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儆猴

    不過，紀寧天……這個名字甫一出現在方紫嵐的腦海中，便揮之不去。

    是了，以李倩寧的行事作風，萬萬想不到用這樣一樁親事來毀了她。而太皇太后雖然不喜她，但也不至於輕易下這樣一道旨意，將她拱手送給汨羅人。

    倒是紀寧天，比他們任何人都有理由，都更可能，促成這一樁荒唐的親事。

    思及此，方紫嵐再也坐不住了，待迎接諸葛鈺的宮宴一結束，她便去找了李倩寧。

    她匆匆而去，卻正巧把驛館迴廊下幾位汨羅侍女的閒聊聽在了耳中——

    “大京派了使臣來宣旨，這婚事便是定下來吧？”

    “誰說不是呢？可惜了那方三小姐，要嫁與忠正世子，守着那麼個小小的病秧子，後半生可怎麼過啊？”

    “後半生？世子夫人成親後，有哪位能活得過三年？”

    “噓，你們聽說了嗎？世子夫人過世，傳言都不是意外，而是世子有天命預言在身，她們承不住才會……”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了？怪嚇人的，快別說了……”

    “這有什麼，說起來誰會喜歡比自己年長這麼多的女子？待到世子成年了，這位新夫人即便有命在，也是人老珠黃，世子定是要另娶她人……”

    所有的閒言碎語，在方紫嵐的腳步聲中戛然而止，她掃視了一圈眼前的人，神情淡漠，“怎麼不說了？”

    衆侍女噤若寒蟬，有膽子大的想要請罪，卻被方紫嵐一個眼刀扎過來，什麼都說不出口。

    “縱然世子成年後，我人老珠黃，又如何？”方紫嵐理了理衣袖，一字一句道：“世子與我結親，並非因我容貌，而是因我姓方。”

    她說罷，回頭看向身後快步而來，跪地請罪的嬤嬤，不怒自威道：“嬤嬤，我聽聞汨羅規矩嚴苛，卻不曾想竟是如此。”

    “請方三小姐恕罪。”嬤嬤的身子伏得很低，見狀衆侍女紛紛跪地求饒，“請方三小姐恕罪。”

    “罪，是恕不了了。”方紫嵐站直了身體，一改往日的憔悴嬌弱，沉聲道：“既然你們這麼愛嚼舌根，那就把舌頭割了，免得日後禍從口出，殃及性命，可就不好了。”

    她說得雲淡風輕，跪倒在地的衆侍女卻是花容失色，止不住地磕頭，“方三小姐，我們不是有意，求您……”

    “嬤嬤，愣着做什麼？“方紫嵐面若寒霜，朗聲道：“難道在等我親自動手不成嗎？”

    嬤嬤面色發白，卻仍應了一聲是，擡手示意侍衛上前，將這一衆侍女拖了下去。

    始終在樓上倚欄而望的李倩寧，看到這一幕時，不由地身形一抖，緊緊地抓住了欄杆，才不至摔下去。

    方紫嵐仰頭看了過來，“公主，看夠了嗎？”

    她的眼中似有一潭秋水，透着止不住的冰冷，此外還摻雜着似有若無的殺意，令李倩寧忍不住看呆了。

    須臾之間，方紫嵐已走到了李倩寧面前，“公主，你這樣盯着我看，若非我是女子，只怕要以爲你對我別有用心了。”

    “你胡說什麼？”李倩寧秀眉微蹙，方紫嵐輕笑出聲，“美人生氣，真是別有風情。”

    聞言李倩寧揚手就要給方紫嵐一巴掌，卻被對方握住了手腕，無論如何掙扎都是紋絲不動，撲面而來的壓迫感，令她心生恐懼，嘴上卻仍硬撐道：“方紫嵐，你瘋了嗎？”

    “適才公主也聽到她們是怎麼說我的了。”方紫嵐似笑非笑地勾起了脣，“活不了幾年的人，還有什麼顧忌？當然是隨心所欲……”

    “你混賬！”李倩寧打斷了方紫嵐的話，聲音卻直打顫，“你要做什麼？我可不是那些侍女，你休想……”

    “公主這是要自降身份？”方紫嵐毫不客氣地截住了李倩寧後面的話，“不過，在我心中，公主要比她們貌美得多。”

    “方紫嵐，你居然羞辱我？”李倩寧怒不可遏，方紫嵐面上笑意更盛，“羞辱？不是公主先請旨賜婚，羞辱我的嗎？”

    李倩寧神情一滯，就聽方紫嵐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今日前來，便是要問公主，請旨賜婚一事，究竟是誰的主意？”

    “當然是我的……”李倩寧張了張口，不待多說什麼，手臂上就傳來一陣劇痛，讓她本能地“啊”了一聲。

    “我勸公主最好想清楚了再說。”方紫嵐面沉如水，“我知道，這不可能是公主的主意。”

    “憑什麼不可能是我？”李倩寧試圖掙脫方紫嵐的桎梏，卻是徒勞無功。

    “就憑宮裏兩位娘娘，養不出這樣惡毒陰詭之人。”方紫嵐甩開了李倩寧的手，她撞在了欄杆上，身後婢女趕忙衝了過來，擋在了她身前。

    “玉成王、玉明王，都算得上是寬厚。便是近年被太皇太后娘娘帶在身邊的裴宣昌，亦是溫文有禮。”方紫嵐的視線越過婢女，徑直落在了李倩寧身上，“怎麼偏偏德嘉公主你，會有這樣的心思？”

    李倩寧扶住自己生疼的手臂，倔強道：“我便是有這樣的心思，你又能奈我何？往後我是汨羅的皇后，而你不過是區區忠正世子夫人……”

    “公主，紀寧天可不是什麼好人。”方紫嵐懶得與李倩寧多費脣舌，直截了當道：“若是讓陛下和太皇太后娘娘知道，你與紀寧天狼狽爲奸。你覺得，汨羅的皇后，你還有的做嗎？”

    “方紫嵐，你威脅我？”李倩寧厲聲道：“我告訴你，我不屑於紀寧天狼狽爲奸，但他說的沒有錯，若是不能毀了你，你遲早會毀了皇兄。”

    “果然。”方紫嵐脣角溢出一抹冷笑，“公主，你儘管做你的汨羅皇后。不過我保證，終有一日，你會後悔。”

    她說完不等李倩寧反應，便轉身離開了，心中卻是疑慮重重。

    紀寧天把她推給慕容清，是否意味着慕容清已經知道了她究竟是誰？但若是他知道了，怎麼會這般風平浪靜？她可是逼他殺了左先生的人，以那小惡魔的睚眥必報，定是不會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