，四季開始流轉，私人旅行全面放開，各種珍稀食材再度開始不限量供應。

    新生派活動迅速減少，迅速隱入了暗中。

    陸星河心中卻又有了一番感嘆。

    “太慢了啊……元首還在的時候，最多百餘年時間，艦隊就能完成補給。現在依靠我們自己，沒有三百年時間不可能完成。”

    心中一種莫名的情緒涌動着，趁着此刻閒暇，陸星河再度來到了觀測室，對着大犬座矮星系的星圖怔怔出神。

    時間慢慢流逝，轉眼間便是百餘年時間過去。

    在補給工程進行到約三分之一的時候，一個壞消息忽然間呈現在了執政委員們面前。

    “警戒巡航艦隊發現奇異生命蹤跡。從航速和空間波動來看，這是一支五級奇異生命，其目標，是距離我們僅有12光年的一個星系。”

    “五級層次的……奇異生命？”

    陸星河看了看同事們，同事們臉上滿是凝重。

    雖然奇異生命的目標不是己方所在的恆星系，但其實沒有多大差別。

    因爲奇異生命不可交流，且極爲兇悍。依據人類文明對奇異生命的瞭解，它們必然無法接受在距離自己如此之近的地方存在智慧文明。

    對於五級文明或者奇異生命來說，區區12光年距離，與前後院也差不多。

    它們惟一可能做出的選擇，便是將臥榻之側的智慧文明趕盡殺絕，然後自己獨自佔據這一片星域。

    可是……

    此刻人類艦隊還未完成補給。就此倉促起航，風險實在太大，將丟失所有容錯性。

    與這一羣五級奇異生命展開戰爭的話……且不說此刻補給未完成，工業體系未完全建立的前提之下能否打得過，單單是戰爭所鬧出的動靜是否會引發其餘勢力關注，就是一件值得慎重考慮的事情。

    “趙鵬元帥，你要立刻發動所有探測力量，查明此次奇異生命的戰鬥力，並做出戰爭推演。”

    “是。”

    趙鵬站起身來，向同事們致意一下，快速離開。

    陸星河再次看向自己的同事們：“這不是我們人類倒黴，運氣不好。這次事件是一次必然。就算這一次補給我們未遭遇到，未來也總會遇到。

    一切的根源，還是因爲銀盟近期出現的大動作。銀盟的大動作擠壓了我們的生存空間，也擠壓了奇異生命的生存空間。生存空間小了，我們就總有一天會遇到。

    奇異生命不是在我們剛剛停泊之時出現，而是在我們補給了百餘年時間後才出現，這已經是我們的幸運。”

    執政委員們微微頷首，認同了陸星河的說法。

    十幾天時間之後，一個好消息傳來。

    趙鵬元帥所組織的情報收集與戰爭推演有了初步結果。

    “情報顯示，這一羣奇異生命恐怕狀態與我們類似，都是倉促之下展開超遠距離恆星際航行的。它們此刻也面臨着缺乏補給、物資不足、種羣數量不足的問題。

    據估算，它們的戰鬥力綜合起來恐怕僅有巔峯期的一半。”

    陸星河問道：“是否存在這種可能性，奇異生命佔據另外的星系，我們佔據這個星系，雙方互不干擾？”

    趙鵬搖頭：“恐怕不行。情報顯示，奇異生命集羣已經在調整自己的航向，極大概率會直衝我們所在的星系。戰爭，恐怕無法避免。”

    哎……

    陸星河微微嘆了口氣。

    明明大家互不打擾最好，對雙方都好。但這羣奇異生命偏偏要進攻己方，面對一羣奇異生命，己方又沒有辦法溝通，實在是讓人無奈。

    “戰爭推演結果如何？”

    趙鵬元帥臉上現出一抹滿是自信的微笑：“在綜合考慮了敵我雙方戰力以及此刻處境，還有發展潛力之後，參謀部一致認爲，我方有90%以上的概率，在200年之內贏得決定性勝利。”

    執政委員們紛紛鬆了口氣。

    200年之內贏得決定性勝利的話，幾乎可以算是速勝了，甚至對下一次航程都沒有太大影響。

    這個結果，已經好到不能再好。

    “既然如此，那就打！”

