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6章.涼亭閒談

    “阿爺，把他們晾在這散關，是不是有些怠慢他們了？”

    趙勇覺得，王孝傑剛剛到散關，主人卻棄他而去，是不是有點不符合賓客之道。

    “確實有些怠慢，但是你要懂爲父爲什麼要這麼做！”

    “那這是何意？”

    “你以後就知道了！不過我跟你說一下，王孝傑這個人有野心，他一定不會久居人下！如果我今天留在散關，那對他來說肯定會是一種不安！”

    “您的意思是說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呵呵，你這比喻雖然不雅，但就是這個意思呀！”

    趙勇一下子就明白了，王孝傑這只猴子，只有在大王不在的時候，他才能無拘無束。

    “那兒郎明白了！”

    “王將軍給你的塘報，你真的沒看？”

    “我哪裏敢看呀，只有一個腦袋！”

    “我也沒看，因爲有些我不夠級別看，只有皇上和天后娘娘才能看到！”

    “王公公也沒告訴您嗎？”

    “沒有！”

    “他這個人和我關係雖然很好，但是在大事上還是比較謹慎的！我們這次前往京城，第一站就是城外的驛站！”

    “難道不進城嗎？”

    “不能進城，進城就麻煩大了！”

    趙勇心裏一驚，他不敢再問下去。

    如果再問下去的話，張懷德對他又要起疑心了。

    封建統治者對潛在的危險是非常警惕的。

    他們畢竟是有五輛馬車的龐大隊伍，雖然規模並不算大，但是進城就會引起轟動了。

    如果數量再大一點，說不定會引起上面的疑心。

    武則天已經把好幾個皇子都幹掉了，更別說他們這些人。

    “需要王公公引薦？”

    “這是當然的！王公公是我在宮中的唯一話事人！你將來可要和他搞好關系！”

    “兒郎知道！”

    長安城是唐朝的國家政治和行政中心，許多重要的政治經濟和軍事決策都是在這裏制定和執行的。

    爲了維護京城的安全和穩定，政府就限制了外來人員進入，尤其是限制官員的進入，這樣就可以降低潛在的政治風險和內患的可能性。

    像張懷德這種高級官員，掌握着非常重要的權利和資源，如果允許他們隨意進出京城，就有可能引發腐敗和濫權的問題。

    所以一方面高級官員不能隨便進出京城，一方面張懷德很想進京面聖，這就是一對矛盾。

    他們必須要打着各種各樣合理的幌子才行。

    祥瑞就是個很好的理由或者是幌子。

    他們出了關門之後，馬車很快就顛簸起來。

    王勃和王維，都曾經寫過大散關的過往記憶。

    唐總章二年五月，王勃自長安入蜀，寫下《散關晨度》，中有“重門臨巨壑，連棟起崇隈”，散關之雄險，憑此二句，躍然紙上。

    王維也曾遊蜀，有《自大散以往深林密竹蹬道盤曲四五十裏至黃牛嶺見黃花川》一詩，“靜言深溪裏，長嘯高山頭”。

    這兩位大詩人，從長安到散關之間，可以說是歷經了兇險。

    但是與趙勇他們一行的遭遇相比較起來，那可以說是小巫見大巫了。

    儘管在這一時期，唐朝處於盛世，老百姓還算得上是富足，但是只要有官道，沿途都會出現盜賊。

    他們一大早出發，行走了一陣，很快就穿過了一片茂密的森林。

    “小心一點，聽說這裏經常有盜賊出沒！”張懷德提醒道。

    趙勇擡頭看了看天，只見天空突然之間烏雲密佈，看樣子恐怕會有暴風雨來襲。

    果然不錯，暴風雨很快就來了，豆大的雨點打在車篷之上，他們不得不停下來，等到雨小了些繼續前行。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幾聲低沉的咆哮聲。

    趙勇聽得分明，心想大事不好。

    “黑山君，你聽得出這是什麼聲音？”

