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孤勇者,總是動如雷霆

類別:網遊競技 作者:把酒敬春風字數:5334更新時間:24/06/27 07:09:06
    長滿藏青色鱗片的雙手從巫女服的寬袖中伸出,握住了那道熾白色的,充滿毀滅力量的雷霆。

    電弧瞬間爬上了繪梨衣的手臂。

    噼裏啪啦的爆炸聲響起。

    在這道雷霆之下,繪梨衣雙手上藏青色的鱗片一片片炸開,鮮血飛灑出來的一瞬間,就被雷霆中的高溫所燒成虛無。

    只是頃刻間,她的雙手就已經血肉模糊。

    可她的臉色是那麼的堅決,堅決到沒有任何的事情能夠動搖她的決定。

    如果要問她爲什麼要做麼做,她可能答不出來。

    她只知道,如果這道雷霆落在那個男孩身上,那個男孩可能會死。

    她只是不想那個男孩死。

    她本來就是怪物。

    怪物都會死的。

    她擁有的並不多。

    她的世界也不大。

    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那個神明一樣的女人也是來找她的,她其實一開始就隱約知道了有可怕的事情要發生。

    所以她進入夜之食原後,一直都很慌張。

    路明非讓她跑,她立刻就跑了。

    她只想離開這裏,這裏很可怕,這裏藏着很可怕的怪物。

    可是,在看到路明非留下來擋住那個怪物,要被高階言靈毀滅的時候。

    她停下了腳步,她甚至沒有多想,下意識的就擋在了路明非的身前,伸出雙手朝着那道雷霆抓去。

    她知道那道雷霆很恐怖,她也很害怕。

    可是,她更害怕以後再也看不到那個男孩。

    就像曾經黑暗世界裏碰到的第一個人,第一束光。

    那個人朝你伸出了手掌,拉着你就跑,你在後面氣喘吁吁的跟着,卻也捨不得鬆手。

    那束光照在你的身上,讓你感覺到了世界的溫度,也爲你照亮了世界的色彩。

    於是你終於看到了世界的美麗,感受到了世界的溫柔。

    所以你就會格外的珍惜啊。

    所以你就想永遠的去擁抱那個人,擁抱那束光啊。

    熾白的雷光淹沒了繪梨衣,那個愚蠢的女孩像斷了線的風箏飛起,鮮血如櫻花般盛開。

    路明非時間零開啓,黑鱗覆蓋的胸膛上,裂痕再度擴大,鮮血從鱗片下不斷的涌出。

    他撐着身體被撕裂的痛楚,抱住了那個巫女般的女孩。

    路明非只感覺被恐怖的力量撞上,重重的砸落在地上。

    他能夠感受到繪梨衣身上還殘留着雷霆之力,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放開繪梨衣。

    路明非抱着繪梨衣倒在地上,在那股力量的衝擊之下,他只感覺咽喉涌起腥甜,卻被他生生嚥下。

    此刻的繪梨衣,寬大的巫女服袖袍已經化爲灰燼,她的雙臂,龜裂出一道道焦黑的傷口,看起來極其恐怖。

    可她的眼神,還是那般決然。

    她只是靜靜的看着路明非,見路明非沒死,決然疏冷的瞳孔才有了光亮。

    真蠢,像極了曾經的他,路明非心想。

    ...

    ...

    繪梨衣的出現,讓白王眼神微微愣了一下,有些恍然。

    爲什麼呢?

