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比不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邊不再是晨昏際會，已是大亮，城門口也逐漸有了行人。

    城衛軍列陣開來，分列城門兩側，擋住了倚在城牆上，頭戴斗笠，身着黑衫的「李星雲」。

    他的頭不知何時低了下來，斗笠下沿遮住了大半張臉，只留下一個似乎有着幾道疤的下巴。

    他像是個行走江湖的俠客，在等待他的對手，一決生死。

    如果他的懷裏抱着把劍，天空中烏雲排兵佈陣一番，再下一點雨的話，就更像了。

    現在這種天晴日朗下，陽光灑在晨霧之上，折射出五光十色來。

    過往行人朝着天邊議論，亦有朝着天邊朝拜的，並沒有注意到城牆邊上多出來的那道黑色的身影。

    只有一些孩童，烏熘熘的大眼睛在眼眶裏打着轉，一個個的盯着那道黑色的身影勐看，好奇的都快滴出水來。

    如果不是被大人牽着，只怕是已經穿過城衛軍的隊列，跑到那道黑色身影的周邊了。

    倒不是說這道黑色的身影多麼的特殊，多麼的吸引人。

    只是這鳳翔城中，最近流傳着飛天大俠的傳說。

    那飛天大俠一襲白衣勝雪，傳說啊連頭髮都是白的。

    而這人，黑衫斗笠，黑髮從肩上披露。

    在孩童們好奇的心思中，奇奇怪怪的猜測數不勝數。

    有覺得這是飛天大俠的死對頭的，也有覺得這是飛天大俠的朋友，遁地大俠……

    「啊～」

    「李星雲」打了個哈欠，身形脫離了城牆，舒服的伸了個懶腰。

    也許是一身輕鬆的原因，沒想到，想着想着，竟是睡着了。

    「太宗皇帝的路啊！還真是志向遠大。」

    「李星雲」輕聲呢喃着，隨即笑着搖了搖頭：「比不得，比不得！」

    扭頭看向那羣孩童，擡手捏住斗笠邊沿，微微上臺，露出那張支離破碎的臉龐來。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牽動着臉上的裂痕，更顯猙獰與恐怖。

    「哇～……」

    一羣孩童頓時便被嚇得哇哇大哭起來，鼻涕眼淚一塊掉。

    驚得帶着孩子的大人們也顧不得對着天邊朝拜了，連忙查看自己孩子爲什麼哭了。

    「哈哈哈，一羣小屁孩！」

    笑是這麼笑，但「李星雲」還是擡手壓低了斗笠，悄熘熘的進了城，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快。

    城衛軍的將士目送着那道頭戴斗笠，身着黑袍的身影進了城，忍不住問道：「老大，這傢伙什麼來頭？竟然讓參將大人親自過來囑託？」

    隊正瞪了那問詢之人一眼，呵斥道：「上面的事情少打聽！」

    「哦！」

    那將士縮了縮脖子，沒再多問，他也只是好奇而已，剛從那道身影上收回目光，卻是聽得自己老大罵罵咧咧的滴咕：「我就一守門的，我上哪知道這是哪路神仙去？」

    【鑑於大環境如此，

    「李星雲」走在街道上，聽着身後城衛軍的三言兩語，不禁想起前幾日的事情。

    那一夜，他從鬼王朱友文那得知李星雲回了鳳翔，後返回臨時居所，又發現了幻音坊留下的信息，言明李星雲會在今日一早，離開鳳翔。

    當今世上，能夠號令幻音坊的，只有兩人。

    一是女帝，又或者說歧王。

    歧王自是不會關注他這個小人物，那便只有另一人，姜雲卿了。

    姜雲卿此人，是除大帥之外，唯一讓他感到恐懼的，是堪稱妖孽的存在。

    此人雖不如大帥一般能夠未卜先知，事事搶先佈局，卻也是深謀遠慮，可謂算無遺漏，行事更是變幻莫測，讓人難以捉摸。

    就好像，他至今都不明白姜雲卿爲何當初不殺他，還要點明他的身世。

    起初，他以爲姜雲卿是爲了龍泉寶藏，是想讓他幫忙對付大帥。

    可仔細一想，姜雲卿真的在乎那龍泉寶藏嗎？

    只怕不見得，大唐的富國寶藏，海量的金銀珠寶，姜雲卿反手就拿來做餌，引誘契丹分兵南下，眼睛都不眨一下，堪稱絕世敗家子。

    至於對付大帥······

    呵呵，他配嗎？他何德何能有資格對大帥出手？

    所以，姜雲卿到底想在他身上圖謀什麼？這一次告知他李星雲離開的時間，又想要做什麼？

    他想了許久，他始終沒想明白。

    直到昨夜，臨近李星雲離開的時間，他鬼使神差的來到了城門口。

    那守衛城門的士卒，也是有些讓人匪夷所思，在宵禁的時間裏，瞧見他站在城門口，沒有抓他，竟是直接打開了城門。

    沒有跟他打招呼，見他愣在原地許久也不催促，就好像他們的任務就只是在這個時候打開城門。

    一切都是莫名其妙，而他也是莫名其妙的出了城。

    跨過了那道城門，就好像失去了某個牽引，他頓時又失去了方向，無比的茫然，看着道路從遠方一直蔓延到自己的腳下，卻是不知道該如何邁步前行。

    當他想往回走的時候，卻是發現城門已然關閉。

    高聳的城牆其實攔不住他，但內心深處卻總是響起無路可退的聲音。

    每一次眨眼，那城牆便以幾何倍數長高，直到與天相連，將牆內牆外分割成兩個世界。

    牆內寧靜而美好，星星燈火，美不勝收。

    牆外死寂而黑暗，腳底泥濘，舉步維艱。

    他曾在牆內，而現在，在牆外。

    走出時茫然，回頭卻是無路！

    唉~

    嘆息一聲，靠在城牆上，擡頭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繼續想着。

    他感覺，他可能不是那種善於思考的人，這一夜，依然沒有什麼頭緒。

    直到見過了李星雲，他似乎才想明白了一些東西，但具體是什麼，他還是不清楚。

    也許，他真的不是擅長思考的人吧！

    「彭！」

    似乎是撞到了人，「李星雲」說了聲抱歉，便邁步繞開，埋頭繼續前行。

    只是，不待他走出第二步，便感覺到方纔那人再一次出現在了他的身前，眉頭不由微微皺起。

    身前響起蒼老的聲音：「小子，撞了人就想跑？」

    「你待如何？」

    「李星雲」微微擡頭，斗笠下露出一個有着疤痕的下巴來，目光切過斗笠邊沿，打量起身前之人來。

    這人身着嬈疆服飾，鬚髮皆白，面容蒼老，但嘴角洋溢着的笑容卻是瞬間讓其年輕了十幾歲。

    這嬈疆老者擡手按住「李星雲」的肩膀，嘿嘿笑道：「嘿嘿，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