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隱龍山莊（上）

    李浩洋他們三人又往山上走了數十丈距離，一路上仍未見有任何猛獸的蹤跡。

    李浩洋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對凌雲和夢瑤說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這腳下的路跟之前那段有什麼不同？”凌雲低頭伸手摸了一下，然後站起身來，摸出他那火摺子，吹燃了，舉在身前，環視了一週。這下是看得真切了，他們腳下踩着的，是一排斷裂的石階。

    凌雲收起火摺子，說道：“洋哥，看樣子傳說果然是真的，這下面的石階，定是那幫派所建。看來，前面的山中一定有房子，走！咱們上去看看！”李浩洋點了點頭，轉頭順着石階繼續向山頂方向走去。

    之前還只是一些破碎斷裂的石階，橫七豎八地躺在山坡上，越往上走，這些石階越完整，也越整齊。

    又往上走了不到一刻鍾，一個一丈來高的石門出現在他們面前。三人伸手摸了摸那石門，黑漆漆的看不清楚細節。

    他們越過石門繼續向前走，越走越興奮，彷彿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寶藏似的。此時他們已經接近山頂位置，臺階位置較高，四周樹木因爲在兩側山坡下方，沒有完全遮擋住天空。藉着入夜前僅剩的一縷光亮，隱約能看到前面山腰中有片空地。李浩洋率先快步往前跑去，來福搖着尾巴跟了上去，凌雲見狀，也拉着夢瑤快步向前方走去。

    不多時，李浩洋便來到了山頂，凌雲和夢瑤也隨後趕了上來。只見李浩洋站在那裏環視着四周。

    出現在幾人眼前的，是一片幾乎完全倒塌的屋舍，只剩了一些殘垣斷壁。外圍的院牆有幾處位置保留得完整一些，勉強還能看得出來這片建築原先的模樣。三人站着的地方便是這片建築的門庭。地上長滿了小樹、荊棘叢和雜草，在他們身後，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將這片地方遮擋得嚴嚴實實，離得遠了便看不見這裏。李浩洋撥開雜草，朝着正前方牆體的一道缺口走去，那個位置原先應該是一道門。凌雲也小心跟上，夢瑤雙手緊緊抓住凌雲的手臂，緊張地四處張望。

    三人越過那道牆，腳下是堅實的地面，像是石塊鋪磚而成的。再往裏一些，也是一片空地，和外面一樣，都長滿了灌木和雜草。他們腳下鋪着石塊，所以雜草要稀疏得多。他們面前的位置，應該就是這片建築的前院。

    李浩洋將肩上的小鹿放下，招呼凌雲和夢瑤離自己近一些。他對凌雲說道：“裏面雜草太多，如今雖已入秋，但難保不會遇到毒蛇，咱們還是小心爲好，我看這裏地面比較堅實，兩邊也有石牆遮擋。你們在這兒把地上的雜草收拾收拾，我到外面拾一些乾柴回來，咱們幾個就在這裏將就一夜吧！”凌雲和夢瑤點頭應了聲“好”。李浩洋轉身朝着來時的方向走去，帶着來福鑽入了夜色當中。

    凌雲彎腰撥開一小片雜草，將身上的東西和兩隻野雞都放在了地上。接着，他對夢瑤說道：“夢瑤，來，咱們一起收拾一下這裏。”

    夢瑤伸手指了指四周，問道：“凌雲哥哥，你是說咱們今晚就住這...這裏嗎？”

    “別怕，一會洋哥帶回些乾柴，在這生一把火，既暖和又能防止野獸靠近！”凌雲一邊說着，一邊從夢瑤手裏接過野兔，又幫她取下掛在腰間的竹筒，和其它東西一同放在了地上。

    夢瑤聽凌雲這麼說，稍稍安心了一些，她點了點頭，跟着凌雲一起開始清理地上的雜草和碎石、破瓦。

    沒多久，他倆便騰出了一個五尺見方的空地，足夠他們三人圍坐在一起休息了。這時李浩洋也帶着來福回來了。他捧着一堆粗細不一的樹枝，丟在了凌雲和夢瑤收拾出來的空地上。接着，從旁邊撿起幾塊石塊，蹲在地上擺弄起來，將這些石塊圍成一圈，又將樹枝折成小段，堆砌在石塊中間。凌雲和夢瑤也蹲在地上幫起了忙。