    那個女孩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她應該抓住所有的機會跑掉才對。

    龍族就是這樣的啊,打不過,跑掉就好了啊。

    爲了力量,爲了權利,應該可以不顧一切。

    數萬年來多少人想要獲取祂的力量,只要擁有了祂的力量,可以做到一切事情。

    白王血裔一直都想要獲得祂全部的力量,祂也想收回所有的聖嬰。

    可這個女孩,似乎對於祂的力量,從來不感興趣。

    她明明很害怕,她也知道那道言靈的恐怖,可她還是決然回身擋在了那個人類身前。

    一種莫名的情緒在祂的心中升起。

    祂竟然有那麼一瞬,羨慕對方。

    明明,祂才是執掌最高權力的存在。

    祂才是無所不能的存在。

    祂高高在上,莊嚴神聖,不可侵犯,不可褻瀆。

    這裏是祂的國度,祂是這片國度之中的神明。

    理應是眼前的這些人羨慕祂才對。

    可無數年來的孤寂,讓祂趨近於真正的神明。

    只有無情的神明,才沒有太多的缺點。

    一旦神明有了所謂的感情,那就再也不是神明。

    而祂,也不太理解人類的這些感情。

    只是這一幕,依然讓祂有些煩躁。

    祂突然有些討厭這些竊取神明權柄的人類了。

    祂的心因爲繪梨衣的舉動而微微掀起波瀾,但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無數年的歲月,並不會讓祂因爲一件事,一個人而改變性情。

    祂的目的從來就只有一個,明確而直接,那就是補全自己。

    也是在祂愣神的片刻,風間琉璃握着‘貪婪’出現在祂的身後,斜斜朝着祂斬落!

    逆袈裟!

    此刻的風間琉璃,像是瘋了一般,白髮狂亂,那雙森冷的眼睛中似住着兩隻惡鬼。

    可是,祂也只是微微震動了流雲般的膜翼,瞬間就從風間琉璃的刀光之下消失。

    然後,無聲無息之間,祂出現在了風間琉璃身側,舉起金色權杖朝着風間琉璃砸落。

    祂的動作是那般舉重若輕,又從容優雅。

    可風間琉璃用‘貪婪’去擋時,卻彷彿有千座大山壓在了他的身上。

    這就是神明的力量麼?!

    咔咔咔!

    風間琉璃握刀的手頓時開裂,裂開的皮膚下,甚至能夠看到手臂中的森森白骨!

    轟!

    下一刻,風間琉璃整個人如同流星般墜落,在地上砸出了一個深坑。

    風間琉璃張口就是吐出一大口的鮮血,臉色蒼白下來,虛弱到了極點。

    ...

    ...

    嗤!

    諾頓和康斯坦丁從雷霆構築的囚籠之中走出。

    他們兩人,身上都冒着恐怖的白煙,甚至身上還有血肉燒焦的氣味傳出。

    路明非的‘不要死’和龍類本身的自愈能力,讓他們的傷勢能夠控制在一個平衡的程度。

    甚至在緩緩的癒合。

    只是癒合速度太慢了,慢到似乎沒有任何作用。

    諾頓和康斯坦丁目光掃視了一圈,看着重傷的路明非和繪梨衣,看着躺在深坑中的風間琉璃,看着在風王之瞳風暴之中掙扎的酒德麻衣,兩人都是心中一沉。

    簡直是全軍覆沒啊!

    他們當中沒有全元素掌控者,很難對付白王。

    白王本身的力量就足以和他們匹敵,更難纏的是白王所掌握的言靈。

    “明非,我和康斯坦丁儘可能的護着你們離開,速度要快,我不知道我和康斯坦丁能撐多久。”諾頓看向路明非說道。

    唯一的方法,可能就是他和康斯坦丁兩人硬抗白王對路明非幾人下達的攻擊了。

    他們肉厚,可以抗一陣。

    在這段時間裏,他們必須要離開,不然全都得留下。

    路明非並沒有回答康斯坦丁,他只是靜靜的看着懷裏的女孩。

    她此刻竟然還對路明非笑,路明非只是表情漠然的看着她。

    路明非並不怕死。

    從當初和零一起潛入青銅城找康斯坦丁,用康斯坦丁威脅諾頓的時候,他就想過會死。

    可跋涉了那麼久,總是要做點什麼的不是嗎?

