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7章.信仰之爭

    “你有法術怎麼可能會下監獄呢？”

    張懷德對黑山老妖的話提出了反駁。

    “將軍，所謂的法術……”

    “你們道家所謂的法術，其實都是假的！”

    阿羅坨還沒等黑山老妖說完，就立馬指明了道家法術的真相。

    “阿羅坨，你別說我了，你一天拿個破十字架到處騙人，別以爲我不知道！”

    “但是我們有信仰！你有信仰嗎？說說看？”

    阿羅坨也是毫不退讓，針尖對麥芒！

    張懷德想阻止，可是發現自己已經遲了，也許他就是點燃火藥桶的一根稻草。

    “我們道家從來不像你們那樣空談，強調的是無爲而治，自然和和諧……”

    “吹，你就使勁吹吧！”

    “將軍也知道，我修習了多年的道家功夫，可以與神靈交流，並且還可以驅趕邪惡之氣！這些……你能做到嗎？”

    “黑山君，我景教講的是博愛與救贖，注重的是精神寄託與道德倫理！不像你們這些道士一樣，到處騙吃騙喝，到處騙人！”

    趙勇就坐在旁邊喝茶，是一聲不吭，悶頭悶腦的喝茶，他不想捲入這無端的嘴巴仗裏。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是從大秦過來的，你們那裏人都分好幾等，居然還給我講什麼博愛與救贖，你不會是最低等的吧？”黑山老妖哈哈大笑說道。

    “你說什麼呢？我阿羅坨是上帝的僕人，在寺廟裏傳播的是福音，給我的信徒禱告，幫助他們解除罪孽！”

    “這麼說人生下來就是有罪的了？”

    “沒錯，至少我們的觀點是如此，人生下來都是有原罪的，需要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不停地贖罪，所以我作爲使者就要不停地禱告，幫助他們解除罪孽！你覺得你們的信仰在哪裏？”

    阿羅坨這麼一說，張懷德有些不高興了。

    “阿羅坨，你可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們華夏民族可是有信仰的，我這種武人是以國家的繁榮和民族的信仰爲依歸，正是因爲有信仰，正是因爲強調信仰，才使得我大唐是當今天下第一強國！”

    趙勇沒想到張懷德居然說出如此一番豪言壯語，不由得暗暗欽佩不已。

    他想到自己是個讀書人出身，也可以對應於儒生。

    “各位不要爭論了，我也讀過一些經典，孔孟之道我多少是瞭解一些的。讀完這些經典，就能夠引導人們向善，成爲社會的棟樑！”

    在唐朝，有各種勢力影響着這個國家，三百六十行每一行中都有其存在的價值。

    因此爲了突出其價值，彼此之間存在着辯論和競爭是免不了的。

    黑山老妖和阿羅坨的嘴巴仗，其實就是指向一個地方，那就是他們的宗教，誰更厲害一點。

    由於之前已經有過多次較量，彼此之間難分高下，所以他們的心裏都憋着一股勁，希望能夠分個勝負。

    不管是道士還是使者，他們都代表了不同的兩種世界觀，有很多相似之處，也有很多不同之處。

    黑山老妖說道教是無爲而治，這種無爲的觀點就是順其自然，不必有所作爲，是道家的一種處事態度和政治思想。

    治就是治理，要順其自然，就是不求有所作爲，而使國家得到治理。

    這一思想可以追溯到三皇五帝時期。

    當初舜帝當政的時候，就延續了堯的主張，沒有絲毫改變。

    後來到了漢代，皇帝強調無爲而治，通過以德化民，強調自然和和諧。

    果然不錯，漢朝迎來了幾百年的光輝歲月。

    道家相信，在人類生活中，存在着天地之間微妙而又神祕的連接，通過借鑑自然界，萬事萬物互相依存，通過循環流轉來指導個人行爲和社會關系。

    在他們看來，過度干預和控制只會帶來不必要的緊張與衝突。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道士注重自然與和諧之間達成的默契。