    李浩洋一邊擺弄一邊說道：“我看這絕龍嶺奇怪得很，咱鎮上祖祖輩輩都說這地方猛獸橫行，數百年來再也沒有人踏足過這裏，如今咱們到了這裏，卻不見有一隻猛獸。方纔我到那山坡拾這些掉落的樹枝，別說野獸了，連個耗子都不曾見到。不只是我，來福跟着我一路上也安靜得很，不見有絲毫不安。”凌雲說道：“洋哥，會不會是咱們走錯了，這兒根本就不是絕龍嶺？”李浩洋說道：“不可能，那金雞嶺四周的地形你我都熟悉，金雞嶺山脈向東西方向延伸，環抱着牛屎坳，都是些小山丘，只有北面有高山，便是這絕龍嶺。”

    凌雲正要說話，只見夢瑤突然說道：“哎呀，我的兩位好哥哥，你們別管這裏是不是絕龍嶺了，沒遇到野獸就謝天謝地了，凌雲哥，快用你的火摺子，把這些柴燃起來，這兒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說完又嘟噥了一句：“最好別是什麼絕龍嶺，我可不想被野獸吃了！”

    李浩洋見夢瑤有些緊張，笑了笑，逗她道：“瑤妹，你是不是害怕了啊？這可怨不得洋哥啊，我可沒拉着你跟我們來這裏，這可是你自己要跟着來的喲！”夢瑤聽說他們可能誤闖進了絕龍嶺，原本就害怕得快哭出來了，被李浩洋這麼一逗，眼淚就開始在眼眶中打着轉。

    凌雲將地上擺好的樹枝引燃，藉着火光，見夢瑤臉色不對，急忙安慰道：“夢瑤，別聽洋哥的，他嚇唬你呢，再說了，有我和洋哥在，就算這裏是野獸橫行的地方，我和洋哥也會保護好你的。你是不知道，洋哥雖然不似明叔那般，曾經獨自擊殺過猛虎，但憑他這壯實得不像話的身材，可是比明叔還勇猛，當年也是徒手擒過母野豬的。”說道這裏，凌雲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夢瑤見凌雲笑得這麼開心，心情頓時輕鬆了許多，她好奇地問道：“凌雲哥哥，快給我說說，什麼徒手擒母豬啊？”李浩洋無奈地起身搖頭對凌雲道：“凌雲，你可別提這茬啊。”說完便從腰間取下一把匕首，撿起地上的野兔，在一旁開始剝皮，凌雲強忍着笑，對李浩洋說道：“對不起洋哥，我忍不住，”說完又是噗呲笑出了聲，夢瑤催促道：“凌雲哥哥，別笑了，快給我說說。”

    凌雲憋了老半天，總算是強忍住了笑意，便開始對夢瑤說起李浩洋徒手擒母野豬的故事。

    那是差不多一年以前，他倆在金雞嶺狩獵，見一山坡下有只野豬帶着一羣小野豬覓食，想着這老母豬不太好對付。兩人小心地跟着那羣野豬，找到野巢穴後，便回去取了幾個捕獸夾，第二天一早來到發現野豬的位置附近，在那野豬外出必經之路上設置好了陷阱。兩人躲在附近的一塊巨石後面，等待野豬中招。果不其然，等了大約半個時辰，那母野豬便帶着小豬出門覓食了。小野豬們興奮地在前面走，母野豬跟在後面。在進入兩人設置好的陷進範圍時，有兩隻小野豬踩中了捕獸夾，立即就被夾住了腿，疼得它們嗷嗷直叫喚，翻滾着想要掙脫捕獸夾逃走，奈何小腿骨已經被捕獸夾強勁的咬合力給夾斷了，任它們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其它野豬聽見這慘烈的叫聲，便嗷地一聲往後散去了。那母野豬也不例外，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嚇傻了，轉身便準備往回跑，突然又站原地不動了，遠遠地望着那兩隻被捕獸夾夾住的小野豬，觀望了足足一刻多鍾。最終還是理性戰勝了感性，帶着其它野豬莘莘地離開了。