    他從那麼遠的路走了回來,總要做一些改變的。

    盡力去做就好了。

    這個過程,可能會痛,也可能會死。

    但他孤身找到回來的路時,他從時光長河中逆流而上時,就已經有了覺悟。

    所有的事情他一個人來揹負,所有的傷痛他一個人來承受就好了啊。

    反正除了零,蘇恩曦,酒德麻衣外,沒人知道他經歷過什麼狗血劇情。

    蘇恩曦只喜歡刺激,她不會感同身受。

    酒德麻衣是爲路鳴澤打工,也不會有太多的感觸,她只喜歡湊熱鬧。

    零呢,那個女孩其實路明非看不大懂,也未曾真正瞭解過,不知道她心中所思所想。

    她像個女王,沒人能夠猜透她在想些什麼。

    而諾頓他們呢,他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人與人的悲歡並不相通,更何況是人和龍的悲歡呢。

    所以,真正揹負這些事情的,從來都只是他一個人而已啊。

    只有他一個人,想要那麼迫切的改變結局,改變歷史。

    改變老唐的結局,改變夏彌的結局,改變繪梨衣的結局,改變師兄的結局,力所能及的改變一切,然後再把欠路鳴澤的都還回去。

    明明都做了那麼多的努力了,可還是有些事情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很累,身心疲憊。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在這裏停下。

    “痛不痛?”路明非臉色緩和下來,問道。

    繪梨衣搖了搖頭,明亮的瞳孔中有淚光。

    這麼嚴重的傷勢,怎麼可能不痛呢?她只是不願意說而已。

    在某些方面,這個女孩真的是倔強得要死。

    路明非咧嘴一笑,“看,這就是不聽話的後果。”

    他幫繪梨衣擦拭掉眼角的淚光,輕聲說道,“不要死啊。”

    你的眼眸中,應該淌着銀河星光,而不是淚水。

    “還能動嗎?”路明非問道。

    繪梨衣血肉模糊的手動了動,從口袋中摸出本子來,手上的鮮血讓巫女服都沾滿了血跡。

    這個時候了,她還想着寫字。

    路明非搖了搖頭,把她抱了起來,放到地上,讓她站穩,溫柔的說道,“我跟你說啊,你留下來已經沒有用了知道嗎?”

    繪梨衣聞言,身子一僵,看着路明非頓時紅了眼,眼淚根本控制不住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她突然好難過啊,心裏沒來由的痛了起來。

    是的,她沒有用了啊。

    她留下也改變不了什麼的啊。

    她沒用了啊......

    “你留下只會讓我們分心你知道嗎?”路明非又說道。

    繪梨衣就這樣站着看着他,不知所措。

    “不許哭。”路明非說道,“我討厭愛哭的女孩子,因爲會把臉哭花,太難看了,我不喜歡臉蛋難看的女孩。”

    繪梨衣聞言,伸手抹着眼淚,可眼淚它不聽話啊,這也不能怪她啊。

    “聽着,等下你就轉身,一直走,一直走知道嗎?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不許回頭。”路明非雙手搭着她肩膀說道,“你要做一個對我有用的人啊,你要聽話啊知道嗎?”

    “你要是不聽話,這會讓我很煩惱的你知道嗎?”

    繪梨衣顫抖着身子,看着路明非想要寫字。

    路明非抓住了她的手,“沒時間啦,在家裏等我,我處理完這裏的事情再帶你去玩,我不騙你的啦,你知道的。”

    “但前提是你要聽話啊”說着,路明非狠狠的在她的額頭親了一口,然後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腦袋,“現在,轉身,一直走,不要回頭。”

    繪梨衣擡頭看着路明非,路明非的眼神柔和道,“繪梨衣要聽話,不然我會很困擾的。”

