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何以問心無愧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我予春風字數:3181更新時間:24/06/27 07:23:00
扶搖宗所在的山脈很是陡峭險峻,座座山峯都極高,因此宗門裏的大多數地方都是雲霧之中。
徐懷谷就在這雲霧繚繞裏翻過了兩座山,才到了祖師堂所在的長月峯。
話說這一座長月峯乃是扶搖宗的中心區域,因爲山峯很高,卻有一種天然的弧度,若是晴天雲霧散去,從遠處看來,便酷似了一輪月牙兒,因此叫做長月峯。而且山峯之高,夜晚站在其上,竟像是可以觸摸到那天空皓月,也應了長月峯這一座峯名。
祖師堂的位置好找,隱隱約約在靠近山峯處有一處燈火透亮之地,那就是祖師堂裏日夜不息的本命魂燈之光。
扶搖宗不像新雨宗,只有那一座本命魂燈。大宗自然有大宗的氣魄和手段,上百盞魂燈相聚,倒是一處頗爲浩蕩的場面。
每一盞本命魂燈一年都要燒掉一百枚大珠錢,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而且魂燈與人息息相關,若是魂燈出了差錯,那人也是會受到重創的,因此魂燈有弊有利,還需仔細權衡才能使用。
徐懷谷走到了扶搖宗的祖師堂門口,卻見一名劍眉怒眼的長老守護在正門,每一名進出祖師堂之人都要受他的嚴密盤問,果然仙家大宗的風範,就是不同。
不過有一點令徐懷谷有些奇怪的是,儘管扶搖宗財大氣粗,祖師堂依舊只有一層。似乎這是全天下宗門的共識,祖師堂都只有一層,以突顯其威嚴莊重。
那守門的長老見徐懷谷是生人,頓時提高了警惕,拉着一雙劍眉,死死盯着他。徐懷谷也不惱,就在祖師堂邊的一條石子小道旁盤腿坐下,看向小道深處。
他又不做什麼違規之事,那長老能奈他何?
果然如殷子實所說,這裏是專門前去山後洗澡的道路,全是女子,一名男子也沒有。
此時已是夜晚,來這山裏的女子並不多,大多是從山裏洗澡完歸來的了。縱使是劍修,那女子沐浴之時也是不佩劍的。於是徐懷谷便見着一羣羣穿着寬鬆浴袍的女子從眼前走過,帶起絡繹不絕的香風。
徐懷谷淺淺笑着,這可真是來對地方了。如此天下美景,扶搖宗裏竟然沒一個識貨的,被自己獨佔了,當真是人生好快活。要不是太顯輕薄,他都要取酒來喝了。
他哪知道,要是尋常扶搖宗的男子到了這道上如此明目張膽地坐着,還不早就被這羣女子羣起出劍了。但是她們見徐懷谷是生面孔,而且俊俏非凡,心裏春心萌動,有意賣弄幾分,也就不在乎他坐在這了。
徐懷谷要知道她們心裏都是這麼個想法,定要誇個「靈秀」二字了。在他眼裏,如此憨嬌可愛,才有女人味兒,要是這女子都如安筱雨、樊萱那般高傲不近人情,亦或是十三四歲的姑娘家那般不曉人事,徐懷谷才就要失望呢。
有些女子心裏按捺不住寂寞,又受周圍的姐妹鼓動,或是遠遠對着徐懷谷拋了幾個媚眼兒,或是想着前去搭訕。但徐懷谷欣賞歸欣賞,也說了淡淡的幾句話,卻是連名字都沒說出去,不禁讓那些女子有些懊惱失望。
徐懷谷不管周圍人的眼神,自
顧自看向小道的深處,心裏卻在焦急地想着:「餘芹呢,餘芹爲何還不出來?」
猛地,他聽見不遠處似乎有一名女子憤然尖叫的聲音,打破這寧靜曖昧的氛圍。她怒喝道:「你走開,別攔着我,今天我一定要向扶搖宗討個說法!」
這女子聲音顫抖着,帶着急促奔來的腳步聲,顯然氣得不輕。
徐懷谷只覺得這女子聲音好生熟悉,再看一眼那黑夜中奔跑的身影,如同一頭迅捷的豹子,幾步之下,便上了祖師堂,氣沖沖直奔門口而去。
周圍人都被這女子的舉止嚇了一跳,紛紛看向那處。只見那女子來勢洶洶,壓根不把祖師堂
門口那一位長老放在眼裏,就要闖進去。
徐懷谷心裏嘖嘖稱奇,這人真是好大的膽子,憑着這擅闖祖師堂的罪責,那守門長老要是狠心些,直接將她當場格殺也不算錯。畢竟那裏頭可護着上百盞的本命魂燈啊,要是出了岔子,扶搖宗戰力就得損失大半了。
瞧那守門長老的模樣,就是剛正不阿、嫉惡如仇之輩。見到這女子蠻橫無理,就要闖進祖師堂,他當即橫眉一豎,鞘中長劍如蛇襲人一般快速彈出,對着她就是一劍下去,竟然不留絲毫情面。
這長老的舉動也把徐懷谷嚇了一跳,連問都不問都要下殺手,徐懷谷斷言自己絕對沒這魄力。