    執政委員會一致通過了這個決議。

    人類文明立刻開始了緊張的備戰工作。工業體系也轉向戰時體系，常規物資補給任務延後，開始全力以赴的生產戰備物資。

    十餘年時間之後，奇異生命集羣如約而來，戰爭隨之開始。

    局勢的發展就像是當初參謀部所預料的那樣，人類艦隊一路高歌猛進，僅僅二十餘年時間，便贏得了三次戰役級的勝利，殲滅了20%左右的奇異生命。

    雖然在這過程之中也付出了巨大的傷亡，但這些勝利仍舊讓人們對於未來局勢極爲樂觀。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件讓全體人類震驚，讓陸星河都爲之震怒的事件發生了。

    在組織第四次戰役的過程之中，第七艦隊總計約10萬艘戰艦奉命前去承擔主攻任務，其餘約40萬艘戰艦在周邊分佈，準備從其餘方向向奇異生命集羣展開進攻，並承擔後續圍剿任務。

    只要這一次戰役能贏得勝利，奇異生命的數量將會再度削減30%以上，基本上奠定未來戰局走向。

    但在戰役開始之後，第七艦隊各艘關鍵戰艦之中紛紛發生暴亂，數千名艦長與指揮官被殺，第七艦隊大亂，被奇異生命們一個反擊，直接潰敗。

    第七艦隊的潰敗直接破壞了戰場整體局勢，其餘艦隊受此牽連也陷入到了混亂之中。

    最終，人類一方戰損超過30萬艘戰艦，上億名精銳戰士身亡。

    奇異生命集羣進而向人類艦隊居住飛船聚集地猛烈衝擊。爲了確保民衆安全，執政委員會不得不緊急調派艦隊回防，又付出了極爲慘重的代價，才將奇異生命集羣打退。

    經此一役，人類一方全盤計劃全被打亂。而奇異生命一方，則因爲獲取到了巨量高性能材料的緣故，大量繁衍，種羣數量直接暴增！

    敵我優勢徹底逆轉，人類一方岌岌可危。

    此刻，逃已經逃不掉，因爲根本沒有足夠的物資。打，打不過！

    執政會議室之中，氣氛如同寒冰一般沉重。

    趙鵬元帥臉色蒼白：“目前已經查明，人類艦隊副元帥李寒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經被新生派思想蠱惑，加入了新生派。

    他一直潛伏在人類艦隊之中，一直未被發現。此次第七艦隊暴亂事件，正是李寒一手策劃。

    他將大量新生派成員招入艦隊，有意令其分散到第七艦隊之中任職，又力主推動第七艦隊承擔主攻任務，在關鍵時刻引發暴亂，導致一場幾乎必勝的戰爭最終慘敗，甚至連累到了主艦隊……

    元首，此次事件我承擔主要責任。是我沒有提前發現李寒已經叛變，並爲文明造成了慘重損失，我請求由最高審判機構對我進行審判。”

    此時此刻，趙鵬心如刀絞，萬念俱灰，只感覺自己的一生都變成了一個笑話。

    陸星河不置可否。

    一名機要祕書忽然間闖了進來。

    “元首，緊急情況。已經畏罪潛逃的人類艦隊前副元帥李寒，忽然通過多層加密方式向執政委員會發出了通訊請求，要求與您直接通話。我們正在安排人手確認他的位置。”

    “他還敢與我通話？答應他！讓我看看究竟是什麼理由，讓他選擇背叛我們的文明！”

    陸星河面如寒霜：“哪怕是新生派，也不會像是李寒這樣，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

    很快，李寒那帶着一絲略有些神經質笑容的臉龐便出現在了大屏幕之上。

    “元首，各位執政委員，你們好。”

    “李寒，告訴我你背叛文明的理由。”

    李寒哈哈大笑了起來：“我尊敬的元首閣下，難道您真的認爲我們文明還存在希望？

    締造者文明嚴格封鎖了我們晉升爲六級文明的希望，您真的認爲我們還能晉升？

    尊敬的元首閣下，承認吧，我們已經沒有希望了。重返銀盟，才是我們文明延續的唯一道路。

    所以，您認爲我背叛了文明，但我無法認同。在我看來，我才是對文明最忠誠的那個，而你們，所有的執政委員，所有，你們才是叛徒！

    你們只會將文明帶入深淵！”

