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夢魘（下）

    兩人走出房間，來到院中，這莊園不大，只有幾間小屋，院中種着各種花草，不似人間物種。

    牧野接着說道：“我雖不識那寒冰刺，卻認得這寒毒的症狀，所以嘗試着用烈焰掌爲你暫時壓制了寒毒的擴散，奈何我修爲不足，無法爲兄長驅除這寒毒，甚是慚愧啊！”

    凌雲說道：“誒，身爲魔尊，豈能如此妄自菲薄，那老妖王有女媧血脈，且天性兇殘，敵不過他的寒毒也不足爲奇，待你的烈焰掌修煉至十二重境界，卻也未必不是他的對手！當年我師傅拼盡全力，雖能將他擊敗，對他的聖體卻也是無可奈何！”說完，兩人同時舒了一口氣，彷彿想起了一段悲壯的往事。

    牧野說道：“對了，那妖王還說過，這寒冰刺的毒傷的不只是肉身，更傷靈體，你雖已服用瞭解藥，七七四十九天內，切記不可動用靈力施展法術，也不能再受到靈力攻擊，否則恐怕靈魂不保！”

    凌雲臉上一笑，拱手道：“謹遵魔尊教誨！”，說完，兩人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正說笑間，院門外一道人影撞破虛空走了進來，正是牧野的侍女小露。

    牧野詫異地問道：“小露，你出去了？你不是在廚房準備午食嗎？”小露答道：“公子，莊園中的存糧已經快吃完了，我見沒有什麼可以招待蕭大哥，便到外邊找了些回來！”

    牧野聽了，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問道：“你回來時，有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人？”小露回答道：“沒有，我回來時很小心，確定沒有人尾隨才回來的！”

    牧野還是不放心，對小露說道：“你到繼續做飯，若是有人進來，替我拖住片刻！”說完，轉頭對凌雲說道：“蕭兄，看來這午餐是吃不成了，還得委屈你到內屋躲一躲！”說着，便朝着之前凌雲養傷的屋子走去，凌雲隨即跟了上去。

    來到屋內，牧野從牆面上取下那面銅鏡，對着牀後面的牆面催動咒法。鏡子中一道黑光射向牆面，被黑光照過的牆面便化作水一般晃動起來。

    牧野收起鏡子，掀起牀上的被子，轉身對凌雲道：“蕭兄，委屈你到裏面暫避片刻，我去看看到底是誰要害你！”

    凌雲翻身上牀，穿過水牆走了進去，牧野再次催動鏡子，牆面又恢復了原樣。

    凌雲來到牆內，眼前是一道向下的階梯，階梯兩側牆面上各有兩盞壁燈，凌雲剛一進入時，壁燈便自動亮了起來。

    順着階梯往下走數米，便來到一間不大的居室，四面牆上也各有兩盞壁燈，也隨着他的到來而自動點燃了。

    藉着這些燭光，凌雲見這室內擺設極其簡單，入口處牆面上有個大大的書架，上面擺放着各類竹簡製成的書籍，也有部分帛書，其它幾面牆上刻着奇怪的符號，地上擺着兩個蒲團，最內側擺着一張小牀，牀上鋪着純白色的被單和棉被。

    凌雲四下打量了一番，徑直走向那小牀，直直的躺了下去，望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正思索間，頭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也不知這間屋子做了何種精妙的設計，屋外的動靜竟能聽得異常清晰。

    凌雲靜靜地聽着，外邊有個陌生的聲音說道：“沒想到魔尊生活如此逍遙快活，找了個如此隱祕的地方金屋藏嬌啊！”

    牧野賠笑道：“不敢不敢，不過是區區在下的避暑莊園罷了！”

