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宗主難做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我予春風字數:3785更新時間:24/06/27 07:23:00
    二人在這扶搖宗的山間小道上緊緊相擁着,彼此都能聽見對方那熾熱而急促的心跳。那種感覺,正是餘芹所日日夜夜渴望着的啊,兩年來思念和等候的心酸苦楚在這一刻如洪水決堤一般傾瀉而出,化作了兩行清淚滾滾落下。

    她本來也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要對徐懷谷說,還有許多事想要質問他。比如當時在淇陰之時,爲何就那麼狠心,連最後的告別都不曾就讓鄧紙鳶帶她來扶搖宗。在紫霞宗道會上,究竟又是爲了什麼要爲那一名叫做莊野雲的女子拼了命出劍?他們二人又究竟是什麼關係?

    餘芹在最初知道這些事情的時候,縱然是一向溫順如水的她,心底裏是有怒意的。可是到了扶搖宗,慢慢隨着時間過去,她才發現自己有多離不開他,沒有了他的日子,餘芹覺得索然無味。

    她常常在月夜裏站在穹頂之下,腦海中全是他們之間的回憶。

    黃芪山的初遇,他滿身是血,自己一口一口地給他喂藥喝;興慶城的相依爲命,他爲了她向整座興慶的官兵冒死出劍;忘川祕境裏,他爲了拿到救她的解藥,九死一生;杭旬山間,他在破境,她爲他披上衣裳,輕拂過他肩頭的雪……

    這些一生難忘的回憶,是餘芹心頭最珍貴的東西。一向不善言辭的她,用行動默默地拒絕了所有追求者的好意,一心只有徐懷谷。

    還好,她終於等到了他。

    餘芹把身子稍微向後挪開幾分,直視着徐懷谷的眼睛。

    徐懷谷看得癡了,那裏面仿若有脈脈秋水流動,情深似海。

    他迎着頭向前,兩脣相交,好似魚入了水一般,互相都變得鮮活起來。一抹嫣紅霎時出現在了餘芹的雪白小臉上,但她沒有拒絕。

    時間彷彿過了很久很久,二人沉醉其中,天地都靜下來了。

    「好你個道貌岸然的登徒子!」

    一聲女子怒喝從耳邊傳來,一道雪白劍氣帶着風,迅猛無比地直奔着徐懷谷而來。

    徐懷谷一驚,眼角餘光一瞥,卻見一道劍氣對着自己而來,下意識轉身把餘芹護在身後,隨後周圍劍意凝結,也化作了一柄劍,與這劍氣相抵。

    那女子心中暗暗驚道:「劍意凝成實質?六境劍修!」

    她自知不敵,可咬牙一看被他護住的餘芹,又憤然抽劍奔上前去,威脅道:「你快點離餘芹遠點!宗門長老馬上就會趕過來,到時候有你好看!」

    徐懷谷心裏又氣又好笑,自己這是犯了什麼罪,這女子如此不依不饒地要出劍?

    自己不找事,事卻要長腿跑到面前來,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徐懷谷也冷聲說:「我與你素昧平生,何故出劍!」

    說罷,他也拔劍出鞘,對着那女子肅然站立。

    兩人正要大打出手,餘芹卻見了那女子,趕緊制止道:「觀玉,你幹什麼!」

    那女子聽着餘芹的聲音一愣,聽這嗔怪的語氣,好像餘芹並不是被這男子輕薄了?

    原來這女子正是脫離了衆人趕來找餘芹的秦觀玉,她一直跟着徐懷谷,卻恰好撞見二人擁吻這一幕。心裏焦躁之下,還以爲是餘芹被這陌生男子給欺負了,自然怒不可遏要出劍,只是餘芹叫自己住手,這是爲何?

    秦觀玉蹙眉,困惑地說道:「餘芹,你不是和我說過,你已經有道侶了嗎?這男子如此欺負你,爲何……」

    說着說着,秦觀玉也覺得有些不太對勁起來。

    她看了一眼餘芹,她正嬌羞着臉,似乎很不好意思。

    她心裏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莫非……莫非這個男子就是餘芹口中的道侶?