    通過觀察大自然中岩石山川植物花草以及動物的生死滅亡這些變化，從中領悟到一個至關重要的道理，那就是順應自然規律，才能獲得真正長久的發展。

    所以，黑山老妖很瞧不起阿羅坨，空談信仰，只知道懺悔。

    阿羅坨和黑山老妖，爭得難解難分，他們差點打了起來。

    好在張懷德和趙勇兩個人都在場，結果還是沒有打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有個小女孩路過。

    小女孩也聽到了他們的爭吵，就走上前來，問道：“你們究竟誰更厲害？”

    於是爭吵立刻終止，大家都陷入了沉默，因爲他們發現自己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小女孩又說道：“我爺爺告訴我，信仰的力量不是用來比較誰厲害的，是用來幫助人們團結人們的！”

    這麼最樸素的道理，居然還比不過一個小女孩有見識。

    “阿羅坨，這個小女孩的信仰你知道了吧？她也是我們大唐的一個小小子民，希望能對你有所啓發！”

    “黑山君，我的本意是不和你吵咱們到底誰更厲害！”

    接下來阿羅坨給他們闡述了博愛和救贖，不是相同的概念，但是有着一定的聯繫。

    趙勇這才注意到，玩法術其實不是阿羅坨的主要工作，而是這種耍嘴皮子的活。

    博愛就是只對所有人都有愛，不區分種族國籍和信仰，是一種普遍的人類之愛，強調尊重和平等，認爲每個人都應該被愛和被尊重，不應該受到歧視或排斥。

    救贖就是指拯救，通常是指在精神和道德上的拯救，其概念常常與宗教和信仰有關，認爲人類有罪或者犯了錯誤需要通過信仰或某種方式來獲得拯救。

    在某些情況下，博愛和救贖可以相互關聯，在一些宗教中，博愛被看成是一種救贖的方式，通過愛和寬容，來拯救他人的同時，也可以被看成是一種道德準則，引導着人們去關注他人，幫助他人，從而實現精神的救贖。

    趙勇覺得阿羅坨的話裏，有些道理，但是似乎還是有些虛僞。

    因爲只要是階級社會，要實現他這種理想境界，其實是不可能的。

    他的國家大秦，其實就是史稱的東羅馬帝國，還有大量的奴隸存在。

    在這種情況下，他的觀點實際上是空中樓閣，被看成異端就毫不意外了。

    “真的是很慚愧，我們甚至比不過這個小女孩！”

    阿羅坨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話，確實是有些過分了。

    誰知，黑山老妖是個犟脾氣，他決定還是要教訓一下阿羅坨。

    於是，他以質問的口氣，問阿羅坨道：“阿羅坨，你可知道我的法器去了哪裏？”

    “黑山君，你千萬不要沒事找事，作爲一個信仰上帝的人，我是不會偷東西的！”

    “可是在場的幾個人，除了你懂點法術，他們一竅不通！我的法器除了對你有點用，他們卻用不上！如果不是你偷的，又會是誰偷的？”

    趙勇覺得黑山老妖的話，有些氣勢洶洶，不講道理。

    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這個老妖怪之所以這麼做，之所以這麼反常，應該隱含着更大的陰謀。

    更大的可能，就是黑山老妖不想再通過赤裸裸的爭論，來證明自己更厲害。

    “你爲何這麼肯定是我偷的？”

    “這個法器對我很重要，因爲我可以通過它進行修煉，這樣就可以實現長生不老的境界了！”

    “哈哈哈，黑山君，不是我瞧不起你的法器。你們道家總是迷信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而我們相信唯有上帝才能給予永恆的生命！”

    他們一個認爲通過修煉可以讓人超越生死，一個認爲只有順從上帝才能獲得永恆的生命。

    貌似都有道理，但是貌似都沒有道理。

    趙勇認爲，修身養性才是最重要的。

    要齊家治國平天下，就是需要修身養性。

    就在這個時候，小女孩的爺爺來了，他很顯然也注意到了他們的爭論。

    “你們爲什麼會有這樣的爭論？”

