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風間花明·救贖（4）

    窗戶外面警笛大作，嘈雜一片。

    出租屋裏，少女手握刀柄，刀刃抵在少年的喉嚨上。

    少年其實並不喜歡她。

    這一點，風間花明很快就看出來了。

    她只是內心封閉而已，又不是缺心眼，就算真有一見鍾情，那也百分百是見色起意。

    況且……

    風間花明的視線，稍稍斜下來。

    地面上有個打開的揹包，裏面露出了電擊槍、防狼噴霧、摺疊刀……

    哪有人尾隨喜歡的女生會帶這些東西的？

    確定不是想劫色？

    “呃，這個……”

    從一開始就表現得很淡定的少年，汗水從鬢角流下，尷尬而又不失禮貌地笑道：“聽說四谷晚上很亂，所以我每晚出門時都會帶點東西防身。經過剛纔的事，你應該能理解吧？”

    風間花明看着他。

    表情冷淡，目光冰冷。

    大有一種“你再瞎掰我就一刀捅死你”的氣勢。

    “你的傷……”飯沼勳小聲道。

    學姐雖然氣勢很冷冽，但蒼白的面容和臉上細密的汗珠，以及偶爾抽搐的身體，都暴露了她此刻已經瀕臨了極限的狀態。

    “我暫時放過你，別耍什麼花樣……”

    學姐冷漠地警告了他一句，身子搖搖欲墜地跌坐到地上。

    “要不要我……”

    飯沼勳剛開口，就被她瞥了一眼。

    僅僅是一個目光，就讓他的話硬生生憋回了肚子裏。

    風間花明坐直身體，眉頭微皺，隨後拿起少年揹包裏的軍刀割開了身上的衛衣外套和運動褲。

    衣服的撕扯牽動傷口，劇烈的疼痛讓她發出一聲悶哼，咬緊的牙關陣陣顫抖。

    飯沼勳靠過來問：“要不要我去給你弄點止疼藥？”

    “你走出這個門之前，我會先殺了你！”風間花明冷酷地說道。

    飯沼勳思考了下，接着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只能在你耳邊嘮叨，用話語來分散你的注意力了。學姐，請快點動手吧，讓我看看你是不是能自己挑出子彈來……”

    風間花明咬着下脣，冰冷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痛苦。

    “這樣的學姐，太可愛了。”飯沼勳繼續在她耳邊嘮叨，一臉崇拜地說道，“只要有愛，殺幾個人算什麼，就算你把我也殺了都沒關係。”

    少年浮誇的表情和聲音，確實能分散一些注意力。

    風間花明忍過了疼痛，側頭看了看右肩。

    子彈從背後射入，但並沒有穿透身體。

    現在首先要將子彈從體內取出來，把血止住，不然很快就會因爲失血過多而昏迷。

    看着那傷口，風間花明冷淡的臉上，似乎閃過一絲猶豫。

    自己一個人，真的可以取出子彈嗎？

    “要我來幫嗎？”飯沼勳問道，“學姐是我喜歡的人，我一定不能……”

    “你話很多。”

    風間花明冷冷地打斷他，聲音顯得冷冽肅殺。

    話音剛落，刀刃對準了自己的肩膀。

    少女用力地深吸着，目光凌厲。

    “哧——”

    鋒利的刀刃，貫體而入，從後肩穿透而出……

    “臥槽！”

    飯沼勳目瞪口呆。

    就算是遊戲世界，但你這麼玩真的沒事嗎？

    “喝……”

    風間花明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嘶吼聲。

    銀牙緊咬，顫抖的左手，壓着刀柄緩緩往下壓……白嫩的肌膚被劃破，猩紅的血液噴涌而出，快速染紅了她的身子。

    “哧——”

    刀刃抽出來，血光四濺。

    緊接着，少女擡起手，纖細而修長的手指輕輕插進右肩的傷口裏……強烈的疼痛，讓她發出“嗚”的慘叫，額頭和脖頸全部青筋暴起。

    “……”

