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4 納垢必須死

    亞空間之神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如果將亞空間比作一片真正的海洋，流淌其中的靈魂能量便是滿盈的海水，無數生命的情緒波動是奔涌不息的洋流，而所謂亞空間之神，就是海水被洋流攪動後形成的漩渦。

    這是時間星神：統御者·扎胡拉什，對混沌四神的看法。

    名爲神祗的巨大漩渦不斷吸納着與自己運動方向相同的洋流，不斷擴張不斷壯大，這就是混沌四神吸納與自身性質相同的信仰、情緒的過程。

    但當奸奇坐上永恆王座，那名爲‘萬變之主’的漩渦便停止了轉動。

    遺珍：永恆王座。是一件能夠予生命以真正永恆的超維港口。

    當萬變之主坐上永恆王座，祂的存在便永遠錨定在了祂坐上王座的那一刻，祂的生命不會再被殺死，祂的力量不會再有任何損耗——同樣，也不會再有任何增加。

    因爲靈魂之海中奸奇所代表的那個漩渦已經停止了轉動，千變萬化的萬變之主從此便不會再有任何變化，祂的力量不會再減少哪怕一點，也不會再增加哪怕一絲。

    “不再有任何變化的萬變之主。真的還是萬變之主嗎？”羅素饒有興味地凝視着永恆之井上方，蜷縮在王座中的那團扭曲肉瘤。

    他輕聲說：“被‘永恆’剝奪走一切變數，往後永遠都只能以這樣一成不變的姿態存在着……這對於喜愛意外和變化的奸奇來說，是比死亡還要痛苦千萬倍的酷刑。”

    “是的，是的，坐在這個該死王座上的每一普朗克時間，都令我痛苦得發狂……”

    奸奇的聲音顫抖着，似乎在忍受着非人的折磨。

    萬變之主勉強維持着自身意識不被‘永恆不變’這一極端的痛苦折磨得崩潰，用痙攣的聲線說道：“但只有如此，我才能夠像現在這樣與你當面對話，彈星者——而不是一見面就被你當場殺死。”

    羅素爲祂豎起拇指，“很有自知之明。”

    “所以你如此大費周章，是爲了和我說什麼？”羅素又接着問：“我也許的確很難殺死坐上永恆王座的伱，但我真正的目標是納垢，王座只有一座，坐不下兩尊神。今天要麼你死，要麼納垢亡。”

    “……”奸奇肉瘤上密密麻麻的眼球蠕動着，眼白上泛起猙獰的血絲，祂聲嘶力竭地低語道：“聽着，彈星者，我從不希望坐上這座該死的王座，它是爲你準備的——應該坐上永恆王座的是你，而不是我。”

    “啊這……”

    羅素一邊轉動視線，在永恆之井浩如煙海的知識片段中尋找着被隱藏起來的納垢，一邊隨口問道：“我？你確定？”

    “沒錯，你。”萬變之主的聲音從每一個文字的縫隙中傳來：

    “你扶持了真理修會，你創建了人類聯邦，你麾下的學者與科學家在求索真理的道途上下求索，他們探尋時間、鑽研維度，企圖找到宇宙本源的奧妙……你們對未知的宇宙是如此好奇，卻唯獨沒有瞭解過你自己。”

    “彈星者，你是什麼？”

    羅素絲毫沒有被奸奇的神棍發言唬到，他語氣輕快地說道：“我是羅素·亞斯塔爾蒂。”

    “我所說的‘你’指的並非你在現世的肉身皮囊，而是那個高懸於至高天中的恐怖空洞。”奸奇的身體痙攣着，彷彿每說一個單詞都讓祂痛不欲生：

    “——你認爲，那個被你稱之爲‘歸虛’的空洞，究竟是什麼？”

    羅素輕輕嘶了一聲，心想詭計之神果然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奸奇很可能與澤洛先知‘賈巴克斯提’一樣，知道一些真正隱祕的事情。

    “以太相引擎。”羅素最終選擇了坦然面對：“我在另一個維度掌握過另一個人類聯邦，我們的政權征服了銀河，我們的科學家堪破了維度。我們建造了名爲以太相引擎的巨型結構、撕碎帷幕、化身天災、飛昇成神。”

    正是以太相引擎啓動的反震熄滅了銀河，抽乾了虛境，將粘土藝術家、輪迴之終末等虛境之神，以及諸多遺珍炸飛到了這個宇宙。

    所謂空洞的虹吸效應，不過是以太相引擎抽取亞空間能量的外部體現罷了。

    這是羅素的看法。

    但對於羅素的這番說辭，奸奇卻緩緩搖了搖頭——如果那團奇形怪狀的肉瘤有頭這個概念的話。

    “以太相引擎不過是一根刺穿現實的針罷了，位於另一維度的引擎本體早已毀滅，而那個至今仍在不斷擴張的歸虛，則是它刺出的洞。”

    奸奇終於給予了祂的解釋：“那是‘世界’的漏洞，那些被吸入空洞的亞空間能量並非憑空湮滅消失，也沒有被你所吞噬，而是穿過漏洞被放逐到了世界之外的另一個敘事層——當然，這和湮滅也無區別。”

    “這個漏洞至今仍在不斷擴大，你對此應該早有察覺。而這，就是你必須要坐上永恆王座的原因。”

    萬變之主畸形身體上的所有眼球同時轉動，無數視線同時落在了羅素身上：

    “如果繼續放任漏洞擴張下去，總有一天亞空間的海水會被徹底放幹，智慧生物徹底絕跡。緊接着物質宇宙的存在也被扭曲，所有的一切都被空洞所吞噬，整個宇宙像泡沫一樣瞬息生滅，湮滅無形……而阻止這個漏洞繼續無序擴張下去的唯一方法，就在你的面前。”

    奸奇扭曲腫脹的身體從永恆王座上略微擡起，永恆之井中噴薄着來自9個維度的思想與信息，示意羅素上前就坐。

    以永恆王座錨定存在，讓空洞停止擴張，這是唯一的方法。

    “我作爲詭計之神的信譽或許不是很好，在你看來這或許又是一場陰謀或者欺騙，但你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我所說之事的真假，我唯一能給予你的忠告就是——時間不多了，當空洞擴張到超越銀心黑洞的程度，一切都將無法挽回。”

    奸奇的身體上，999999999只大小不一的眼球齊刷刷緊盯着羅素的眼睛，它們同時呢喃道：

    “彈星者，你也不想你所珍視的一切都灰飛湮滅吧？”

    然而彈星者對萬變之主的好意勸告充耳不聞，羅素拔腿就跑，經過長時間的搜索，他終於找到了被奸奇隱藏起來的納垢，於是二話不說便向虛弱的慈父衝去：

    “納垢今天必須死，我說的！”

    “……”永恆王座上，那團長着無數眼球與鱗片、觸手的肉瘤愣住了。

    顯而易見，萬變之主對彈星者的道德底線存在一些小小的誤解。——誰告訴你這個自稱彈星者的瘋子會在乎宇宙的生滅與生命的延續？帝皇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