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趕出門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我予春風字數:3706更新時間:24/06/27 07:23:00
    三人狠下心來,當即便要提刀殺人。陳戚自知無救,後悔也是晚矣,不禁眼角淚光閃閃,看向如玉,卻見如玉神色依舊淡淡的,心裏氣得連呆鵝也罵不上了,只默默地看着他,一個勁地哭。

    兩個混混不再遲疑,那刀子就要落下。說時遲,那時快,忽地不知爲何,陳戚只聽見耳邊“嘣”地一聲,好似繩子繃斷的聲音。如玉站起身,只冷冷地握住來人的刀子,一把將其捏成廢鐵,把自己身邊那人掙開,再朝陳戚那邊那人一掌打去。頓時那人好似斷了線的風箏,猛地砸進了牆裏,一陣灰塵揚起,已是七竅流血,一口氣兒都沒了。

    其餘二人見他忽然發難,僅僅一掌就把人打得飛出好遠,頓時嚇得面如土色,慌得忙不迭丟下了手中東西,也沒去管那倒地不起的同夥,就這麼屁滾尿流地跑走了。如玉只冷着臉,也沒去追他們,卻將陳戚手上的繩索解開,問她道:“你沒事吧?”

    陳戚從未見過如玉出手,還只當他是個沒修爲的人罷了。如今看來,既然跟着徐懷谷,還能稱呼他一句先生,想來也不是沒有本事的。這一番化險爲夷,若非如玉,恐怕二人還真得遭遇不測了。

    如玉見她神色還是呆呆的,便拿衣袖給她擦了擦眼淚,道:“別哭了,他們都走了。”

    陳戚吸了吸鼻子,把眼淚收起來,又盯着牆角緩了許久,才轉而笑道:“多虧了你,不然我倆可就完了。”

    如玉搖了搖頭,示意不謝,卻依舊眉頭緊鎖,走到那攤在牆角,渾身是血的人身邊,低頭看了一眼,忽然有些手足無措。

    陳戚走到他身邊,低頭把手指放在那人臉上去探鼻息,只見已經徹底斷了氣,再無半分生機。她皺了皺眉,道:“死了呢。也是活該,敢打咱倆的主意,該死。”

    可如玉卻依舊愁眉不展,緊緊盯着地上那人,一聲不吭。他心裏在害怕,他也沒想到凡人的身軀竟然如此孱弱,儘管他只出了小得不能再小的一分力,還是一掌把人給打死了。畢竟是九境的妖獸,蠻力實在不是凡人可以比擬,就算再怎麼收手,也不是一個混混能受得住的。

    陳戚以爲他心裏還在愧疚,便勸道:“是這人想先殺我倆的,他既然存了殺人的心思,自然也該有被別人殺的覺悟。如今落得這個下場,也是罪有應得,你心裏就別過不去了。”

    如玉額間冒汗,緊緊抿着脣,不說話。

    “料那兩人也不敢報官,我們趕緊回去吧。”陳戚把自己的佩劍撿了回來,拉了拉如玉,如玉卻一動不動。

    “你怎麼了?好像很緊張?”

    如玉憋了半天,才沒底氣地說道:“我曾經與先生有過約定,若是不經他同意殺了人或傷了人,我便不能留在他身邊了。”

    陳戚愣了愣,道:“這應該不算什麼吧?是這人先惹我們的,我回去幫你和先生說。”

    如玉低頭沉思了良久,才失落地答道:“好吧,也只能這樣了。”

    於是二人便離了這不知名的院子,沿路回山上去了。路上,如玉一直愁眉不展,陳戚便搭話道:“你是幾境?怎麼一出手就這麼厲害,那一會兒的氣勢,我倒感覺和師兄們差不多呢。”

    如玉搖了搖頭,道:“不好說幾境,我也不太懂。”

    陳戚可不信,笑道:“那怎麼會不懂呢?境界可是修士最重要的東西,你既然都有修爲了,怎麼會不知道幾境?我看你是不肯告訴我。是不是也是你先生教的,說境界不可以輕易告訴外人?可咱倆都認識這麼久了,也不算外人呀,你就給我透個底唄。”

    如玉愈發皺了眉,說道:“其實,有些事我一直沒有對你說。”

    “什麼事?”