    難怪這男子在那小道上

    等着,一聽見餘芹的名字就興

    奮地跟了上來,餘芹也不惱,原來如此……

    那這麼看來,反而是自己擾了二人的親熱?

    她還是不確定地看向了餘芹,餘芹不好意思地對她點了點頭。

    秦觀玉的臉唰的一下紅了,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敢情自己鬧這麼一出,卻是惹了大笑話。

    再看那男子,似乎有些明白過來這是怎麼回事了,正笑看着她。

    秦觀玉覺得這男子笑裏肯定是帶了幾分嘲弄的,一時也沒法反駁,便結結巴巴說道:「那個……對不住啊,嗯……你們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餘芹本來就是個害羞的女子,被要好的朋友撞見這麼一出,臉都紅得像那秋日的楓葉一般,又害怕秦觀玉回去告訴別人,就趕緊追到了秦觀玉身邊,不好意思地說道:「那個,我先跟着觀玉回去了,我們明天再見吧。」

    徐懷谷心裏有些失落,可見到餘芹那羞得耳根子通紅的表情,只得暗暗一笑,釋然道:「沒事,你去吧,以後日子還長着呢。」

    餘芹趕緊點點頭,拉着秦觀玉小跑着就走了。徐懷谷一直目送着二人,直到再也看不見她們。

    四周再次恢復寂靜,徐懷谷舔了舔嘴脣,回味着剛纔的滋味,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而且擁吻之時,自己還有意無意間蹭到了她的胸脯,心裏還有些癢癢的。

    這小妮子可能天生就是個美人的底子,如她母親一般有着修行的天資,但又從小在山野裏長大,所以純粹帶了一股天真爛漫風情。到了這扶搖宗裏兩年,既是不忘那可愛的性子,氣質身段也出落得有仙子氣了。果然如那悟劍閣底下的抱劍漢子所說,自己可有福氣呢。

    徐懷谷想着這些事情,不自覺間笑意爬上了臉。

    待得他終於從遐想之中回過了神來,才發現自己正身處這半山腰上,而那一輪彎月正在自己的頭頂,正是半夜時分了。

    他往四周一瞧,茂密的樹林層層疊疊,怪石散落在山間,好一副山間美景,可是卻不見一個人。那今晚自己何去何從?難不成就在這裏坐一晚上?

    徐懷谷懊惱,早知道問問殷子實自己住哪了,要不知道餘芹的住所也好啊,至少不會無家可歸了。

    可現在,他就似乎被拋棄在了這長月峯的半山腰上。

    思忖了半晌,他還是不打算就地休息,乾脆藉着夜色遊覽一趟扶搖宗,意境應該也很美。

    於是徐懷谷便把劍收回鞘中,揹着那一隻沉重的布袋,一步步地走向山腳下。

    ……

    扶搖宗一座山峯的峯頂,一間寬闊浩大的行宮坐落着。行宮氣勢恢宏,房樑和檐角上雕龍畫鳳,鎏金的瓦片負在行宮之上,極盡奢華。

    在仙家宗門這麼一個清修之地,會有這樣一座奢華的建築,着實有些古怪。但其實,這座行宮算不得是扶搖宗的手筆,而是扶桑國的皇室在扶搖宗山上建下來的。

    扶搖宗歷史悠長久遠,千年前就已經創立了,扶桑國也同樣如此。一直以來,扶搖宗都是扶桑國的國教,因此這一宗一國之間的往來十分密切。所以在幾百年前,扶桑國便在扶搖宗的山頭上選址建了這一座行宮,以便接待皇家的來客。而今晚,這裏自然是楚文澤的客場了。

