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十九章進藤光的神之一手

    楊森給古力他們講了人工智能阿爾法狗的故事。

    從網絡上60局全勝，贏了最頂尖的職業棋手開始。

    到面對面圍棋，下慢棋贏了幾位日本九段棋手。

    有伊角慎一郎，越智康介等人。

    還有日本「名人」棋手緒方精次。

    “緒方想針對阿爾法狗的底層邏輯入手，結果因爲阿爾法狗對局數太少，沒有參考的地方，五局都輸了。”楊森說道。

    “不過，他的對局很精彩，給了其他人警示。我雖然不認同人工智能將碾壓人類智慧，但我也覺得到那個時候，或許可以參照緒方的想法。”

    古力若有所思地點頭，他思考後問：“楊哥……”

    “嗯？”

    “人工智能是什麼？”

    楊森崩潰了，給他說了這麼多，他沒怎麼聽懂。

    只能指着房間裏的電腦，“那個就是人工智能……嗯……的孫子。”

    “這怎麼可能？”古力難以置信，“它能下棋贏過我？”

    “所以這件事情，在日本也有很大的爭論，”楊森嘆口氣。

    “尤其是塔矢亮和阿爾法狗的對弈後。”

    ……

    塔矢亮和阿爾法狗的對弈這一話，引起了很多讀者的關注。

    因爲塔矢亮與之前的棋手不同，他是進藤光一輩子的對手，兩人在競爭中成長，是漫畫中必不可少的構成一角，形成了《棋魂》中日本圍棋界的現在。

    也是最爲強大的棋手之一。

    從小亮的身上，能看出小光比賽的結果。

    然而結果是，面對阿爾法狗，開場兩局，塔矢亮都輸了。

    來到了賽點。

    如果再輸一場，他就被判負了。

    所以這一場棋局，塔矢亮只能竭盡全力以求一勝。

    這是破釜沉舟的一局，他的大腦越發空明。

    在前兩局的對弈中，第一局他掙扎到官子階段告負，以微弱的劣勢輸給了阿爾法狗。

    但塔矢亮卻明白，全程他是沒有希望的，自己佈局中的陷阱，全被阿爾法狗看透。

    至於第二局，他憑藉着第一局的經驗，在阿爾法狗的強大壓迫力下，塔矢亮將自己的實力全部發揮出來，但到了第155手時，依舊是輸了。

    官子階段的阿爾法狗天下無雙，在前期他完成佈局後，自己已然就沒有了希望。

    到了第三局的現在，塔矢亮明白，自己只能另闢蹊徑。

    他要找到緒方精次所說的，阿爾法狗的漏洞！

    進藤光看着直播，塔矢亮一幅宗師氣度，跪坐在棋盤前，挺直着背，他的目光，變得異常銳利，好像要看透楊海的內心一樣。

    “真可怕啊。”進藤光感慨。

    這道目光，和當初塔矢亮挑戰佐爲時是一樣的。

    隱藏着恐懼，帶着興奮，勇往直前的揮劍。

    十多年過去了，他依舊還是以前的那個塔矢亮。

    不過……

    “阿爾法狗太強了！”進藤光震撼。

    慢棋的阿爾法狗，依舊擁有着壓倒性的統治力，就連塔矢亮，也不是阿爾法狗的對手。

    他本來以爲，擁有更多思考時間的慢棋，自己有一戰的可能。結果現在……

    進藤光的表情嚴肅起來了。

    ……

    楊森說道：“第三場對局，塔矢亮在第20手時，就試探着挑起戰鬥。結果阿爾法狗脫先，它在第三十手後，又接連下出妙手。塔矢亮長考，仍然想不出對策。”

    “所以接下來呢！”古力激動地問道。

    在楊森的妙語連珠下，他好像是真的看到了一場精彩的棋局！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後續的內容。