    凌雲沒有聽出那來的是什麼人，竟能讓牧野這個桀驁不馴的魔尊如此低眉順眼，心裏不免驚疑起來，繼續聽着他們的對話。

    另一個聲音又響起，說道：“牧野，我二人今日不過是執行公務，恰巧經過這裏。你的私事我們也沒有興趣，不過也順便提醒提醒你，若是遇見了什麼可疑的人，務必要向聖尊稟報！”

    牧野低聲應道：“一定，一定！”凌雲聽着這話，心中更加驚奇，心想，待這二人走後，定要找牧野問個清楚，接着，只聽之前說話的那個聲音又響起，說道：“走吧，咱就不打擾魔尊的雅興了！”說完，兩人便哈哈大笑起來。

    接着，凌雲聽幾個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而後又傳來小露的聲音說道：“兩位仙長，在小舍吃完午飯再走吧！”

    其中一人答道：“不必了，我倆還有要事，就不打攪兩位雅興了！”

    小露接着說道：“那，您二位先忙，小女恭送二位仙長！”

    兩人說道：“免了，免了，小露姑娘請留步！”之後，便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約莫過了一刻鍾，凌雲又聽頭頂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着，上面傳來牧野的聲音說道：“蕭兄，上來吧，這兒不能待了，我帶你去個更安全的地方！”

    凌雲順着臺階走了上去，穿過水簾門，回到了上面的屋子中，牧野說了聲：“蕭兄隨我來！”

    牧野正要往外走去，凌雲卻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問道：“牧野，你與我說實話！”

    牧野順勢轉過身，伸手輕輕地將凌雲的手從自己手腕上移開，反手又拉着凌雲就要繼續往外走去，一邊拉，一邊說道：“有什麼話咱們離開這兒再說！”

    凌雲將手一甩，掙脫牧野的手，站在原地，一臉嚴肅地說道：“你要不說實話，我就不走了！”

    牧野不耐煩地說道：“好好好，你問吧！”凌雲問道：“你帶我到這兒待了多久了？”

    牧野目光閃爍，不耐煩地說道：“沒幾天，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凌雲依舊站着不動，問道：“到底幾天？”

    牧野見瞞不過他，長吐了一口氣，回身在牀沿坐了下來，對凌雲道：“算上今日，已經一個月了！”

    凌雲擡頭苦笑了一聲，問道：“值得嗎？”

    牧野說道：“士爲知己者死，今生能與蕭兄做兄弟，便是把命豁出去也值了！”

    凌雲又問道：“你的修爲，都沒了？”

    牧野嘆了口氣，說道：“修爲事小，沒了還可以修煉，不過，若非今日你醒來，認出了這寒冰刺，恐怕我也無力回天了！”

    凌雲朝牧野伸出右手，說了句“好兄弟！”牧野心領神會也伸出右手，兩人將手重重地握在了一起，隨即便分開了。

    牧野順手將旁邊的椅子拖了過來，坐了下去，繼續說道：“自打你被寒冰刺刺傷以後，我便立即將你從人羣中搶出，然後讓小露將你帶到了這兒，我則返回仙宮藉機與大家挨個見面，觀察了一番，卻沒有看出任何異常。我擔心你再出意外，便沒有過多停留，立即趕了回來。現在外面所有的人都在找你，我無法判斷誰是敵誰是友，因此不敢將你的行蹤告訴任何人，方纔來的那兩個傢伙，是仙界的人，葉雲峯的心腹。但即便是他，我也不放心將你交出去。我這個地方已經暴露了，沒有法力，我無法隱藏這處莊園。如今人多眼雜，爲免節外生枝，還是換個地方較爲穩妥！”

    凌雲壞笑道：“都說狡兔三窟，你這大魔頭不會只有這一個金屋藏嬌之處吧？”

    牧野急忙擺手道：“誒，打住，蕭兄，你可別取笑我了，我可沒金屋藏嬌啊，再說了，我的住處可基本都在魔界，自打你受傷之後，我也跟着你消失了一個月了，我現在可是重大懷疑對象，我在魔界的住處，現在想必早已經被監視了，剛纔的情況你也看見了，若不是那兩個傢伙看不出我現在身子虛，不敢在我這兒動手，又在這兒沒查出什麼可疑之處，這會兒我恐怕已經被抓去審問了。”

