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強敵現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渣喵愛喝茶字數:3163更新時間:24/06/27 07:20:09
    陳國,風木郡。

    地穴內,灰光銀芒交替閃過,一道燦燦劍光衝破穴口,直上青冥。

    正是元清。

    歷時半載,輾轉數千裏,少年劍光縱橫,共斬拜月教徒三百餘人,兇獸妖物二百餘只。

    其中大多修爲不高,只有練氣境界;少數修至築基,但根基雜駁,除了有些陰詭手段,實則不堪一擊。

    然而,無論境界高低,那副嗜血癲狂之姿卻是分毫不減,個個行如野獸,狀如瘋魔。

    除卻一人。

    此人姓楊名齊,築基修爲,約莫三個月前在一座破亂小村內被元清撞見。

    彼時其正與一衆拜月徒嗜血狂歡,周圍一片血污,還散落着數截殘肢。

    元清見了自是驟起劍光,幾個起落便將一衆人獸斬殺殆盡,唯留楊齊一人,跪伏在地,氣息奄奄,神情癲狂。

    不過,就在這彌留之際,其竟復歸清明。呆坐片刻後,從懷中取出一卷獸皮交予少年手中,而後撿起身旁彎刀,自刎而亡!

    元清默然看着,末了,抖手甩出數顆火球,將此間一切燃作飛灰,隨風而散,接着御劍而起,尋了個隱蔽山洞,展開獸皮,讀了起來。

    這獸皮內所載可大致分爲上下兩部分,前者記載了楊齊生平,大抵是江湖武林事:少年爲報滅門血仇,投身邪教,最終大仇得報,還順帶血洗了江湖,落了個“獸魔”之名。

    至於後半則詳細記錄了修行心得,血咒祕術以及諸多拜月隱祕。

    心得祕術於元清用處不大,倒是這諸多隱祕,雖仍不甚詳盡,但亦可令其明了,所謂“拜月”究竟是何真意。

    正如昔日馬遊之所言,拜月教以獸爲尊,崇尚人獸合一,教衆將己身之神魂與獸相合,結而爲印,從而心意相通,得馭兇獸,卻也因此生死與共,休慼相關,可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然此法終究爲旁枝外道,難等大雅之堂,一生修行能至築基已是萬分僥倖,再無上進之門。

    加之修行愈久,神魂結合愈緊密,影響愈大,漸漸人無其智,獸無其性,以至人獸不分,最終落得個不人不獸之下場。

    不過,縱然法門低劣毒邪,教衆仍如赴火之飛蛾,義無反顧,至死不休,究其原因,大約有三。

    這頭一點便是,凡入教者,必先信仰“烏拉”爲唯一真神,獻以血肉,奉以心魂,“烏拉”所言即是真理,“烏拉”所指即爲天命。

    待到身心唯一,至真至誠之時,便可參加“朝聖試煉”;而所謂“朝聖試煉”,其實就是將試煉者投放於茫茫荒漠,予一日水糧,定千里行程,其間還有毒蟲劫道,猛獸攔路,堪稱九死一生。

    試煉通過,則可面見“烏拉”,獲神人垂青,得賜“血種”入體。

    “血種”者,神人精血也,其內自涵修行法門和“烏拉”神語。

    依照法門修行,短則月餘,長則年許,即可有煉血化咒,百里對敵之能;研習神語,上可聆聽神言,下可溝通虎狼,驅兇御獸,威懾一方。

    只是其卻不知,這血種,名爲恩賞,實爲禁制!“神言”也好,“修行法”也罷,皆爲牢固禁制用。

    隨着修行日深,血禁由表及裏,最終印刻神魂,屆時受禁者一身精血運行,乃至言行思維,便全在“烏拉”一念之間。

    此前數次拜月教徒異行,如自爆裂體,血光傳訊等便是如此。

    此爲其二。

    第三,也可說是根本之因,始作之源,便是人性本惡,濁欲貪念。

    設想,凡夫俗子,爲魚肉者,渾渾噩噩,碌碌一生,卻因信得法,因祭獲力,短短半載,便彷彿鱗蛇化蛟,魚過龍門,一躍而至凡塵之上,自此,律法難約其行,教條難規其性,生殺予奪,全憑一念好惡,這等誘惑,有幾人能擋!

    何況心鎖一去,勢必心猿動,意馬躁,屆時濁欲貪念便如枯草逢星火,一觸而燎原!

    外加法門邪異,兩相糾纏,就好比那天雷勾地火,烈火烹熱油,一發不可收拾!

    此三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交融滲透,宛如穿骨鏈,縛頸環,將一衆拜月徒死死鎖住,向着慾念深淵寸寸拖行,屍骨不留。

    ......

