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間酒 第八十九章: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我予春風字數:3757更新時間:24/06/27 07:23:00
崔枯端坐在濃厚的烏雲之間,說道:“兩個小孩子不懂事,才想要匆匆離開,但謝谷主不該不懂事,怎麼也這麼着急走,不幫着我留着他們?”謝卿雲沉默了,在崔枯面前,她最好的選擇是不講話。
崔枯繼續說道:“我知道謝谷主宗門事務繁忙,就不留你了,谷主可以自行離去。只不過這兩個孩子卻要留下,我紫霞宗得好好招待一番。”謝卿雲與左丘尋和徐懷谷對視一眼,隨即說道:“謝某人飯量小,也不愛喝好茶,不用特意好茶好飯招待,坐坐就行,崔宗主不必急着趕我走。”崔枯笑道:“好,那就都留下。”他伸出右手食指,有雷電從他腳底的烏雲中蔓延開,化作一隻雷網,毫不費力便困住了三人。
崔枯繼續說:“謝谷主爲自己宗門之人出劍,並沒有過錯,我不怪你。蘇涒,你更是成名已久的天生劍胎,爲朋友出劍,我也無話可說。可是徐懷谷,你爲什麼出劍?是爲了一己私慾,還是爲了出劍復仇的快感?”徐懷谷反駁道:“我爲了死去之人,爲公道出劍。”崔枯冷笑道:“那按照你的說法,一命償一命,今天要不是我出手打偏你的飛劍,樊萱現在已經死了,你要不要爲她的死償命?你自以爲所做是對的,但是爲了一件意外之事殺人,當真對嗎?我問你,當初你與孫陽秋對陣之時,那兩柄被你彎曲方向的風刃,要不是劉長老及時出手,孫陽秋該是死了吧?爲何到了樊萱這裏,同樣是殺招,只不過劉長老無意失手罷了,就要償命了?說到底,還是莊野雲與你關係不一般,你爲她出頭罷了,換做是陌生人,你會爲他這樣出劍?”徐懷谷啞口無言。
崔枯說道:“一個人最可怕的時候,就是他以爲自己有審判他人的權利之時。徐懷谷,你出劍的時候很暢快吧,你已經有心魔了。”徐懷谷大驚,仔細想去,似乎真的有某種東西在內心滋生着。
左丘尋看向徐懷谷,發現他的慌張神情,頓時心中瞭然,崔枯所說之話果然不錯。
她好奇,到底在紫霞宗的道會中,他與那叫做莊野雲的女子發生了什麼,會讓他生出心魔。
但現在他們還在紫霞宗內,不是談論這件事的時候。
“說實話,我並不想一位天生劍胎隕落,但是你與紫霞宗結下如此死仇,我作爲一宗之主,不得不殺你。”徐懷谷一言不吭,倒是左丘尋皺眉,怒聲說道:“你想幹什麼!”崔枯冷哼一聲,道:“看看,徐懷谷都已經一心求死了,你這個外人卻還抱着希望,不過這不妨礙我殺他。”他輕輕一擡手,徐懷谷從謝卿雲和左丘尋的身邊離開,到了崔枯身邊的一朵烏雲之下。
左丘尋焦急罵道:“崔枯,你要是敢殺他,我蘇涒遲早有一天要問劍紫霞宗!”崔枯隨意道:“隨便,等你有問劍紫霞宗的實力的那一天,東扶搖洲是否還安在都是個問題。不過眼下,你還攔不住我。”謝卿雲輕聲勸道:“算了,我們盡力了,我們拿崔枯沒有辦法的。”左丘尋氣得咬牙切齒,而徐懷谷頭頂那一朵烏雲中白光開始出現,有雷霆在其中醞釀。
崔枯問他:“還有什麼遺言嗎?”徐懷谷說:“我當時上了五雷臺,就沒打算活着走下去,若有遺言,早就交代好了。”崔枯大笑道:“視生死如無物,看來心魔已經不淺了。也罷也罷,我就送你去見那女子,免得你今後遭受心魔摧殘之苦。”一道雷電就要從烏雲中誕生了,徐懷谷閉上了眼,準備迎接最後的死亡。
崔枯的雷法很強,足以一擊斃命,應該不會有多少苦痛。就在衆人希望就要破滅之時,有一道碧綠色劍氣從紫霞宗山腳下生出,帶着浩蕩無比的劍意,一劍竟然破開了紫霞宗整座護宗大陣!