    李浩洋見母野豬走遠了，便興奮地跑過去準備收穫獵物。凌雲正要跟上，卻突然發現那母豬又出現在了那個小山坡上。正要提醒他，卻已經來不及了，只見李浩洋轉眼便來到了小野豬身邊。正準備伸手抓住它們，那母野豬嗷地一聲衝了過來。好在李浩洋反應迅速，身手敏捷，一側身躲了過去。那母野豬一擊落空，轉身又飛撲了過來，這一次李浩洋一腳踏在了夾住小野豬的捕獸夾上，腳下一崴，站立不穩，被那母野豬直直地撲在了身上。要說得虧李浩洋人高馬大，身強力壯，也好在這野豬體型不太大，不然李浩洋可能得交代在它手裏。

    這母野豬少說也得有兩三百斤，李浩洋被它撲倒在地，迅速抓住了野豬的前肢，接着，一個翻滾，將它騎在了身下。要說野豬畢竟是兇猛的野獸，它四肢亂蹬，李浩洋見整個身子都壓在了豬頭上，臉貼着臉，那長長的豬鼻子不停地拱着李浩洋的臉。李浩洋則死死按着不鬆手。即便是這樣，畢竟他們在力量上存在差距，僵持了一會兒，李浩洋便有些支撐不住，險些被它掙脫。李浩洋大喊道：“快來幫我！”凌雲見勢不妙，不等李浩洋話音落下，早已衝到了跟前，從腰間掏出把匕首，朝着野豬心口連捅七八刀。那野豬吃痛，更加瘋狂地蹬着四肢，可能是匕首太短無法刺入野豬心臟，凌雲又快速用匕首在野豬脖子處劃拉了幾刀。一大股鮮血噴涌而出，那野豬愛好者翻滾起來。李浩洋見狀，迅速起身，一個翻滾遠離了那野豬。那野豬在地上翻滾着，幾次想站起來卻無果，歪歪扭扭地走了幾步，又倒下了。掙扎了一刻鍾有餘，終於因失血過多，體力不支，漸漸地趴在了地上，四肢無力地蹬了蹬，便不再動彈了。

    凌雲看着李浩洋，突然大笑起來，李浩洋不知所以，一臉茫然地看着凌雲，問道：“凌雲，你笑什麼？”凌雲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笑了片刻，指着李浩洋的臉說道：“洋哥，你被豬拱了，哈哈哈哈！”說完又捧腹大笑起來。李浩洋摸了摸自己的臉，上面沾滿了黏黏的液體，腥臭撲鼻，急忙在路邊拔了些野草，將臉上的黏液擦乾淨，兩人才開始收拾地上三隻野豬。

    夢瑤聽到凌雲說李浩洋被豬拱了的時候，也笑得前仰後翻。他倆正說笑着，李浩洋已經將那兩隻野雞和一隻野兔都處理乾淨了。他隨手折了幾根生樹枝，將肉塊用樹枝穿着，分給凌雲和夢瑤一人一串，架在火堆上烤了起來，其它的肉塊則隨意地堆在剝下的皮毛上。李浩洋方纔忙碌着沒空搭理他們，此時烤着肉，得空了，才對凌雲說道：“凌雲，就那點事情，你已經說了一年了，有意思嗎？”凌雲則笑道：“洋哥，對不起啊，我只要想起你好那母豬親熱的樣子，我就忍不住！”說完又捂着嘴笑了起來。夢瑤也跟着起鬨道：“浩洋哥哥，沒想到你還有這麼一段“戀情”啊，凌雲哥哥把你的小甜甜給弄死了，你不找他算賬麼？”李浩洋聞言，假裝生氣，瞪了凌雲一眼說道：“聽到沒有，你我之仇不共戴天啊！”凌雲笑道：“洋哥，當初吃肉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啊。”說完，又止不住笑開了花。李浩洋不想再搭理他，於是轉頭對夢瑤說道：“我的好妹妹，你要是再跟着凌雲那小子拿這事消遣哥哥我，今晚我就另尋寶地過夜，咱們各自安好了。”夢瑤聽他這麼說，急忙挪了挪身子，靠近李浩洋身邊，求饒道：“別啊，浩洋哥哥，我不笑了還不行嗎？那...你給我說說別的有意思的事情好不好？”凌雲站起身，擡起手中的烤肉聞了聞，說道：“是啊，洋哥，給我們再講講你的其它“小情人”的事情吧。”李浩洋也站起身，舉起手上的肉串，作勢假裝要打凌雲，凌雲嘿嘿笑着“求饒”道：“唉唉唉，洋哥別生氣，別生氣，把我打傷了不要緊，要是把肉給弄丟了可就要餓肚子了。”