    飯沼勳直接看傻眼了。

    “有，有止疼的東西嗎……”風間花明喘着大氣問。

    “啊，這個，”飯沼勳略一思考，“你等一下。”

    少年起身來到牀邊，從牀底下掏出了光碟，打開了播放器和電視屏幕。

    少女目光看向電視。

    “是三上老師的片子。”飯沼勳在一邊講解道，“劇情呢，是身爲護士的三上老師，在醫院和最討厭的前男友相會，被迫隨時隨地要解決前男友的需求問題……”

    “……”

    風間花明目光詭異地看了他許久後，轉頭看向屏幕上白花花的身子。

    停留在傷口裏許久不動的指尖，開始慢慢活動，鮮血也隨之加大涌出來。

    “啪嗒。”

    許久過後，一顆帶血的彈頭掉落。

    風間花明再次悶哼一聲，身子癱軟了下來。

    “咕！”

    飯沼勳艱難地嚥下一口唾沫。

    眼前這一幕，極大地震撼到了他，讓他明白了少女體內潛藏着非同一般的強韌力量。

    傷口還沒來得及包紮，但風間花明已經沒有力氣了。

    她耷拉右臂，癱坐在滿是鮮血的地板上，身子慢慢傾倒。

    “我來幫你止血……”飯沼勳第一時間按住她的傷口。

    風間花明倒在他身上，因爲疼痛，張大了嘴巴呼氣。

    炙熱吐息打在飯沼勳臉上，卻不是清甜的柑橘香味，而是濃厚刺鼻的血腥味。

    “沒事的，安心，我都說了我喜歡你，我會救你的。”飯沼勳一邊安慰，一邊從系統裏掏出了止血藥。

    風間花明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了。

    她看向少年的目光，也從冰冷銳利，到包含了多種情緒的複雜。

    有不甘，有感謝，有絕望和無助。

    到了最後，她用盡最後的力氣，從嘴裏擠出一句話：

    “謝、謝謝……如果我死了，請，請……”

    話沒說完，就頭一歪，昏了過去。

    “有話怎麼就不早說，偏要留到最後吊人胃口……”

    飯沼勳一邊吐槽，一邊給她用了止血藥。

    另外兩處槍傷都在腿上，子彈都穿透了大腿，這讓他鬆了口氣。

    餘下的時間裏，他開始仔細地幫她清洗消毒傷口，包紮止血，還不時吐槽一句“真是個外表冷酷內心溫柔的笨蛋呢”。

    嗯，總算有了戀愛喜劇的味道。

    隔天一早，飯沼少年揹着書包，如常上學。

    整個四谷街頭都還被警察圍守着，走幾步就能看到有人在檢查證件。

    看到飯沼勳時，警察見他還是個學生，簡單詢問了下情況便放他過去了。

    很快到了晚上。

    風間花明的睫毛，輕輕顫抖了幾下。

    眼睛緩緩睜開，又因燈光的刺激，被迫眯了起來。

    許久過後，她才再度慢慢睜開眼，逐漸適應了眼前的光線。

    陌生的房間，被暖黃色的燈光照亮。

    狹小，破舊，一眼貧窮。

    混沌的思緒，逐漸清晰。

    體感逐漸恢復，自己現在是睡在榻榻米上，身子只穿了內衣，肌膚能清晰地感受到被子的摩擦。

    我的衣服呢……

    風間花明瞬間驚醒，想翻身尋找自己的刀。

    可身體剛有動作，肩膀和大腿傳來的鑽心疼痛，讓她眼前一黑，差點又昏死過去。

    “啊……”

    身子虛弱至極的少女，發出小動物瀕死般的叫聲。

    就在此時，一道柔和，略帶着調侃意味的聲音傳了過來了。

    “剛醒來就喊疼了嗎？昨晚的那股生猛海鮮勁呢？”