    塔矢亮究竟有沒有逆轉局勢呢？

    結局是沒有。

    最頂尖的棋手，也和阿爾法狗的差距很遠。

    “在這裏的時候，其實已經可以看出結局了……”楊森嘆息一聲。

    即使之後，塔矢亮依舊沒有放棄，奮力求戰尋找翻盤的機會，使用出了拼命的下法，但他最終還是中盤認輸了。

    “在和阿爾法狗的對弈中，塔矢亮一直面平如鏡，但到了結果出來的時候，他流下了眼淚，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直到恢復心情後，才說出了自己的感悟。”

    “塔矢亮說：我擔心阿爾法狗會下的棋，它總是會下到那裏，它下的棋，我不能完全看透。我……我輸了。”

    “在相當大的差距下，塔矢亮最後兩場都輸掉了。”

    “人類棋手的智慧輸給了人類的科學家。”

    聽到這裏，古力非常不甘心，哪來的人工智能，居然說能贏過最頂尖的職業棋手！

    他的夢想是成爲世界級棋手，拿下世界冠軍，戰勝韓國和日本！一個莫名其妙的東西，說是自己未來也無法擊敗，他不想理解。

    古力的想法，在日本同樣如此。

    《圍棋大變革》中的阿爾法狗，成爲了日本漫畫中前三的反派，沒有獲勝希望的恐怖存在。

    “進藤光不可能贏的，一局也贏不了！”

    “比殘酷更殘酷的，是沒有感情。我無法想象，阿爾法狗會如何失敗？”

    “劇情非常精彩，只是下棋的劇情，卻看的我喘不過氣來，有種黑霧籠罩的感覺。鳥秋野老師的畫工比起以前更上一層樓，劇情的張力也更加可怕。”

    “所以圍棋就真的沒有未來了嗎？”

    楊森在日本關注了讀者的心理變化。

    他對古力和香港小孩說：“不知道阿爾法狗是人工智能的時候，讀者們是好奇的。這個角色與藤原佐爲相似，大家都在期待，是否是藤原佐爲迴歸了。在二十年後，有另外一個人，看到了他的靈魂。”

    “阿爾法狗的身份暴露出來，讀者開始驚訝，然後是嗤之以鼻。”

    “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技術，漫畫家之談，過於天馬行空，不着邊際。”

    “之後隨着劇情的發展，漫畫的吸引力越來越強，讀者們也越來越投入，對故事劇情感同身受。阿爾法狗的強大壓迫力，使得讀者們，都在說「我不能呼吸了」。”

    這三種階段，現在正是最後一種階段，渴望着一個英雄的出現。

    打敗狗狗大魔王，贏回世界！

    《圍棋大變革》也來到尾聲。

    “接下來就是進藤光的棋局了！”古力搶先說道。

    “沒錯。”楊森點點頭，“進藤光的棋，是全篇漫畫中最精彩的地方，最高潮，也是點睛的地方，我現在想起來，依舊是頭皮發麻。”

    ……

    進藤光的第一局，他使出了渾身解數，依舊輸給了阿爾法狗。

    這一話剛剛發出，便遭到了讀者們的抵制。

    如此黑暗的結局，實在是大家不想看到的。

    “於是以前的話術又開始說起來了，不會有人工智能戰勝最頂尖的職業棋手的。”楊森回憶，“大家就像是鴕鳥一樣，將腦袋埋進沙子裏，不管不顧起來。”

    “可是這種自暴自棄，也很快被打破了，不得不面對可能的事實。”

    “什麼？”古力問。

    楊森幽幽道：“這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這個事情和圍棋關系不大，更是和《棋魂》沒有關聯。

    但在這個時候，卻給了讀者以重擊。

    楊森說：“是世界性的大新聞，你們在棋院可能不知道，但現在已經傳的沸沸揚揚的了，就連新華社的報紙上，也給出了最大的版面。”

    “是什麼？”古力急切追問。

    “深藍，深藍對弈中勝過了卡斯帕羅夫！”

    人工智能深藍，在一九九七年的人與計算機挑戰賽上，擊敗了國際象棋等級分排名世界第一的加里·卡斯帕羅夫！

    “卡斯帕羅夫從五月三號開始，直到五月十一號，下了6場棋。結果是一勝三平兩負！開啓了新的時代，這是人類的一大步，也是棋手的悲哀。”