    如玉不吭聲了,陳戚又問了他幾遍,他才答道:“並非我不願意告訴你,只是得經過先生的同意才行。更何況,我怕我一旦告訴你,你就再也不會和我一起玩了。”

    這幾句話越發說的雲裏霧裏了。小姑娘是個什麼心思,心裏一想就想歪了,還以爲他想說的是男女之間的那些話,卻又害羞不敢說,逗得陳戚笑得停不下來。如玉見她發笑,心中困惑,問道:“我正爲這些事情煩惱呢,這有什麼好笑的?”

    陳戚拍了他一下,笑道:“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話不能說的?偏偏還要藏在心裏,想說又不敢說。快點說出來,不然我不饒過你。”

    如玉搖頭道:“不行,我以前與先生做過約定,不經過他同意,不能告訴別人。這些事以後再提也罷,還是想想怎麼把今日這事平安渡過去吧。”

    陳戚臉上依舊掛滿笑,也不說話了。二人被這麼一耽擱,回宗門的時間自然晚了,天都黑了,他倆才走到山門口。那守門的師兄有些不滿,陳戚只是笑笑,與那人道了幾句歉,拉着如玉依舊進宗了。二人徑直回了徐懷谷的竹樓,敲了門,難得竟然是徐懷谷開的。如玉一見了他,立馬就把頭埋得很低,只說了一句“先生”,再不說別的話了。

    幾人進了裏屋,才看見餘芹在裏頭和樊萱在下棋,徐懷谷搬了張椅子坐在二人側邊觀棋,此時陳戚和如玉回來了,便也在旁邊坐下。

    見二人回來了,餘芹側過臉來,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笑問她道:“今日可還玩得開心?”

    陳戚笑道:“還好呢。”

    “買到棋譜了嗎?”

    陳戚搖搖頭,答道:“書鋪都關門了,沒買到。”

    “那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這可就被問住了。陳戚心虛,只訕訕地笑了笑,道:“路上出了一點小波折,因此回來晚了些。”

    餘芹只笑笑,壓根沒放在心上,嚇唬她道:“回來了就好,若是再回來晚些,山裏頭還有鬼要出來抓你們呢。”

    徐懷谷卻餘光瞥見如玉有些心不在焉的,只把頭低低地埋着,也不答話,不免多留了個心眼,問道:“那你們在鎮子裏都幹什麼了?出了點小波折,是什麼事?”

    如玉額間開始冒汗了。陳戚見他不敢說,忙說道:“徐先生,是這麼一回事兒。”

    於是她便把二人在書鋪前遇到那個自稱張大的混混,而後他又如何把二人騙到一處院子裏,想要綁架二人的事悉數說了出來。陳戚自然要維護如玉,說辭未免添油加醋誇張了些。那下棋的二人聽見他們在鎮子裏竟然遇到了這等子事,棋也不下了,都朝二人看來。陳戚眉飛色舞,越講越起勁,如玉卻把頭越埋越低。

    講到最後,那混混三人說要殺了二人滅口,陳戚便不講了。餘芹心裏早已急得不行,忙問道:“後來怎麼樣了?你們怎麼又安然回來了?”

    樊萱附和道:“去一趟鎮子也能遇見這等事,可見人心險惡。”

    陳戚不知該怎麼說出口殺了人的事,徐懷谷心裏卻料到了幾分,看向緊張得直冒汗的如玉,問道:“你是不是出手了?”

    如玉聽先生問他話,忙一哆嗦,道:“回先生,是。”

    徐懷谷皺眉道:“你在怕什麼?擡起頭來,看着我。”

    如玉只得擡起頭,看向徐懷谷的眼睛。此時此刻,徐懷谷長眉緊皺,拿審視一般的眼光看着他,如玉只覺得如墜深淵,呼吸都不順暢了。

    徐懷谷問道:“後來呢,你出手了,就逃了出來?”

    陳戚連忙搶答道:“對,多虧了如玉,不然我倆都逃不出來!這事兒可得好好感謝他!”

    “那你在怕什麼?”

