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9 我即天災

    負責管理設於無人市集星系中導航燈塔的‘傑羅米斯特’王朝，並不是一個多麼強大的王朝。

    在所有的太空死靈王朝中，最具戰爭暴力的是由風暴王伊莫特克統治的【索特克】王朝，最富有的是無盡者·塔拉辛所屬的【尼希拉赫】王朝，最具威望的是世襲寂靜王的【斯扎拉坎】王朝……

    相比這些古老而強大諸侯國，法皇‘捷克法尼斯’統治的‘傑羅米斯特’王朝只能勉強算是個地方小縣令，看守法羅斯導航燈塔就是這裏的太空死靈代代相傳的古老職責的全部。

    以羅素的性格大概會覺得這樣安於一隅混吃等死也不錯，但偏偏捷克法尼斯並不是一個安於現狀的庸人，它的志向遠大，它的腹有宏圖，它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帶領自己的王朝與強大的索特克、尼希拉赫、斯扎拉坎等老牌的強大王朝同臺演出，甚至觸摸寂靜王的寶座。

    然而傑羅米斯特的實力實在薄弱，與其法皇的雄心壯志並不匹配，缺乏勢力的捷克法尼斯只能靜靜蟄伏。

    或許正應了那句古泰拉的老話，苦心人，天不負，在長夜孤獨的守望中，前所未有的機會終於來到了捷克法尼斯的面前。

    與大奧特拉瑪星域索薩星球的燈塔一樣，無人市集的燈塔也內置了一塊屬於‘統御者·扎胡拉什’的星神碎片以進行量子通訊和維度導航，一塊‘燃燒者’的碎片則被設置在傑羅米斯特王冠世界，爲整個墓穴世界的武裝供能。

    燃燒者的碎片吸引來了安拉基爾，祂以星神之姿降臨到無人市集，提出索討燃燒者碎片的無理要求的同時，也爲壯志未酬的法皇捷克法尼斯帶來了實現其抱負的希望。

    ——飛昇協議。

    “天靈靈，地靈靈，原初動力快顯靈。”

    “萬機之神在上，瓦什托爾在下，請指引我以飛昇的道路……”

    王冠世界的廢墟深處，捷克法尼斯基於自我意識對飛昇協議的再編譯已經進行到了最後關頭，雖然按理來說安拉基爾給它的這玩意已經經過驗證，完全是到手即用的水平，但畢竟涉及到自己的意識以及抽象的自我論述，捷克法尼斯認爲即使再謹慎也不爲過。

    法皇調用了大量資源，投入了天量算力來進行飛昇協議指令編碼的再編譯以排除任何可能的危險，從內戰開始直到現在，捷克法尼斯一直埋頭在運算機房中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搏飛昇路。

    燃燒者的碎片已經被安拉基爾帶走了，失去了星神碎片的供能，保皇黨控制的王冠世界在另外兩個由保守派掌權的墓穴世界的圍攻下節節敗退，大量的死靈士兵被擊殺至無法復活的永久損毀狀態，能夠擊滅行星的大型武器也隕落在了這場王朝的內耗之中。

    傑羅米斯特王朝的力量在慘烈的內戰中不斷消耗，保皇黨與保守派之間的仇恨隨着戰爭的日益激烈不斷加深，以至於到了不死不休、不可調和的地步。

    時至今日，傑羅米斯特王朝已經打得只剩下寥寥十幾艘還能動的戰艦，三座墓穴世界盡數被爆，莫說諸侯爭雄，這個本就不強大的王朝已經內耗得連上桌吃飯自稱王朝的資格都沒有了。

    捷克法尼斯法皇對此不聞不問，它相信這一切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統御者·扎胡拉什，祂是星神中的時間領域大神，祂掌管着時間的權柄，祂通曉古往今來的所有事情，只要掌握祂的力量……”

    捷克法尼斯佝僂着身體躲藏在因能源供應不足而顯得陰暗寒冷的地下密室中，幽綠的雙眼死死盯着全息投影出來的，自己的數字形態，透明的軀體中流淌着瞬息萬變的代碼亂流，在飛昇協議的運作下，統御者·扎胡拉什的自我意識正與王冠世界的外圍軌道防禦一同破碎。

    星艦隕落，武器崩毀，無以計數的太空死靈士兵成建制地死去，傑羅米斯特王朝的所有家底都已被徹底打空，它們再沒有了任何退路，唯有飛昇一途才是所有的救贖。

    經過再編譯的飛昇協議運作起來，每一個字符的意思都清晰明了，但連在一起的意思卻又無比晦澀，無法理解，數字軀殼中潺潺流淌的代碼如同緊握在造物主手中的刻刀，將被囚禁在超維立方迷宮裏的星神碎片雕琢成祂想要的形狀。