    古力聽到這裏，瞪大了眼睛。

    國際象棋他是知道的，沒想到最強的棋手輸給了人工智能深藍。

    這不是在說……

    他深吸一口氣，直直的盯着楊森。

    “沒錯，鳥秋野的預言，很有可能是真的！”楊森無比認真說道。

    深藍的出現，揭露出了一點，當科技足夠發達，人工智能擊敗最頂尖的圍棋棋手，不以人的意見爲轉折，是必然發生的事情。

    只是聽楊森所說，古力的內心，就產生了一股絕望感。

    他現在是如此的努力，可是在未來的時候，就要面對人工智能了，這將是他的悲哀。

    努力成爲泡影。

    當深藍的事情與漫畫相結合，嗤之以鼻的讀者，亦或是阿q精神的讀者，全都如同古力一樣，悲哀起來。

    就連大竹英雄也不能釋懷。

    他當初在電視節目上，保持着不支持鳥秋野漫畫內容的看法，到了如今，顯得他沒有遠見了。

    這一點倒也沒有什麼，因爲大家的想法和他是一樣的。

    但是這樣子，是不是說明了未來的圍棋界，將成爲一潭死水？

    不只是如此，追求着棋魂與棋禮的日本圍棋，又將何去何從？

    他所下的美學圍棋，代表着沒有未來的歧路。

    冰冷的ai，真的將和鳥秋野所說的一樣，深入研究了圍棋，在它的算力支持下，沒有感情的機械將戰勝熱愛圍棋的棋手。

    他不能相信！

    “一時之間，如同六超之一大竹英雄這樣的棋手，都因爲一本漫畫而迷茫起來。”楊森感嘆，在棋院的他，真實目睹了這一面，就連他本人，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中國圍棋的棋道，蘊含的哲理性，是圍棋地位的襯托。當圍棋被脫下了華麗的外裙，被ai欺凌，如同大小姐被黃毛小子染指，那麼圍棋還是以前的圍棋嗎？”

    想到這一點的楊森，也變得自暴自棄了。

    這是漫畫界的奇觀，還從來沒有發生過，給社會帶來如此大反響的圍棋作品。

    “超脫出了漫畫題材的限制，有了藝術性和對未來的探索性。如同《基地》一般的作品。”

    這是楊森站在圍棋棋手的角度所說的話。

    “雖然現在電腦依舊有不可逾越的技術障礙，但總有一天會突破的，而且依照技術革新的速度，這個時間不會太遠。”

    古力越來越難過，他預見到未來的可怕，一切都將籠罩在阿爾法狗的陰影之下。

    “難道就沒有些好消息嗎？”香港小孩忍不住問道。

    “當然有，”楊森回答，“令人振奮的消息。”

    ……

    這是東野響最後細緻描寫的棋局了。

    也是進藤光的第三場棋局。

    輸給了阿爾法狗後，他陷入了自我懷疑中，但用第二場棋局，他驗證了自己的一個猜想。

    因爲有了緒方精次和塔矢亮的墊子，對於阿爾法狗，進藤光越來越瞭解。

    或許在第三局中，他可以找到阿爾法狗的bug。

    但當真正驗證的時候，他緊張地急促呼吸着。

    快要上場時，進藤光的情緒依舊沒能平復。

    這樣下去的話，無法發揮出實力，進而無法勝過阿爾法狗。

    越是這麼想，心情越是焦慮。

    就在這個時候，他似乎聽到耳邊有人說：

    “小光……小光……”

    “這是？”進藤光睜大了眼睛，“佐爲的聲音！”

    他猛的回頭，看到了身後的佐爲。

    佐爲還是以前的模樣，穿着白色的長袍，拿着摺扇，露出溫和的笑容。

    “好久不見啊，小光。”

    “嗯……佐爲……”小光喃喃自語。

    他變成了和佐爲分離時的樣子，是令無數讀者懷念的稚嫩臉龐。

    小光有太多的話想和佐爲說，這些話堵到了一起，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真的很了不起啊，小光。”