    黑山老妖和阿羅坨一看，就連忙給老人解釋了自己的信仰和觀點。

    老人一聽完之後就笑着說道：“老朽活了這麼大，還真的沒相信誰！你們都有自己的信仰和追求，沒有誰對誰錯！不過只要你們堅信自己的信念，並且尊重別人的選擇，就能和平共處了！”

    老人說完，帶着小女孩告辭而去。

    黑山老妖看着他們的背影，陣陣地說道：“我們居然比不上一個山野匹夫，比不上一個小女孩，真的是慚愧啊，慚愧！”

    他立刻就結束了借題發揮，說自己的法器已經找到了。

    老人和小女孩的話對阿羅坨的觸動也很大，他也漸漸地懂得要尊重黑山老妖的道術。

    沒有必要爲彼此之間究竟誰厲害，而爭得面紅耳赤。

    後來的歷史證明，景教進入唐朝三十年之後，得到了高宗皇帝和天后娘娘的高度重視，一百多年之後的唐德宗時期，朝廷還給他們這一教派立了塊石碑。

    “各位現在已經歇息了一陣子了，我們得趕快出發，今晚在陳倉縣過夜！”張懷德說道。

    “將軍，有沒有通知陳明府？”

    陳明府就是陳倉縣縣令成有德，是張懷德官場上的好朋友。

    前幾日在張懷德的婚禮上，曾經專門登門拜訪。

    只可惜，張懷德忙於和鐵勒公主一衆新娘卿卿我我，並沒有搭理這個所謂的好朋友。

    “還真不巧，我忘記通知他了！”

    “那我們這豈不是突然襲擊？”

    “突然襲擊算不上，他也許會感到有些意外吧！”

    “聽說，陳倉縣今年收成不好？”

    “是啊，不僅僅是陳倉縣，整個關中，今年收成都不好。”

    “那我們經過此地，會不會有些興師動衆？”黑山老妖有些擔心的問道。

    按照唐朝時期的法規，外地官員在經過本地的時候，本地官員必須提供糧草物資的協助。

    “我也怕興師動衆，沒通知他也好，這車上也帶了些，我們可以應付一陣子，到時候不夠再說。”

    從散關出發，沿着驛道抵達都城長安，大約四百裏路。

    如果按照一天兩百裏算，也就兩三天的時間就到了。

    “是啊，不過就怕遇到山賊，到時候把這些祥瑞都搶了，豈不是一切都前功盡棄？”

    阿羅坨有些擔心了，連忙提醒張懷德一行。

    “將軍，陳明甫提到，這附近山上有山賊，還說什麼木頭人？你信他的鬼話嗎？”

    張懷德呵呵一笑道：“你不是說他說的鬼話嗎？你覺得我信不信呢？”

    “我相信，我必須相信！”

    “有的時候還是不信爲好！”

    兩個人心知肚明，甚至連趙勇也知道了其中的奧妙。

    他們彼此之間互相勾連，通過製造一些事端，引起朝廷的注意，然後就會得到大量的資財的協助。

    這幾十年來他們就是這麼幹的，儘管這陳倉縣的縣令已經換了好幾個，但是都和張懷德保持着比較良好的關係。

    “將軍，前方有個酒肆，何不在酒肆歇息一下？”

    阿羅坨的言外之意，就是他的肚子餓了，只是還沒有到飢腸轆轆的地步。

    “將軍，你看看這酒肆，正上方黑雲壓陣，恐怕此地不宜久留！”

    黑山老妖又把他那一套拿了出來，也不知道究竟是幾個意思。

    也許他想通過這種做法，明裏暗裏壓住阿羅坨一頭。

    如果最後真是不宜久留，就證明黑山老妖的法術還是壓過阿羅坨的信仰的。

    “嗯，我感覺好像是有點不正常！”張懷德也說道。

    “大郎，要不你吩咐人快走幾步，去看看那裏的情況？”