那女子好像壓根就沒想到有人敢攔着自己似的,更別說會有長老要出劍殺自己了,頓時嚇得身形一停,呆滯在原地,面目驚恐地看着那把劍對着自己劈來。
就在這旁觀衆人都爲之心顫的瞬間,卻有一道金光符籙猛地從女子身後樹林裏飛出,迎上劍鋒,爲女子攔下了這致命的一劍。
隨後,一名白袍子老道士皺着眉頭,氣沖沖地從樹林裏快步走了出來,對着那出劍的長老罵道:「你知不知道面前的是誰,就敢下殺手?要是她出了事,有你好看!」
出劍的長老一身正氣凜然,有板有眼說:「擅闖宗門祖師堂,按規矩就是死,老夫出劍並無過錯,就算是當今的公主殿下也不能例外。」
老道士氣得一摔拂塵,指着他鼻子罵道:「虧你還知道這是公主殿下!攔住她不就好了嗎,硬要殺人幹什麼!」
那長老依舊不退讓,說道:「按宗門規矩她要死,我要是攔着不殺她,那下次要是有弟子犯了此規,法如何能服衆?」
老道士狠狠地看着他,牙齒打顫道:「殿下,我百般好言相勸拖着你不聽,你硬要上人家的祖師堂,一點規矩都沒有。這下子可好,給人看笑話了吧!」
楚秀楊從小在皇宮裏長大,錦衣玉食,人人都得對她客氣有加,因此養成了她嬌慣的脾氣。哪知到了今天這晚上,竟然有人敢這麼出劍殺她。
她到底才十九歲,到鬼門關邊走一回,嚇得魂兒都沒了,慘白着小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老道士沒好氣地上前拉住她的袖口,說:「我們走!」
楚秀楊委屈得一下子就哭出來了,站在原地不肯走,哀怨哭道:「我犯了什麼大錯了嗎,就有人要殺我?嗚
嗚嗚……我就是見那個女的可憐,想給她找一個說法,你們扶搖宗就要殺我,好個一手遮天的大宗門!嗚嗚嗚……」
徐懷谷和那些洗澡歸來的女子都駐足觀望。徐懷谷雖覺得那長老太狠心,但也認爲他說得有道理,而他身邊那些女子也在嘰嘰喳喳地議論着,有人說那位長老太苛刻了,也有人說是楚秀楊罪有應得。
楚秀楊正哭着,眼淚模糊了雙眼,卻突然在那觀望的人羣中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趕緊擦乾了眼淚,看清那是徐懷谷,哭着哀求道:「餘大哥,你來評評理,那名今天跪在牌匾下一天的女子可不可憐,扶搖宗該不該給個說法出來!」
這下子全場的目光就又集中到他身上來了。
徐懷谷撓了撓頭,這傢伙就這麼把他也拖下水了?竟然還親暱地叫他餘大哥,這要是傳到別人耳朵裏,再被餘芹聽到,那還了得?
徐懷谷福至心靈,嘿嘿一笑,嬉皮笑臉說道:「這位姑娘,咱倆認識嗎?你該不會認錯人了吧,何況我姓徐,不姓餘呢,要不你可以問問殷子實,他就知道我姓徐。」
天黑得很,她又剛哭過,眼睛看東西還模模糊糊的,楚秀楊還真以爲自己認錯了,便跑到他跟前去,仔細端詳了一番,又「哇」地一聲哭得更厲害了,道:「什麼殷不殷,子什麼實的,明明就是你!
我今天早上還和你在一起呢,現在就說不認識我了,死騙子!」
她這一哭二鬧三上吊,什麼也不管了,乾脆舉起拳頭敲他。
小姑娘正哭得渾身軟綿綿的,拳頭也使不上勁,敲了好幾下,一點也不疼,落在旁人眼裏,倒像是在和徐懷谷打情罵俏似的,頓時周圍人看着他們的眼神都帶了笑意。
楚秀楊會以爲自己認錯人,那一名穿着白袍的老道士可不會,他一眼就看出那是徐懷谷,此時又見楚秀楊對着他撒潑打滾,實在有失皇家威嚴,便大步上前,勸道:「請殿下務必自重,和我趕緊回去吧!」
楚秀楊回頭對着老道士喝道:「什麼自不自重,我都哭成這樣了,你還幫着外人說話!嗚嗚嗚……回頭我定要向父皇告你的狀!」
老道士苦着臉,搖了搖頭,很是無奈。
她忽而又轉頭看向徐懷谷,噙着淚水,嚴肅說道:「我告訴你,那個叫江林陽的就是個死負心漢,給了那女子錢,就想把她打發回去。活着心裏沒了念想,要那錢有什麼用?扶搖宗也沒人爲她出面,她現在就在山崖上,要尋死路了!」
楚秀楊猛地一轉身,憤然指着周圍看熱鬧的人羣,邊指邊罵道:「要是那個女子死了,你們,你們,還有你!全都是害死她的人!你們的良心難道就不會痛嗎!」
「袖手旁觀,就能做到問心無愧嗎!你們這些個仙家修士做得到,我楚秀楊做不到!」
徐懷谷愕然地看着她。
好個何以問心無愧。
她罵完這一句,怒得一拂袖,轉身往山下走去,道:「走!」
楚秀楊跟着老道士急匆匆離開了祖師堂所在的長月峯,往夜色中隱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