    數日後。

    劍影朦朧,穿青掠碧,落於丘野之上,現出少年身形。

    放眼望去,周圍盡是鬱郁高草,唯有一處,約十數丈方圓,草葉四伏,碎屑遍佈,其內還可見片片斑駁血跡,顯是經歷了一場血戰。

    元清走到一灘血跡前站定,擡手虛攝,同時默唸法訣,只見紅芒閃爍間,點點血色竟從草葉中抽離而起,於半空凝化爲絲,又聚合成小箭之形,溜溜一轉後指向西北方向。

    此爲煉血攝氣法,乃是獸皮所載祕術之一,數月間,元清便是依靠此法追尋拜月蹤跡。

    大袖輕擺散去法術,少年身合劍光,拔地而起。

    行不過百餘里,果然得見一夥拜月徒向西北奔走,共十三人獸,皆練氣修爲。

    神念掃過,其心中已有定計,但見劍光煌煌,從天而降,一劍將一瘦小老者連同坐下豬妖斬作兩半。

    隨之劍光崩解,散作流瀑;少年現身,執劍平揮間,洶涌劍風噴薄而出,裹挾着鋒銳劍氣,碾過十丈方圓。

    未幾,風止,草屑混着血污紛紛揚揚散入遠方,留下十數丈空曠;兩名精瘦漢子癱倒在空地邊緣,傷痕累累,氣息奄奄。

    收劍頓足,元清神情漠然,法衣撐起濛濛清輝,隔絕周身,似是在等待什麼。

    果不其然,不過片刻功夫,便有血光爆裂,四散激射,正是血禁控制之下,教徒爆體而亡。

    血光大多虛空泯滅,唯有一道,彷彿箭矢模樣,箭指西北,直衝天際。

    銀光閃爍,元清緊跟着御劍而起,然而行不過數息,又忽然神情一肅,卻是一線靈冥感應之下,劍心警兆大作,彷彿血光將至,大禍將臨。

    於是按劍落地,同時大袖一抖,甩出七面渾黃小旗,分落周身丈許間。

    下一刻,只見一線烏光刺入天幕,並在數個呼吸間來至元清上空。

    烏光散退,現出一人一獸:人,淨面束髮,青衣飄飄,一副書生模樣;獸,長逾丈,寬逾尺,背生雙翅,通體烏黑,甲殼猙獰,獠牙尖利。

    二者俱是築基後期修爲,靈壓飽滿,靈息悠長,絕非等閒之輩。

    書生上下打量了元清一番,而後攤開手掌,現出一顆猩紅圓珠。

    圓珠隨即爆裂,化作細密血霧,聚合扭轉,如小蛇般鑽入其口鼻之中。

    閉目感應片刻,書生睜開眼,張口吐出了數個不知名音節,見元清無動於衷,又灑然一笑,重新說道:“在下鄔展,想必閣下就是近日裏四處追殺我拜月教之人,不知尊姓大名?”

    然而,話音未落,便見劍光如虹,逆衝直上。

    少年足踏雲翼珠,騰空而起,周身劍意蓬髮,戰意熊熊。

    縱然靈覺指引,此戰大凶,但長劍在手,我輩劍修又何懼一戰!

    書生面對劍光不躲不避,擡手間掌心血光閃動,幻作蛇首之形,一口將之咬住。

    “滋滋”之聲響起,劍光蛇首如烈火遇玄水,相互消融又分毫不讓,最終同歸於盡。

    一擊未果,元清並不意外,卻也未打算就此收手,是以凝神聚意,長劍自下而上,斬出劍光如彎月。

    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少年一鼓作氣,一連斬出七輪彎月。

    七輪彎月排成一線,其華皎皎,其意鋒銳,大有開山裂石之勢。

    書生此回並未硬結,只是輕踩足下兇蜈,後者羽翅微顫,便化作一線烏光避過彎月,其速度之快,比之劍氣還更勝一籌。

    “且慢!”

    黑光消散,一人一獸重現身形,書生強壓下眼中血色,高聲喝道。

    然而語出如石沉大海,唯有劍光重現天際。

    書生見狀再也按捺不住,一聲斷喝,只見血焰升騰間,青衫灰飛煙滅,其身形亦是暴漲數尺,直至兩丈高低;雙瞳赤紅,渾身虯肌凝結,哪還有半點書生姿態。

    而後吸氣吐聲,聲如洪鐘大呂,嗡然作響;音似太古玄音,難明其意。

    音落,血光升,卻是其雙臂和頸背處現出大片血紋,細如絲線,形似兇獸。

    血紋化焰,升騰而起,糾纏聚合,終成三獸:一者黑鱗獨角,背生雙羽,託着三丈蛇軀衝向元清,竟是騰蛇之屬!

    一者赤羽金喙,略一盤旋來至書生身下,將其穩穩托住。

    一者轟隆落地,卻是只銀牙白象,足有八丈餘高,長鼻捲曲間白芒隱隱,不知在做什麼。

    至於那飛天兇蜈,早在書生斷喝之際便撞破劍光,與元清鬥在一處了。

    ......

    百餘里外。

    林蔭下,溪水旁,小獸蜷足而臥,看着兩隻河蟹正“生死相搏”,興致昂然。

    正當勝負將分之際,忽有淡淡男聲在其腦中響起:“小家夥,再不過去,你那小郎君可要撐不住了嘍......”

    小獸登時一驚,幾個閃動竄入密林深處,躲在一處隱祕樹窩內,四下觀望不停。

    過了半晌,見仍未有人影,其終是壯着膽子跳了出來。

    看了看天邊,又閉目感應了片刻,終究是雲煙再現。

    “敢動本公主的人,哼!”

    ......

    天極之上。

    黑白玄袍散出瑩瑩玄光,隔絕天地。

    男子回首望向西方,微微笑道:“好一把火,來得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