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8 保皇黨

    在銀河過去長達近300年的時間裏，羅素都被很多人認爲是戰爭與殺戮的化身，彈星者於無盡星海中展露無邊殺伐之相，他的腳步走到哪裏，永燃不息的戰火就燒到哪裏。

    山河破碎，生靈塗炭，用異形的血染紅星空，用惡魔的淚洗淨蒼穹，這就是彈星者在絕大多知道他的人心目中的形象。

    大多數時候，羅素的所作所爲也都很符合這個形象，比如現在。

    當羅素所在的小型快速機動艦隊來到朦朧星域北部那個名爲‘無人市集’的偏僻星系時，這個原本無人問津的犄角旮旯已經徹底被戰火摧毀。

    被高斯武器報廢的活體金屬身軀殘骸，在墓穴世界的軌道上漂泊，無慣性引擎推動着一艘艘彎彎如月牙的星艦遊走在無人深空，如幽靈一樣神出鬼沒，若隱若現。一座座氣勢恢宏的墓穴尖塔從相位空間中露出冰山一角，但入眼卻盡是殘骸。

    灰風看見一個巨大的、空心的天體靜靜漂浮在無人市集的空域中，好像一個足有星球大小的空碗。

    “那是墓穴世界的碎片。”羅素輕聲說：“某種強大的攻擊把一顆星球打爆了，藏在裏面的墓穴灰飛煙滅，只剩下外層的巖殼在空中漂泊。”

    灰風點了點頭，快子傳感器與靈能傳感器交替掃過在整個星系，沒有發現除太空死靈以外的任何生物反應。

    很顯然，眼前這些破壞景象是太空死靈的內戰導致的。

    ‘無人市集’星系中共有15顆行星，其中3顆爲死靈墓穴世界，而現在這三顆星球都已經悉數被爆，只剩下一片殘垣斷壁漂浮在原本的行星軌道上。由於失去了機械維護與大型設備支持，這些殘骸正因引力的作用彼此靠近，緩緩地自然匯聚成球狀。

    “3顆墓穴世界全都被死靈內戰打爆了，我們要找的那塊星神碎片不知道還在不在。”灰風有些擔心白跑一趟。

    “開啓靈能隱身場，我們進去看看。”羅素不甚在意地說道。

    說着，他坐上了機動艦隊旗艦指揮室中央的那座密密麻麻鏈接着無數線纜的機械王座。

    隨着羅素的臀部與王座接觸，靈骨與機械混合構造的設備開始直接從他的身上榨取靈能以供給整艘星艦，在‘靈能塵埃燃燒室’完全沒有點燃的情況下，羅素一個人就供應了足以讓整艘旗艦的所有靈能設備全功率運轉還綽綽有餘的龐大靈能源。

    “好強……很強的靈能呀。…就好比一萬個阿爾法級靈能者一起以最終力量，最後境界燃盡自己……即使如此也難以企及領袖現在的力量吧？”

    負責維護輸能線路的靈能部修士感嘆着眼前線路每秒流經的龐大能級數值，唏噓之餘還有些失落：“在這樣強大的個人偉力面前，我們平時不斷投入大量時間、資源，動用大量人員持續研究靈能相關科技，不斷優化靈能塵埃的燃燒利用率……究竟有什麼意義呢？”

    當一個人的肉體力量強大到足以搬山填海，那些龐大而笨重的起重機又有什麼用？

    “自然是有用的。”羅素注意到了這名修士的困惑，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個人偉力不是一種可以長期依靠的力量，或許帝皇在黃金王座上一萬年的枯坐讓你們習慣了強調服從與追隨的強人政治，但你有沒有想過，世間從沒有永恆不變的東西。”

    “如果有一天，帝皇從黃金王座上垂死病中驚坐起，變成了一頭你從不認識也不理解的東西，習慣了依靠祂、依賴祂、崇拜祂的人類帝國又要何去何從？”

    此言一出，靈能部修士頓時臉色大變，他的聲音顫抖：“領袖，您，您的意思是，帝皇…帝皇祂……？”

    羅素呵呵一笑：“打個比方而已，我真正想說的是，不要將他人的強大視爲自己擺爛的理由，因爲強大的是別人，而不是你。”