    “一切的犧牲都是值得的，所有的失去都是可以挽回的，只要，只要掌握了統御者的力量，我就能逆轉這一切……！”

    望着緩緩雕琢成型的統御者，捷克法尼斯毫無表情的金屬面孔上此刻佈滿了瘋魔的表情，它失去了一切，破釜沉舟去搏一個飛昇成神的未來。

    隨後，它的未來便被輕而易舉地擊碎了。

    一束高斯裂解羽流擊穿了地下實驗室的穹頂，將捷克法尼斯腳下的活體金屬地面炙烤得焦灼熔解，恆星的光芒從缺口處潑灑下來，熱辣的光線就像一場無情的暴雨，讓躲藏在陰暗角落裏的老鼠原形畢露。

    “人…人類的艦船？”捷克法尼斯從擡起頭來，星光暈染的天邊探出一截銀白的船頭，舷下掛載的新星炮陣列散發出冷卻的藍光。

    憑藉新星炮陣列與高斯裂解炮的強大火力，人類聯邦的快速機動艦隊成功潛入了王冠世界的廢墟，星神碎片的高能反應使得快子傳感器精準定位了這間祕密實驗室的位置，精準計算的輸出功率不多不少，恰好足夠將實驗室的穹頂與法皇捷克法尼斯的夢想一起擊碎。

    地板下面的線纜被燒焦，運轉中的飛昇協議因供能不足而停止，造物主的刻刀停止了祂鬼斧神工的雕琢，彷彿就連創造一切的原初動力也在此刻停止了心跳，與心如死灰的法皇一同擡頭仰望。

    仰望那個如神祗般從天而降的美麗身影。

    “我給你兩個選擇，把星神碎片給我，或者死——這樣的臺詞會更適合現在的氣氛。”那名外表美麗到不似活人的少年輕盈地落在了捷克法尼斯的面前，他毫不介意地赤着雙足，直接踩在焦黑的地板上。

    羅素輕描淡寫地說道：“但我不是很會看氣氛的人，所以你沒得選，無論交不交出星神碎片，你都得死。”

    “不，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羅素淡漠的話語擊碎了捷克法尼斯心中最後一絲幻想，它空洞的眼眶中有碧綠的火焰流淌，近乎哀求的語調從喉部的發聲器官中傳出：

    “我失去了一切，我的王朝覆滅了，我的子民死去了，我付出了我擁有的所有只爲飛昇成神，只要成爲神，過往的一切都將得到挽回……這是我唯一的希望，你，你不能……”

    羅素回眸一笑：“你捨棄了什麼，付出了什麼，和我有什麼關係？”

    “不要向我傾訴你內心的苦楚，我只是來取星神碎片而已。”羅素赤着雙腳走向被囚禁的統御者，說道：“也不要因爲希望被奪走而對我報以仇恨，因爲你打不過我。”

    捷克法尼斯攥緊雙拳，羅素的話語看似輕鬆，只是取走一塊星神碎片而已……但在傑羅米斯特王朝已經覆滅於內戰的現在，這塊碎片上已經承載了太過沉重的意義。

    “不仇恨…怎麼可能？”

    “伱愛恨不恨。”羅素聳聳肩，擡手開始解除統御者的封印。

    一邊解除封印，他一邊說道：“每年都有因爲錯誤計算黑洞視界的臨界逃逸數值而被引力捕獲，墜入深淵。偶爾也會有缺乏事先偵察的路過船隻被突然發癲的超新星爆發所吞噬。”

    “中子星的輻射殺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無辜的生命死於地質活動和天文異變？”

    “銀河系的歷史何其久遠，被反覆無常的天文現象奪去財產、家人、甚至生命的人何其之多，它們可曾憎恨宇宙？報復宇宙？那是沒意義的……因爲被宇宙傷害的人並不能把宇宙怎麼樣。”

    “同理，被我奪走希望的你，也無法拿我怎麼樣，你的仇恨毫無意義。”

    羅素擡起左手，伸出一根潔白如玉的纖長手指，恐怖的靈能在他的指尖匯聚，輕輕點在捷克法尼斯的額頭：

    “所以，閉上眼睛吧，不要憎惡，不要仇恨，安心等待死亡的到來，就當是……經歷了一場名爲彈星者的天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