    “嗯！”進藤光流下的眼淚，“我一直在下棋，一直在下棋，就是想要見到你。”

    鐘錶的滴答聲響起，時間快要到了。

    藤原佐爲看着遠處的光芒，“一切都拜託你了，小光，我相信你。”

    最後他消失在光芒之中。

    “佐爲！”

    進藤光猛的坐起來，他才發現自己剛纔睡着了，抹了抹臉，指尖有水漬。

    整理好衣裝，爲了挽回職業棋手的尊嚴，他上場了。

    “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

    阿爾法狗執黑棋先行。

    隨着棋局的進行，進藤光笑了。

    果然和他想的一樣，阿爾法狗有着固定的套路。

    前幾手棋，在他的有意之下，和第二棋局開場沒有區別。

    他可以進行自己的佈局了。

    電腦前，塔矢亮看着這一幕，不明所以。

    “爲什麼進藤要這樣下呢？”

    之前明明已經得出，這樣下是不可以的。

    白棋來到第四十手的時候，能看出明顯的落在下風，進藤光越發陷入困難。

    不過他的眼神依舊明亮，嘴角掛着笑容。

    這一點，令楊海十分疑惑。

    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到第七十手時，黑棋在上邊區域圍出了大空，就連最普通的棋手，也能看出白棋的劣勢。

    前兩局的時候，廝殺到了官子末尾，進藤光以微弱的劣勢輸了。

    到了第三局，白棋的局勢就連前兩局都不如了。

    “進藤光到底是怎麼想的？”

    緒方精次目光灼灼的看着屏幕。

    進藤光是處於下風，但緒方精次總有種感覺，這一盤棋全盤都在進藤光的掌控之中。

    現在的局面，是他想要的。

    “我爲什麼會這麼想？”緒方苦笑，或許是他太想看到一場人類的勝利了。

    所有人都保持着疑惑，沒有看出進藤光的想法。

    ……

    “所以結果到底是什麼？爲什麼要這麼下！”

    楊森拋出懸念，卻半天沒有接着說。這種惡劣的性格，讓古力無比的惱怒。

    “別着急，”楊森長嘆一口氣，他聲音在顫抖，“那真是驚人的思路啊。”

    ……

    白棋來到了第七十八手。

    進藤光與佐爲同在，他鋪墊了整場棋局，犧牲了上邊的空位，就是在等這麼一手。

    他捏起棋子，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棋子將落下，有一把摺扇從他身前伸了出去。

    挖！

    這是他所想出了一手。

    棋盤是星空，隨着這一子的落下，光芒大放，黑暗被驅散。

    藤原佐爲出現在小光的身後，怔怔的看着這一幕。

    黑棋的種種隱患被串聯起來，頓時陷入困境。

    此時的阿爾法狗，又該如何扭轉？

    接下來就是驗證的時候了。

    好像無視了這一手棋，阿爾法狗第79手棋依舊按照自己的節奏下着。

    直到第87手左右，它才恍然大悟，意識到自己錯了，開始調整。

    “神之一手！”緒方精次喃喃說。

    “這是神之一手！”塔矢亮猛的站了起來。

    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一手棋，扭轉了棋盤的勝負，這絕對是神之一手！

    所以這步棋，超出了電腦的想象，體現了人類智慧的絕妙。

    計算力不能超越ai，但大腦中的靈魂，是AI所不能有的。

    除非它達到了算盡一切的地步，將圍棋全部囊括，每一步都可以理解。要不然是絕對不可能下出神之一手的！

    這就是人類的勝利，圍棋之魂的勝利！

    第三場棋，因爲進藤光的第七十八手棋而大放光明，漫畫之中，棋手們對於阿爾法狗的恐懼，也一時間煙消雲散了。

    它並不是無法勝利的，而且勝過它的，正是大家一直所追求的——神之一手！

    ……

    “神之一手！第七十八手的時候，絕對是神之一手！”楊森大聲說道！

    他無比的堅信着。

    進藤光在最危險的時刻發現了阿爾法狗的bug，戰勝了它，贏得了第一場勝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