    凌雲本想問問牧野關於葉盈的近況，聽到他說來到這裏之後也沒有出去過，便改口問道：“你這莊園是在什麼地界？”牧野回答道：“仙界，麂山腳下！”

    凌雲聽後想了想，說道：“我倒是想到一個去處，那兒的主人定然不會害我，只不過……”，“不過什麼?”牧野問道。

    凌雲接着說道：“不過，那兒距離此地路途遙遠，以你我現如今的狀態，恐怕無法安全到那兒！”

    牧野問道：“你說的是...”

    “易水山莊！”凌雲答道。

    牧野聽後，拳掌相擊，恍然大悟道：“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這樣吧，事不宜遲，我讓小露去跑一趟，趕在那兩個傢伙透露我的行蹤之前，通知寒易水前來接應！”說完，不等凌雲開口，便朝着門外喊道：“小露！”

    小露聞聲快步走了進來，問道：“公子，您找我有什麼事？”

    牧野說道：“快，你用最快的速度趕去易水山莊，跟寒易水說蕭兄在這兒，請他速來接應！”

    小露應聲道：“是，公子！”說完，便轉身快步向院外走去，消失在了叢林當中。

    牧野和凌雲兩人在屋內等了一個時辰，眼看太陽就要下山了，仍不見小露回來，也不見易水山莊前來接應的人，兩人心中開始警覺起來。

    牧野起身說道：“此去易水山莊，雖路途遙遠，卻也是在仙界之內，以小露的腳力，現在早該回來了，這會兒還沒到，怕不是出了什麼意外。蕭兄，我們出去看看！”說罷，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屋子。

    出了門，牧野從屋外的牆上取了兩頂斗笠，遞給凌雲一頂，兩人各自戴上，斗笠邊緣垂下的紗簾可以遮擋半張臉，幫助他們隱藏身份。

    兩人戴好斗笠便徑直走向院外，牧野回身將院門關上，與凌雲一道，朝着山林中走去。

    牧野修爲耗盡，凌雲又重傷未愈，兩人都無法施展法術，只能徒步前進，兩人艱難地在山林中穿行着，走了大約半個時辰，來到了一處空曠的山腳。

    見四處無人，兩人都已走累了，準備找個樹蔭下休息休息，牧野剛取下頭上的斗笠，扇着風，只聽身後傳來一個人聲問道：“兩位小兄弟這是要去哪裏啊？”

    牧野和凌雲聞聲心頭同時一緊，凌雲快速回頭，卻不見人影，心想：“這聲音好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牧野緩緩站起身來，將斗笠重新戴上，低聲對凌雲說道：“別回頭，走！”說着，先一步朝前走了去，凌雲聞言，也站起身，快步跟上。

    走了一段，凌雲對牧野問道：“剛纔那是什麼人？”

    牧野腳上不停，邊走邊回答道：“心魔！”

    凌雲有些詫異，問道：“心魔？孫長春？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牧野道：“他不在這裏，方纔只是他的獨門傳音之術，距離這兒至少還有二十裏地，但你我行蹤已經暴露，務必要定住心神，莫要有雜念，給他可乘之機，否則他頃刻之間便能到這兒！”

    凌雲說道：“原來是他，我說那個怎麼聲音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是誰，那孫長春不就是個瘋老頭子麼？你爲何如此緊張？”

    牧野說道：“蕭兄你有所不知，這心魔是天生地長的先天魔尊，平日裏看似手無縛雞之力……”話剛說道一半，突然定住了，只見他停下腳步，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瞳孔快速收縮。

