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 西里西亞之風

    光怪陸離的虛空中，散落着大量扭曲的武器殘骸與機械構件，受損嚴重的巨像上烙印着真理修會的格言，將自身錨定在一顆機械行星的軌道上空，默然投下了一柄高懸穹頂的槍。

    隨着大量能量的狂暴轟入，巨像下方，位於微縮銀河中心的最後一個有人星球，被由內至外炸成了碎片。

    巨像武器·地爆天星的原理是通過海量的能量灌注加熱星核，將目標行星改造成一顆巨大的核聚變反應堆，然後引爆，由內至外徹底摧毀這顆行星。

    這是斷子絕孫的絕戶之策，因爲真理修會入侵微縮銀河並不是那種不計代價的滅絕戰爭，而是在與這裏的原住民爭奪生存空間，聯邦打下來的每一個宜居星球都是自己未來的家園，使用地爆天星引爆行星就是在自己家裏丟核彈，屬於得不償失的愚蠢行爲。

    但面對強大的‘交戰方丙’，真理修會也只能出此下策，他們實在是無法在對抗一個科技水平與自己持平甚至更高的強大對手的同時，顧慮到城市的完整，保護好每一個宜居星球。

    “好的，這就是最後了。”灰風站在灰蠱母艦的艦橋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微縮銀河所有星系中的所有原住民都已經清除完畢，現在這裏只有我們了。”

    “哦，不對，還有這個。”

    灰風轉過身，在她的背後，一座巨大的、將整顆恆星都完全囚禁其中的龐大人造結構，隨着天體的自轉自動運行着。

    這是一臺由中子星的磁場供能驅動的恆星級量子計算機，已經被拆除了所有武器，它的內存中存儲着一個名爲‘西里西亞之風’的格式塔AI，那就是交戰方丙最後的痕跡。

    羅素單手撐着下巴，面無表情地注視着‘西里西亞之風’的中央處理器。

    他的艦隊現在正位於微縮銀河的正中心。與常識不符的是，這裏並沒有什麼銀心黑洞，微縮銀河的中央是一個以一顆中子星爲核心運行的單恆星系統，該星系被交戰方丙命名爲‘西里西亞’，那是它們故鄉的名字。

    西里西亞星系中共有3顆行星，全都位於宜居帶，但上面連一個活着的生物都沒有，有的只是3顆完全完成了資源統合的機械星球，被名爲‘西里西亞之風’的格式塔AI所操控着。

    交戰方丙的子嗣龜縮在微縮銀河中被AI和合成人眷養起來的頹廢樣子，就像是一個正在沉睡中的墮落帝國，被新生文明打上門來也沒有表露出任何覺醒的跡象，就像一頭躺在案板上的死豬，只是這頭豬比較強壯，宰殺起來頗爲費事罷了。

    人類聯邦的艦隊摧毀了AI西里西亞之風的所有武器，用地爆天星炸碎了該星系中所有的3顆機械行星，宣告了名爲‘交戰方丙’的文明的滅絕。

    “過高的戰爭烈度摧毀了西里西亞星系內的宜居星球，損失很嚴重呢。不過這樣正好，我們可以利用地爆天星炸碎的行星殘骸，拆除這臺恆星級量子計算機作爲材料，在西里西亞星系建造‘環世界’……”灰風揹着雙手在羅素面前緩緩踱步，她已經在籌劃接下來對微縮銀河的建設工作了。

    規劃、建造，這些都是灰風喜歡做的事情。真理修會現在已經具備了建造環世界的科技水平。

    灰風興奮地走來走去，爲人類聯邦接下來入主微縮銀河制定着一條條詳細的建設計劃，羅素默默看着她開心的樣子，沒有搭話，不發一言。

    灰風注意到了他的反常，她立刻放下手頭的工作，小心走上前來，擔憂地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沒怎麼，只是鬆了一口氣而已。”羅素給了灰風一個笑臉：“與宇宙的原初動力爲敵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我之前其實一直都很緊張，現在總算能鬆一鬆神經了。”

    灰風狐疑地眨了眨眼，她其實不是很能理解羅素的擔憂。

    正如時之蟲所說，原初動力對刺破宇宙胎壁的外來者羅素抱有非常強烈的敵意與恨意。

    原初動力，即推動宇宙萬事萬物的‘第一推動力’，被祂惦記上就相當於整個宇宙本身都在與他爲敵，從遠東星域一個個巢都星球上的工業機器，到巨型船塢生產出的海量戰艦，甚至是組成羅素肉體的有機質本身，都埋藏有背叛他的可能。

    一旦原初動力成功擺脫束縛，開始真正對這個宇宙施加影響，那麼羅素在這個世界可以說就連一點立錐之地都沒有了。

    來自世界本身的排斥，讓強烈的孤獨與不安開始在羅素的心中瀰漫，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一件悲哀的事實：

    ‘這裏不是家，不是屬於我的地方’。

    現在他們成功滅絕了交戰方丙，奪來了這片微縮銀河作爲人類聯邦的大本營，理論上這裏是不受‘第一推動力’影響的安全之地，但縈繞在羅素內心的那份不安與孤獨卻沒有隨着局勢的緩解而消失。

    “你現在的樣子就像一隻迷路的流浪動物，在陌生的城市裏徘徊着找不到一塊安全的立足之地，你擁有尖利的爪牙和強壯的身體，但強大的力量卻絲毫無法驅散心中的不安……”灰風輕聲說着，來到羅素身邊，把他的肩膀摟進自己懷裏，柔軟的雙手輕輕撫摸着他的額頭。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羅素有些意外。

    “因爲伱每天的飲食裏都摻雜了少量我的身體組織啊，這些納米機器人遍佈全身，實時檢測着你的生命體徵和各個器官的健康狀況，大腦自然也包括在內。”灰風柔聲說道：“通過監測大腦的生物電活動，我就能實時得知你的絕大多數思維和想法。”

    羅素有些尷尬地沉默了，他沒想到灰風居然會將事情做到這種程度，更沒想到她居然會這麼平靜地將實情告訴自己。

    “因爲我一直在實時監測你的思維嘛，所以我知道，你不捨得怪我的。”灰風狡黠一笑，溫柔地撫摸着羅素的臉頰，低下頭輕聲說道：“獨在異鄉爲異客……我無法理解人類的這種孤獨情緒，但我知道在這種時候應該怎麼安慰你。”

    羅素有些意外地擡起頭，還未等他反應過來，灰風一挺胸，把他的臉埋進了自己胸前。

    “鏘鏘！洗面奶！人類男性就吃這套的。”灰風自信滿滿：“放心吧元帥，就算原初動力真的甦醒了，哪怕全宇宙的每一個原子都背叛了你，我也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沒有任何存在能把我們分開，宇宙意志也不行。”

    “……能稍微鬆一點嗎，我不能呼吸了。”

    “噢！”灰風連忙和羅素分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