    趙鵬元帥厲聲吼道：“李寒，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叛徒！枉我以前那麼信任你，培養你，提拔你！”

    李寒神色一斂，對着趙鵬莊重的鞠了一躬：“趙鵬元帥，感謝您數百年如一日對我的關心和愛護。但很遺憾，拯救文明的道路之上必須要付出一些代價。我沒得選。”

    陸星河冷哼一聲：“所以，葬送上億名精銳戰士的性命，甚至於葬送整個文明，才是你的忠誠麼？！

    你口口聲聲忠誠，現在的局面，你告訴我怎麼收拾！”

    李寒笑道：“我沒得選。

    你們對於可以連接超距通訊網絡的設備的封鎖太過嚴密。我嘗試過自己造，但造不出來。

    我也嘗試過通過一些手段偷偷潛入絕密通訊室，但就算以我艦隊副元帥的身份，都無法成功。

    我說過了，我沒得選。我只能犧牲他們，以他們爲代價，來逼迫你們主動聯繫銀盟。

    這上億名精銳戰士是代價，引發這一場暴亂，在奇異生命進攻之下，與他們一起同歸於盡，戰死在星空之中的上百萬名新生派勇士，同樣也是代價。

    他們在天有靈，知道自己的犧牲換取到了文明的延續，想必他們也會瞑目的。

    就像你們所看到的，如今我們的軍力已經無法打敗奇異生命。我們的工業體系也不足以支撐後續戰爭，我們的物資更是不足以支撐後續航行。

    打，打不過。逃，逃不掉。

    我們已經無路可走。

    那麼……爲什麼不聯繫銀盟呢？

    我尊敬的元首閣下，此時此刻，聯繫銀盟，重返銀盟，換取締造者文明出手拯救，才是我們唯一的出路，才是我們延續文明的唯一希望啊……”

    “李寒，你在胡扯！且不說銀盟是否接納我們，就算銀盟肯接納，也要我們付出所有核心利益，文明喪失所有自主權，甚至於喪失發展權才有可能。我們文明會丟失所有希望！”

    “那也比現在好！”

    李寒的聲音陡然間嚴厲了起來，如同癲狂一般大吼道：“總好過現在的漫無希望，朝不保夕！就算銀盟要滅掉我們，那也是我們之前做錯事，背叛銀盟的代價！

    看看藍山文明！看看未脫離銀盟之前的羅圖文明！在銀盟體系之內生存，有什麼不好！

    現在，不管怎麼說，除了向銀盟求援，我們的文明已經別無出路，你們別無選擇！

    或許，你們因爲擔心自己被作爲戰犯交出去，所以才不肯聯繫銀盟？莫非你們已經喪心病狂到了這種地步，僅僅只因爲自己的生命，便要連累整個文明消亡？

    你們是文明的最高領導者，你們不能這麼無恥！”

    陸星河慢慢搖頭，徹底失去了和李寒交談的興趣。

    “李寒，你已經瘋了。你對文明犯下了無可饒恕的罪孽，我一定會抓住你，在所有死難者墓前，在文明所有人面前，將你明正典刑。

    此刻，文明處境固然艱難，但文明延續的希望，並不僅僅只有聯繫銀盟一條路。因爲，劉淵元首早已經預料到了今天這種局面……”

    “劉淵？一個死了幾萬年的老骨頭……”

    李寒話還未說完，通訊便被陸星河直接切斷。

    他看向了自己的同事們：“元首離開之前，曾經告訴過我們，如果遭遇了無法度過的劫難，則可以經由全體執政委員通過，打開元首留給我們的信息，那條信息可以幫助我們度過劫難。

    現在……我認爲，我們文明所遭遇的劫難，單單依靠我們自己的力量已經無法應對。”

    “我同意。”

    “同意。”

    執政委員們全體認同了陸星河的判斷。

    “我提議，打開元首留給我們的那條信息。”

    “我同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