    楚文澤坐在一張紫檀花木精心做成的方桌一側,對面坐了另外一名中年男子,桌上的茶壺裏煮着香茗,冒着熱氣。房間裏只有這二人,周圍的侍女和護衛都被屏退了。

    楚文澤很擅長應付當下這種場面,這是他從小就一直學習的。他斟了一杯茶,對着對面那男子溫和笑道:「羅宗主,久仰大名,這倒還是我第一次見你,我以茶代酒,敬你

    一杯。」

    被稱呼宗主,對面那人自然是扶搖宗主羅

    愾然。他修行百來年,終於在兩年前突破了十境,倒也是一件可喜可賀的大事。當時扶桑國送來的賀禮可不少,羅愾然對這位太子殿下也得以禮相待回去。

    他笑着舉起茶杯,兩盞茶杯輕輕一碰,他仰頭喝盡,回禮說道:「那就多謝殿下了。」

    楚文澤滿意地放下茶杯,和他聊起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來。

    二人這次會面,說是要商量正事,可是那一件正事早就被扶桑國的皇帝和扶搖宗說好了,楚文澤到扶搖宗一趟只是走個過場罷了。不過能與這麼一位十境的修士談話,楚文澤也是很樂意的。

    話題不知不覺就轉向了徐懷谷,楚文澤有些好奇地問道:「宗主可知道今天和我一起上山的那個餘不合,究竟是何方神聖?他似乎對扶搖宗很熟識的樣子。」

    羅愾然隨意笑笑,說:「這個孩子還算與我們扶搖宗有淵源,其實他不叫餘不合,那只是他警惕,所以取的假名,他本名叫徐懷谷。」

    楚文澤本來就沒以爲餘不合是他的真名,此時也沒怎麼驚訝,倒是徐懷谷這個名字讓他皺眉沉思起來,喃喃道:「徐懷谷?這個名字好像有些耳熟,但卻不知道在哪聽起來過了。」

    羅愾然提醒道:「還記得兩年前鬧得沸沸揚揚的紫霞宗道會嗎?」

    楚文澤困惑地想了片刻,猛地神色一凜,差點驚呼出來,努力壓低聲音道:「是那個要殺樊萱的人!我記得最後還引來了一個十一境修士,對不對?」

    羅愾然點點頭,說:「就是爲了這小子,扶搖宗差點和紫霞宗結成死仇,幸好最後來了那一個十一境的修士,不然事情還不知道鬧到什麼地步。」

    楚文澤急不可耐地問:「那個十一境的修士究竟是誰?爲何救他?」

    羅愾然搖了搖頭,擺手道:「不能說。」

    楚文澤若有所思的點頭,看他那神色好似驚魂未定。

    羅愾然笑着說道:「總之,這個人來歷很不簡單,就是我,也不敢小瞧他,能與他交好,必然會是一件好事。」

    楚文澤明白羅愾然的意思,還想說什麼,但恰好在這時,行宮之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話。

    「殿下,太子吩咐過的,您現在可不能進去啊!」

    「別管我,走開!」

    一名女子怒氣衝衝地快步走了進來,不消說,自是在祖師堂受了氣跑回來訴苦的楚秀楊。

    她一進來見着楚文澤,頓時臉色由憤恨轉爲可憐,放聲大哭起來,邊說:「哥哥,扶搖宗的人要殺我!我好冤枉!」

    楚文澤大吃一驚,說:「怎麼會呢?有誰要殺你?」

    羅愾然一聽這話,騰地一下站起,正氣凜然道:「殿下,我是扶搖宗主,你把事情原委說清,我一定爲你主持公道!」

    楚秀楊一聽是扶搖宗主,眼淚一下子就收回去了,一把撲到他身邊,哀怨地傾訴出了事情的經過。

    楚文澤聽完之後,趕緊用手扶着額頭,揉着太陽穴,痛心道:「人家的家務事,你插手幹嘛?」

    楚秀楊知道楚文澤在這種大事上肯定不會偏袒着自己,頓時噙着淚水,委屈巴巴地看向羅愾然,那模樣,簡直比竇娥還冤。

    羅愾然只和她對視了一眼,就敗下陣來,無奈地望着屋頂房樑,一個頭能有兩個大。

    「唉,這位公主殿下還真是個小祖宗。宗主不好做啊,難怪當年鄧紙鳶死活不當宗主,討了個清閒的大長老當,都怪當時年輕不懂事,還喜滋滋地接下了這麼個差,敢情是被算計了。」

    他心裏恨恨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