    繪梨衣聞言,咬着牙,臉上梨花帶雨,聽話的轉身朝前走去。

    他說要聽話,繪梨衣很聽話的。

    他說不要回頭,繪梨衣就會一直走,不會回頭的。

    繪梨衣要做一個有用的人,不能給他困擾。

    她會在家裏等他的,就像是以前一樣。

    她邊走邊抹着眼淚,她想要回去啊,回去他的身邊。

    她也好想回頭啊,回頭只要看到他就好啦,可是他不喜歡她回去,也不喜歡她回頭。

    路明非看着那個女孩一步步的朝着遠處走去,眼簾低垂。

    願你轉身剎那煙火相伴。

    願你此生苦難別再重來。

    這一世的血和淚,苦和難,我一個人來抗就夠了。

    “明非,你......?”諾頓看着路明非遲疑道,察覺到了路明非的不對勁。

    “老唐,謝謝你陪我這一路,等下找到機會,就帶所有人都離開吧。”路明非輕聲說道。

    他有一個祕密。

    沒人知道的祕密。

    從學會暴血之後,他的身體裏,好像有怪物一直試圖要鑽出來。

    路明非清楚,那不是因爲提純血統所生出的殺戮意志的問題。

    那是他心中一直恐懼的問題所在。

    是的,他不害怕別人,他害怕自己。

    這個問題,在極樂館遇到王將梆子聲的時候,就更加明顯。

    那個怪物差點衝破了他的理智。

    他原本想着東京的事情結束了,再向老唐詢問。

    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這些人都是他帶來的,他要爲這些人負責。

    路明非手裏不知道什麼時候抓着黑色的梆子。

    他就靜靜的轉身,擡頭看向白王,看向那位神明。

    路明非知道,在那位神明面前,除了諾頓和康斯坦丁,他們都跑不了的。

    他要爲這些人負責啊。

    孤勇者,總是動如雷霆。

    如果爲此要永墜黑暗,那就永墜黑暗,和世界一同毀滅好了。

    這一刻,那個曾經亡命天涯,孤身跋涉千里從時間長河中走回來的男孩,擡頭看向白王,看向神明。

    他的黃金瞳是那般璀璨,那般明亮,眼眸中卻有着那麼多的——遺憾。

    白王只是瞥了一眼路明非,便伸出修長纖細的手指,朝着繪梨衣點去,熾白的雷光凝聚在其指尖之上。

    蒼雷集束!

    對於祂來說,不管怎樣掙扎,結局都是一樣的。

    數萬年的設局,今天是該收回所有的聖嬰了。

    也是在白王指尖凝聚雷光的時候,路明非鬆開了手掌,黑色的梆子落在了地上,相互碰撞之間,發出的聲音如同來自地獄,那是召喚惡魔的聲音。

    那梆子聲響起時,路明非璀璨明亮的黃金瞳漸漸失去了光澤,如風中殘燭般微弱,直至徹底熄滅,被最純粹的黑色所覆蓋。

    沒有瞳仁,沒有眼白,只有無盡的空洞,無盡的黑暗,像是兩顆幽深的黑洞,黑洞裏面藏着最深的恐怖。

    黃金瞳熄滅的那一刻,那個叫路明非的男孩已經消失了,永墜黑暗,被囚困於無盡的黑暗之中。

    他就那麼筆直的站着,面向神明,也看着那位神明,可他的眼眸再也沒有任何色彩亮起,被黑暗所遮掩。

    這一刻的路明非,像是一具僵硬的黑色雕塑。

    這顛沛流離的一生啊,就這樣吧。

    路到盡頭了。

    努力過,掙扎過,盡力了。

    那就,來最後的瘋狂吧!

    那就,讓火焰把整個世界都點燃吧!

    窮途末路者,別無選擇!

    繪梨衣抹着眼淚,腳步像是灌了鉛一樣。

    她走得很慢,很慢。

    她不能回頭,她要聽話,她要一直往前走,不然他會不開心的。

    可是,後方傳來了怪物嘶吼般的咆哮聲。

    那咆哮通天徹地,充滿了最原始的野性與殺戮。

    那是要撕毀一切的咆哮!

    那是要毀滅一切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