    凌雲順着他的眼神望去，只見前邊樹林中站着一個黑衣人，手持大刀，長髮披肩，頭頂挽了個髻，陽光透過茂密的樹葉照射下來，有些刺眼，看不清那人長相。

    凌雲見牧野的反應，低聲對牧野問道：“那是什麼人？”

    牧野沒有答話，心中暗暗想道：“此人法力雖在我之上，但應該不知道我已是修爲盡失，況且還有蕭兄在場，他未必敢與我倆動手！”

    於是，牧野一改緊張的表情，微微笑了笑，輕聲對凌雲說道：“你見過的，他就是魔界長老孫長春！”

    凌雲問道：“他竟然來的這麼快？”

    牧野答道：“我也不知道，不過看樣子像是衝着你來的，見機行事吧！”

    說完，牧野佯裝熱情，一邊朝那黑衣人走去，一邊拱手道：“孫長老，哦不對，孫師叔，許久不見，您老人家還是瀟灑依舊啊！”

    那黑衣人冷哼了一聲，收起大刀，插入背後的刀鞘中，雙手抱在胸前，不屑地說道：“牧野，你小子少跟我套近乎，別以爲你現在是魔尊，我就會放過你，當年若不是我離開了魔界，魔尊的位置也輪不到你來坐！你可別忘了，我隨時都能回魔界！”

    牧野嘿嘿笑道：“師叔莫要生氣，您若是喜歡，這魔尊的位置，小侄隨時請您回來坐！

    黑衣人回道：“我對魔尊的位置不感興趣，否則你小子也活不到今天！”說着伸手指了指凌雲道：“我今日前來，是來帶他走的，你最好讓開，若是阻撓，休要怪我不客氣！”

    牧野笑道：“不敢不敢，若是平時，師叔想帶蕭兄去哪都可以，但是今日嘛，小侄與蕭兄有要事在身，請恕小侄不能答應！”說着便要越過孫長春繼續朝前走去。

    孫長春沒有理會他，卻對凌雲說道：“蕭陽，你身爲逍遙子的大弟子，堂堂仙尊，爲何躲在這小魔頭身後，這要傳出去，豈不令人恥笑？”

    凌雲聞言，知道對方已經認出自己，便向前一步，拱手微笑道：“孫長老，自桃花島一別已有千年，孫長老別來無恙？不知孫長老此行前來，是要帶在下去哪裏呢？”

    孫長春說道：“別問那麼多，跟我走就是了！”

    牧野突然哈哈大笑幾聲，說道：“師叔，莫說是您了，便是我師父，當年也敗在了蕭兄手下，師父他老人家強行催動十二重功力，最終走火入魔，也是蕭兄憑一己之力給救回來的，今日還有小侄我在這兒，您今天想要帶走他，恐怕沒那麼容易吧？”

    那孫長春原本勢在必得，可此時聽牧野這麼一說，心裏產生了些許遲疑，心中想到：“牧野這小子莫不是唬我，師兄竟然會敗在這後生晚輩手下？”他轉念又一想：“那姓葉的小子說他已身受重傷，今日未必是我的對手，不妨試試他的底細！”

    於是，孫長春對牧野說道：“你小子休說大話，我倒要看看你們有什麼了不得的本事！”說着，對着凌雲便憑空打出一掌。

    牧野見狀，暗叫一聲“不好！”急忙跨步上前擋在凌雲身前，孫長春似乎發覺有什麼不對，慌忙收功，卻已是來不及，只收回了這一掌的八成功力。

    孫長春這一掌似乎是隔山打牛的手段，只見一道掌力透過牧野的身體，穩穩地打在了凌雲身上。牧野被這一掌打得後退了幾步，嘴角流出一絲鮮血，而凌雲卻被打得騰空飛出足足三丈距離，口中噴出一大股鮮血，身體“砰”地一聲撞在了一顆大樹上，頭一歪，昏死了過去。

    在他失去意識前，似乎看見前面突然多了兩個人，將孫長春擋在身前，卻沒來得及看清那兩人試誰，便已經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