    我的靈能的確強大到足以一隻手維持整支艦隊的設備運轉，但如果你因此便疏忽了靈能塵埃的儲備和設備的維護，那麼當我離開了或者出了什麼意外，你接着要依靠誰？

    沒有的，你能依靠的從始至終便只有自己真正理解並掌握的靈能科技和施法技術。

    “好的…”他低下了頭。

    談笑間，龐大的靈能力量被從羅素體內榨取出來，從屁股下面的機械王座爲中心被輸送到戰艦各處，裝載於旗艦各角的靈能場發生器開始運轉，靈能隱身場如一層纖薄的輕紗緩緩落下，將整艘星艦完全隱沒。

    一艘艘小型驅逐艦與快速反應護衛艦進入隱身場覆蓋範圍，貼在了羅素所在的旗艦側舷，就像一片片攀附在鯨魚體表的藤壺類寄生生物，在靈能隱身場的遮蔽下，艦隊駛入了已被死靈內戰打成焦土的‘無人市集’。

    星系內，殘餘的死靈艦船仍在互相交戰，藉助無慣性引擎的超級機動它們的艦船飛行時完全沒有任何軌跡或是可以預測的航道，這直接導致戰爭雙方都集體變成了船體描邊大師，往往在太空中拉扯好幾個禮拜才能擊傷敵艦的一側推進器。

    然後在接下來的幾周拉扯中這好不容易造成的損傷就被活體金屬的自修復特性配合冥工甲蟲修復完畢了。

    “仗打成這個樣子還有必要打下去嗎……”羅素作爲旁觀者看得有些無語。

    灰風一邊掃描着無人機從墓穴世界碎片周圍收集回的死靈屍體，一邊說道：“這個死靈王朝的大殺傷性武器在之前的內戰中已經被摧毀、消耗殆盡了，它們現在已經失去了發動大規模戰爭的能力，只剩下這幾艘活體金屬戰艦仍在不死不休地持續纏鬥。”

    “什麼仇什麼怨，打成這樣還不肯罷休。”羅素有些好奇，明明是王朝內戰，怎麼跟人類帝國打異形似的。

    星球炸了，墓穴推平了，什麼家底都不要了，你跟我今天必須死一個。

    灰風掃描完一具活體金屬殘骸，接着入侵下一具。

    她認認真真地說道：“這些屍體的數據中樞都遭到了毀滅性打擊，推測是‘死亡印記’狙擊手的神經粉碎槍造成的致命傷，裏面存儲的記憶數據殘缺不堪，事情的真相也已不全。”

    死亡印記，是太空死靈制度中的一種高階特種單位，它們擁有便攜式口袋相移裝置，平時會躲在隨身攜帶的口袋維度中觀察戰場，尋找合適的位置，使用一擊斃命的神經粉碎槍給予高價值目標致命一擊。

    ——以上是理想情況，實際上死印狙擊手一般被太空死靈的統治階層用於貴族仇殺，死在神經粉碎槍下的懼亡者和太空死靈可能比靈族和人類加起來都多。

    “啊，這具屍體是被超載能源核心死亡的，它的數據中樞相對完整。”灰風驚喜的聲音從王座側邊傳來，緊接着，她入侵了殘骸的數據處理中樞。

    接着，無人市集的內戰真相浮出了水面。

    “這場內戰是路線之爭，大約半年前，升格爲星神的‘燃燒者·安拉基爾’來到了這個星系，祂向王冠世界的法皇提議用‘飛昇協議’的副本來交換儲藏在該世界內部的燃燒者碎片。”

    “法皇同意了安拉基爾的要求，安拉基爾成功得到了燃燒者的碎片，進一步補全了自己，隨後便離開了。法皇則開始潛心研究飛昇協議，它試圖侵佔自己王朝掌控着的另一塊星神碎片‘統御者·扎胡拉什’的軀體，使自己升格爲星神。”

    “但星系中的另外兩個墓穴世界並不支持法皇的決定，它們宣稱所謂的飛昇協議與奪舍星神，不過是又一次謊言的生體轉化，奪舍星神後的法皇和原本的法皇根本不會是同一個人，它們堅決反對‘飛昇’的路線。”

    “於是支持飛昇協議的王冠世界與反對飛昇協議的其他兩個墓穴世界開始了不死不休的內戰，這是無法調和的路線之爭。”

    “現在的法皇仍在王冠世界的廢墟中研究飛昇協議，這是飛昇派與保守派的衝突，也是保皇黨與軍功集團的死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