從最低階的弟子到長老,紫霞宗的所有修士都感受到了這一劍的威勢,紛紛愕然地看向劍氣生出的那一邊。
一家一流宗門的護宗大陣,足以阻擋十境修士,可現在竟然被一劍破去。
這一劍,比起謝卿雲的劍,強上了不止一星半點!有女子怒道:“姓崔的,你敢殺徐懷谷,就不怕我打爛你的紫霞宗?”一把碧綠色飛劍從山腳處拔地而起,載着一名高大的青衣女子,立在了紫霞宗的上空。
那女子渾身劍意凜冽,好似冬日裏刻骨的寒風,稍一接近,便會被刺痛。
她一劍向上,那籠罩在紫霞宗頭頂的厚重烏雲便如潮水一般散去,露出湛藍的天空,陽光灑下。
她的氣勢,在這一刻甚至蓋過了崔枯,像是神一般。殷子實憧憬地看着那一名女子,自語道:“終究還是來了。”下面衆修士中不乏見多識廣者,看見那女子和她腳下的青劍,頓時忍不住驚呼出聲:“那是鄧紙鳶,扶搖宗的大長老!”此聲一出,場下修士皆是目瞪口呆。
可那女子竟敢與十境的崔枯對峙,又是劍仙,東扶搖洲除了鄧紙鳶還能有誰?
一名區區五境劍修,雖說是天生劍胎,但竟然會引來兩名十境修士的爭鬥,實在是意料之外。
而場下衆修士不禁熱血澎湃,畢竟這十境修士之間的爭鬥,可不比五雷臺上的比試,那可都是一生難逢的場面啊!
若是有所感悟,說不定對修行也很有裨益。徐懷谷看着鄧紙鳶護住自己,一時間心頭溫暖,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崔枯見鄧紙鳶前來,驚了一瞬,隨即便怒極反笑,道:“好,好個鄧紙鳶鄧劍仙!竟然說要打爛我紫霞宗,看看你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今日,我下定決心要殺他,就算是你,也攔不住我!”鄧紙鳶冷着臉,腳底青色飛劍自行抽出,化作一道青色霞光飛向崔枯。
而崔枯則再次施法,空中烏雲又聚攏,比起之前尤有勝之。烏雲厚重得滲不進絲毫光亮,這紫霞宗羣山之間,只剩下黑暗。
而唯一的亮光,便是空中那一柄穿梭着的青色飛劍劃破長空的光芒。飛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又一道碧綠色弧線,擋下一次又一次的雷電。
鄧紙鳶不敢冒險向崔枯出劍,她害怕崔枯當即就要殺徐懷谷,因此只敢擋下那落下的雷電,場面一度僵持。
又是一柄雪白色飛劍從鄧紙鳶眉心飛出,她已然重新晉升了十境,自然又煉化了一把飛劍,所以她有兩柄飛劍。
這一柄飛劍落在徐懷谷身邊,時刻守護着他。鄧紙鳶說:“你們宗門那樊萱也沒死,看在我的面子上,要不今日就到此爲止,你我各退一步,如何?”崔枯怒聲質問道:“爲何你如此護着那小子?當初在濱西也是,那時你並不知他是天生劍胎,究竟爲何護着他?”鄧紙鳶說:“我曾經說過,我與這孩子有眼緣。當時我就告訴他,若是他能走到扶搖宗,我可以收他做弟子。那時僅僅只是我喜歡他的性子,可現在,他既然還是一名天生劍胎,我更加得收他做弟子。崔枯,停手吧,這樣下去對我們都沒好處。”崔枯冷笑:“怎麼沒好處?出我心頭這一口氣,不算好處?我告訴你,鄧紙鳶,就算你有兩把飛劍齊出,也不是我的對手。這可是在我紫霞宗的地界上!”他擡手,那羣山環繞着的雷池開始沸騰起來。
五雷臺邊的衆修士感受到那雷池的異動,都大驚失色,紛紛祭出各類法寶,爭先恐後地逃離,生怕被殃及。
鄧紙鳶眯起眼睛,冷聲道:“給你臺階你不下,這是要和我分生死?”崔枯道:“你自己掂量着,我有這雷池相助,你還是我的對手?我勸你不要再管今日之事,一名劍道天才死了也就死了,倒是你,免得又像幾年前那般再跌一境。”鄧紙鳶被這句話徹底激怒了。
那跌境的一劍本是爲孫祥所出,她知道因爲早年間的事,紫霞宗與太華山結下大仇,尤其是崔枯和孫祥二人,仇怨尤其深。
孫祥離開東扶搖洲之時,就是被崔枯所截,此時他又拿這件事來刺鄧紙鳶,她如何不怒!