    聲音有些陌生……

    風間花明循聲望去。

    只見小小的廚房裏，少年在電磁爐上忙碌着。

    昏迷之前的經歷，逐漸在腦海裏涌現，讓風間花明慢慢知道了發生了什麼。

    她沉默了幾秒，毫無血色的蒼白嘴脣微微蠕動，擠出幾個沙啞乾澀的音節。

    “謝，謝謝……”

    “當不得，當不得。”

    少年似乎很記仇，開口就是反諷：“謝謝就免了，只要你別再想拿刀殺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這話，直接把少女幹沉默了。

    虛弱地躺了片刻後，少年端着一碗肉粥出來。

    “吃點不？”

    “……吃不下。”

    “能吃一點一點吧。”

    少年把肉粥放在地上，將她慢慢從地鋪裏扶起來，讓她靠着自己的肩膀，一點一點地喂她。

    “張嘴啊！”

    “……不要你喂！”

    “怎麼？被男生投喂很害羞？這樣吧，等會我也讓你喂回來，這算不算扯平了？”

    “……”

    面對他完全不着調的思路，風間花明此時虛弱的樣子根本跟不上，只能順從的張開嘴。

    粥是肉沫粥，加了點玉米粒和青菜，味道不錯。

    入口的一瞬間，她不禁眯了眯眼睛。

    吃了幾口後，風間花明覺得胃裏熱乎乎的，思維也逐漸恢復了清晰起來。

    流逝的生命力，似乎補回來了一點點。

    “爲，爲什麼……”少女再次問道。

    對啊，爲什麼呢？

    爲什麼他會出現在須賀神社，爲什麼他會提前準備充分，爲什麼他能揹着她一路回來都不被警察追捕到……風間花明的腦海裏，涌出了無數的疑問。

    “真的沒那麼多爲什麼，我就說了，這是緣分，你愛信不信。”

    面對學姐的疑惑，飯沼勳自認爲非常帥氣地笑了，勺子輕輕拍了下她的嘴脣：“我喜歡你，所以能夠感應到你的危險，才會有奮不顧身救你的事情出現。明白了嗎？”

    “我不是傻子！”學姐咬牙切齒地說道。

    要說真的喜歡，只有笨蛋才會信。

    可面對少年再度的表白及他帥氣溫暖的笑容，少女內心終究是不免有些觸動，但依舊癱着一張冷淡臉。

    這些事對她而言，很陌生。

    她完全不懂。

    “還是不信？看來，我得做點事讓你明白我對你的愛了。”飯沼勳說着，忽然不懷好意地把臉靠了過來，“學姐，你應該不知道戀人怎麼相處的吧？”

    “你……”

    風間花明繃緊身子，本能地調動身體肌肉閃避。

    但剛剛擡起屁股，就牽動腿上的傷口，劇烈的劇痛又使得一下子躺回了飯沼勳的懷裏，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冷汗。

    “逞什麼強，垃圾！”

    飯沼勳有些幸災樂禍地笑道。

    風間花明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眸子逐漸恢復了些生機。

    “再喝幾口粥吧。”

    “……不要了，拿開！”

    “吃飽了？”

    “對！”

    “那好，我要給你擦身子咯。”

    “……誒？”

    身上蓋着的被子，忽然被抽走。

    少年的目光，坦然而放肆。

    從頭到腳，從頭發絲到腳趾縫，毫無阻攔地掃視着她身上玲瓏的曲線，以及每一寸白皙無暇肌膚。

    “老實說吧，昨晚其實我是關着燈幫你擦拭身子的。畢竟……相比較單純地欣賞你的身材，我更喜歡學姐這禁慾系的冷淡臉龐上，露出嬌羞的表情來哦……”

    少年那莫名真誠的話，落在耳朵裏。

    風間花明的表情越來越冷，眼裏殺意涌現。

    然而，一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她只能悲嗆地把眼睛閉上。

    “我昨晚真該殺了你……”

    暖黃的燈光下，她那蒼白的臉頰上悄悄暈染出一片嫣紅，顯得嬌羞而又靦腆，滿是少女情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