    三人一邊玩鬧着一邊吃着烤肉，很快便吃飽喝足了。李浩洋將剩下的肉圍成一圈擺在火堆外圍的石塊上，讓其緩慢烘乾，然後將地上的殘渣和皮毛收拾乾淨。

    做完這些，李浩洋和凌雲在牆角重新收拾出來一塊空地，三人便躺在牆邊望着星空準備入睡，凌雲突然問道：“洋哥，你說這地方既然沒有虎豹豺狼之類的猛獸，咱們若是在這兒建一處小屋，以後打獵不就不用急着回楊仙嶺那小屋了嗎？”李浩洋此時已經累了，無精打采地回答道：“先睡吧，別的事情明早起來再說！”

    第二天一早，一道刺眼的陽光打在了凌雲臉上，凌雲眯縫着眼，用手臂擋着陽光，緩緩睜開，看了看兩邊。此時夢瑤還在睡夢當中，但李浩洋卻已經不見了身影。他急忙起身四處尋找，只見李浩洋手握着一根粗壯的樹枝，面對着院內方向呆愣地站着，一動不動。來福站在他身邊也是一聲不吭的。

    凌雲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急忙喊道：“洋哥，你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李浩洋頭也沒回，說道：“凌雲，你過來這裏看看！”

    夢瑤也被他倆的說話聲驚醒了，揉了肉眼睛，迷茫地起，身跟着凌雲朝李浩洋走去。來到李浩洋身旁，兩人朝着李浩洋視線的方向看去，頓時便驚得說不出話來。

    只見李浩洋樹枝所指的位置，赫然是一個已經腐壞了半邊的頭骨，人的頭骨！由於這庭院當中也是鋪設了青磚，雜草不如外面茂密，透過雜草的縫隙，可以清晰地看見，這整個庭院當中，滿地都是白骨。雖然經過了數百年的風雨侵蝕，已經沒有一塊完整的骨頭了，但仍能分辨得出，這些都是人的骨頭。

    接着，凌雲又向四周看去，兩邊廂房和過道沒有完全倒塌，正前方的房子保持的較爲完整，也沒有倒塌，只是屋頂的瓦片掉落了大半部分。凌雲用手撥開荊棘和雜草，走向左側廂房方向，撥弄開一些倒塌的木頭和石塊，那兒也有幾具骸骨，他看了一眼被壓在地上的白骨，轉身又走向另一邊，在雜草叢中撥弄了一番，那兒和其它地方一樣，雜草叢中，爛泥掩埋下，也有幾塊白骨，接着，他立即轉身，走向了中間主房方向。

    經過了數百年的風吹日曬，牆體上半截木質部分都已經破敗不堪了，但主體的大門依然沒有倒下，由下方的石質牆體支撐着。門框上方掛着一塊木質的匾，匾的一邊已經脫落，歪斜地懸在門頭上方，已經看不出來上面寫的什麼。

    凌雲疑惑地走上前，伸手輕輕一推，大門竟“吱呀”一聲，歪斜着向屋內倒了下去，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李浩洋對身旁的來福說道：“來福，你在這守着行李別亂跑！”說完，拉着夢瑤便跟了上去，來福搖了搖尾巴，回到篝火旁趴了下來。

    凌雲用手扇了扇面前揚起的灰塵，待塵土散去，呈現在他們眼前的，竟是一具保持完整的白骨，背部中心位置插着一柄大刀，半截刀身已經插入了這具白骨的主人身體當中。從這白骨的姿勢可以看出，它的主人生前趴在地上，努力地向前爬着，右手向前舉着，想必他（她？）死前正努力地伸長了手臂，想要拉開大門往外走，卻被背上的大刀斬斷了他（她？）最後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