雪白飛劍載着徐懷谷到了她身邊,崔枯並未阻攔。反正徐懷谷能否活着走出紫霞宗,不在這幾步路,而在於鄧紙鳶能否攔得下他。
雷池之中都是最精純的雷霆之力,此時一被喚醒,頓時有紫色的雷電從池中生出,不斷匯聚到崔枯的掌心。
這雷池中的雷電乃是紫雷,與天上的雷電並不相同,不過紫雷的力量更加狂暴,殺力更高,崔枯要借紫雷來醞釀一道掌心雷。
鄧紙鳶面色凝重,兩把飛劍都迎了上來,頓時一青一白兩道飛劍帶着浩然劍意,對着崔枯而去。
與此同時,崔枯的掌心雷脫手了。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飛劍和掌心雷,那兩道殺力絕高的術法相碰,只聽見一聲巨響,劍意與雷霆都被互相衝散開,這一擊的餘威擴散,謝卿雲出劍,慕容狄也使出符籙阻擋,才爲紫霞宗場下之人抗下餘威,免得傷及無辜。
鄧紙鳶咬牙,身形後退好遠,牙縫間有絲絲鮮血滲出。果然,崔枯與她同是十境,又有着這天地造化的雷池相助,連鄧紙鳶都確實不敵。
那兩柄飛劍都受了重創,劍光黯淡許多,飛回了鄧紙鳶的身邊。崔枯卻像沒受到任何影響,說道:“也許在扶搖宗,你能藉助宗門劍意,我不如你,可是在我紫霞宗,就算是十一境,也討不到好處!”鄧紙鳶罵道:“放你娘的狗屁!還十一境,十一境修士看都不會看你紫霞宗一眼!有本事先殺了我,否則別想殺徐懷谷!”崔枯身形瞬間消失,出現在徐懷谷面前,抓住他的咽喉,冷笑道:“殺你?殺你做什麼?我還不想和扶搖宗不死不休,我只想殺他而已,無需拿扶搖宗壓我!”徐懷谷面目猙獰,看着崔枯,說:“我就是死了做鬼,也與紫霞宗不共戴天!”崔枯搖頭,譏諷道:“我紫霞宗神雷專克鬼物,你不會有做鬼的機會的。”徐懷谷咬牙切齒,周身劍意想要運轉,可是在崔枯的雷電之下,毫無抵抗之力。
徐懷谷恨意到了極致,只可惜自己奈何不得他。猛然,他想到自己心湖中的那一枚劍丹。
那是清風劍客的畢生劍意,若是全部釋放出來,崔枯絕對會吃大苦頭。
可他也會死。那又如何?反正被崔枯所殺也是死,不如最後再讓世人爲他驚奇一次!
正當他決絕之時,他看向了場下,努力想要找到那些自己相識之人。左丘尋還被雷電所困,她一劍接一劍揮出,鳳羽劍上傷痕累累,心湖飛劍也折損了許多,可是雷電分毫不爲所動。
謝卿雲在場下,無奈地看着他,似乎在說,她已經盡力了。殷子實看着他,眼神中有讚許和敬佩,可始終沒有出劍。
餘芹不在這裏,應該是左丘尋覺得危險,不讓她過來。也好,免得讓她看見自己這落魄的樣子。
還有柳婉兒,她還在無助地痛哭着。徐懷谷覺得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她,只可惜那一塊平安無事牌,雖有真情,但依舊保不了人平安。
徐懷谷最後看了這世界一眼,把這一幕場景刻在腦海裏,再閉上了雙眼。
心湖中的那一顆劍丹顫動起來,表面上開始出現了一些裂痕,就要被引爆了。
崔枯握緊了手,徐懷谷的臉色頓時由紅轉青。有一黑一白兩名女子詭異地出現在他身後,黑衣女子的手搭上了崔枯的肩膀,崔枯猛地回頭,匪夷所思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她輕聲說道:“他死了,你就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