    趙勇也看了看前方，發現並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心裏明白，不管是黑山老妖還是張懷德，都不想進去再耽擱了。

    也許他們不想再和阿羅坨再繼續打嘴巴仗。

    於是，他就答道：“是阿爺！”

    接下來，他就叫上關八百，腳步放快一點，去查探一番之後再通報他們。

    關八百領命而去！

    在這裏需要說明一下的是，關八百現在已經是歸趙勇直接管轄，黑山老妖儘管是他的師父，可是已經沒有直接吩咐他跑腿的權力了。

    “這小子最近長進不小，不僅僅長高了一些，而且跑起路來也比以前快得多！”黑山老妖說道。

    “你的徒弟你最明白！”

    阿羅坨的話裏有話，意思就是說黑山老妖的騙術，只能對他這些可憐的弟子有用，除此之外，誰都騙不了。

    再說關八百拼命奔跑，他很快就到了酒肆。

    這間酒肆，正是陳有德的乳母張大娘開的。

    不過關八百到這裏的時候，他並沒看到這酒肆中人來人往，反而是一片斷壁殘垣，成片成片的蜘蛛網，把這裏全部給籠罩了，看上去一副悽悽慘慘。

    想來陳有德也只是把張大娘接去不久，此地怎麼會荒廢得如此之快呢？

    就在這時，關八百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他循着這聲音走過去，發現了不忍直視的一幕。

    只見在一張搖搖欲墜的八仙桌之上，有幾個人躺在上面，一動不動的樣子，甚是嚇人。

    關八百的膽子也是大得很，他還是走向八仙桌。

    很快就發現這些人，其實就是幾具乾屍。

    出人命案了！

    這是關八百的第一反應，他連忙抽回身去，朝車隊方向撒丫子就跑。

    “將軍將軍！大事不好了！”

    眨眼間，關八百就跑到張懷德跟前。

    “怎麼啦？”

    “死……死人了！”

    “死人？這是怎麼回事？”

    張懷德也是大感意外，沒想到剛一出門就遇到死人，這兆頭可是非常不好。

    “這酒肆中有兩具乾屍，我發現的，就放在桌子上！”

    關八百跑得面紅耳赤，看上去的確是把他嚇着了。

    “將軍，還真的是被我看着了，這上面黑雲陣陣的，確實不是什麼好兆頭！”

    黑山老妖很是得意，因爲他的先見之明，證實了他的法術的有效性。

    “是啊，我也發覺有些不太對勁！”張懷德說道。

    “阿羅坨，你的博愛，你的懺悔……該輪到你了！”

    這話聽起來是那樣的刺耳，甚至連趙勇都嗅得到其中的火藥味。

    “黑山君，你的徒弟不是說是乾屍嗎？這就說明，不一定在這裏發生了兇殺案！不過爲了保險起見，我們最好還是去看看！至於需不需要我的博愛，需不需要我的懺悔，看看情況再說吧！”

    阿羅坨已經吸取了教訓，他覺得和這個黑山老妖，在討論誰更厲害的話題，確實是太小兒科了。

    車隊繼續前行，很快就到了酒肆附近。

    “半年前，我到陳倉縣，怎麼沒看到這裏還有個酒肆？”張懷德問道。

    “將軍，我可是十年沒出過散關了，所以你問我，我也不知道！”

    黑山老妖一下子就把這事推得乾乾淨淨，他想看阿羅坨的表演。

    爲了弄清楚整個事件，他們幾人步行進入。

    “這滿是蜘蛛網，看上去荒廢已久！”

    “可是這桌上的酒菜，似乎還是新鮮的！”

    趙勇很快就從大廳的桌面上，擺放的殘羹剩飯發現了端倪。

    “似乎這裏的人走得都很匆忙，有很多值錢的東西都還沒有來得及帶走！”

    黑山老妖發現櫃檯的抽屜裏，還有很多貞觀通寶。

    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