    如玉不敢出聲。

    徐懷谷加重了語氣,冷聲道:“說話。”

    “對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違背了和你的約定,我……我殺了人。”

    如玉剛說出這句話,整個人好似泄了氣的球一樣,一下又把頭低下了,不敢看徐懷谷的眼睛。餘芹吃了一大驚,微微張嘴,看了眼如玉,又與樊萱對視一眼。樊萱只略一挑眉,不知道心中所想。

    徐懷谷早已猜到幾分,氣得臉色鐵青,問道:“殺了幾個?”

    “一……一個。”

    “還敢撒謊!”徐懷谷一掌猛地拍在那棋局上,騰地站起身來,呵斥道,“說實話,到底殺了幾個?”

    如玉急得不行,忙答道:“回先生,真的只有一個。”

    “胡說!”

    這下陳戚也急了,連忙說道:“徐先生,真的只有一個,我可以作證!”

    徐懷谷吸了口氣,稍微平復了些心情。如玉還是不敢擡頭,陳戚忙勸道:“先生,是那幾人先要對我們下手的,如玉也是不得已出手。若不是他,只怕我都回不了山門了。這事不能怪他!”

    徐懷谷冷哼一聲,道:“若不是他要下山去買什麼棋譜,哪會出這麼一檔子事?如今去了一條人命,他脫不了干係!”

    一席話說得如玉大氣都不敢出,陳戚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他了。竹樓裏沉默片刻,徐懷谷緩緩開口道:“給我出去。”

    如玉完全不敢反駁,默默站起身,低着頭往外走。

    陳戚看一眼徐懷谷,又看一眼如玉,心急如焚道:“先生,你要怪就怪我,是我今早拖着他下山去的。都是我的不是,你要罵,就罵我好了!”

    徐懷谷答道:“他違背了約定,就應該承擔後果。陳戚,你不許袒護他。”

    陳戚急道:“什麼約定?”

    “我與他以前作過約定,若他殺人,我這裏留不下他。”

    陳戚一聽,好似五雷轟頂,腦子一陣嗡嗡響。

    難怪如玉那麼怕這件事被徐懷谷知道,原來還有這麼一個約定在。聽徐懷谷的語氣,說什麼“留不下他”,難不成是要把他趕走?若真是如此,可就全是自己的錯了。要不是自己硬要拉他下山,要不是自己會輕易聽信那混混的謊話,事情怎麼會淪落到這個下場?陳戚只覺得心中愧疚不已。

    如玉已經緩緩走到門邊,停下了腳步,往屋裏看了一眼。那一眼,情緒之複雜難明,既有悔恨,又有留戀不舍,使人見之心酸。他最後只看了這一眼,手搭上了門把手,準備開門了。

    餘芹看不下去,忙叫住他道:“如玉,等等!”

    如玉停下手中動作,有些茫然地往餘芹那邊看過去。餘芹朝他笑了笑,道:“沒事,回來吧。”

    “餘芹。”徐懷谷冷冷的聲音落地,他像是從來沒用這種語氣和她講過話,“你也不許給他求情。”

    餘芹抿了抿嘴,不吭聲了。

    如玉見狀,心中知道事情已經不可挽回了,縱然萬般不捨,那也留不下來了。他打開了門,夜風灌了進來,有點冷。

    像是想到了什麼,他並未跨出門檻,而是先轉身過來,朝裏屋鞠了一躬,微微開口,看脣形好似說了一句“謝謝”,便就此踏出門檻,關上門,消失在了夜色裏。

    陳戚眼睜睜見他離去,又看一眼徐懷谷,見他臉繃得和塊鐵皮似的,不禁急得一跺腳,也奪門而去,喊道:“如玉,你去哪,等等我!”

    竹樓裏只剩下了三人,地上落了一地的棋子,安靜得落針可聞。

    徐懷谷低頭去拾棋子,餘芹蹙着眉不說話,樊萱則是默默旁觀這一場鬧劇,以她的身份,也插不上嘴。

    良久,餘芹才問道:“說好的璞玉呢?就這麼砸了?”

    徐懷谷手中動作停了停,隨即依舊撿棋子,淡淡說道:“砸了就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