    “不會是熊吧！”

    黑山老妖皺皺眉頭，看樣子也搞糊塗了。

    因爲他那裏也養了一頭熊，但是平時卻很少發聲。

    還沒等他們下車，更加可怕的事情就發生了。

    只見幾個蒙面匪徒，突然出現在車篷的門口，他們一個個手持利刃，頭上戴着面具，看上去來者不善。

    “下……下車！”

    爲首的一名歹徒似乎是個啞巴，開始對他們喊話。

    可是，車上的人幾乎無動於衷。

    這個啞巴歹徒感覺到自己受到了極大的冒犯，他舉起手中的利刃，嚎叫着刺向趙勇。

    趙勇冷笑一聲，眼中突然露出一股寒芒，直刺向這個不知死活的啞巴歹徒。

    他的身子只是微微一傾，就躲過了啞巴歹徒致命一擊。

    接下來，就該這個啞巴歹徒倒黴了。

    只見一股強大的吸引力，把這個啞巴歹徒手持利刃的手給牢牢吸引了，接下來又是一陣哭天搶地的慘叫。

    “哎喲喲，媽呀！”

    然後，就是骨骼碎裂之聲。

    啞巴歹徒直挺挺倒在地上，手中利刃早已被趙勇奪去。

    “還有誰？”

    趙勇坐在車上，連屁股都沒有挪動一點，只是用一種王之蔑視，招呼這些不知死活的歹徒。

    “他娘的，臭小子，你居然敢下死手！”

    “兄弟，咱們一起上！”

    可是這幾個歹徒罵了半天，就是沒有一個人敢重蹈覆轍。

    雙方就這樣緊張僵持了一陣子，誰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而這雨卻越下越緊，越下越大！

    “快上呀，還有誰？我車上寶貝可多得很呢，就看你們有沒有本事來拿！”

    趙勇覺得有必要使用激將法，看看這些人到底是愛財還是愛命。

    “你們到底是誰？”

    一個傢伙晃着手裏的長刀，想上卻又不敢上。

    “老子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車上這麼多寶貝，你們卻不過來拿，真是太可惜了！”

    趙勇心裏有些急了，這些人雖然一點都不在乎他的激將法，也太沒把他放在眼裏了吧。

    “兄弟們，上！爲死去的大哥報仇！”

    歹徒們嚎叫着，張牙舞爪逼近了趙勇。

    趙勇一看，心中暗暗叫好。

    他和黑山老妖相視一笑，決定要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就在他們就要逼近之時，兩股強大的火焰噴涌而出。

    原來是他們要玩一把噴火術，好檢驗一下這法術到底管不管用。

    接下來，這幾個傢伙渾身冒火，眨眼間變成了幾個火人。

    由於他們噴的火併不是平常的火焰，遇水即滅！

    恰恰相反，這雨水就像是油水一樣，反而越來越大。

    一眨眼之間，幾個歹徒就被燒成了焦炭，然後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

    “就這麼點本事？”

    “還不夠我塞牙縫的！”

    趙勇心裏暗暗驚歎，這噴火術倒還是挺不錯的。

    “大郎，這些歹徒身上好像也有東西！”

    張懷德坐在第二輛馬車之上，趕忙提醒趙勇。

    趙勇一聽，連忙跳下馬車，就小跑來到這幾堆人骨灰燼旁，他用腳踢了幾下，很快就翻出幾樣東西。

    “阿爺，還真有！”趙勇回頭大聲喊道。

    “什麼？”

    “好像是幾塊玉石！”

    從這灰燼之中，有幾塊閃閃發光的，想必就是玉石了。

    沒想到在這穿越的世界裏，只要殺死人，或者是殺死怪獸，通常都會有所獲得的。

    趙勇把玉石撿了起來，五顏六色地看上去閃閃發光，他把玉石收好之後，又交給了張懷德。

    張懷德結果一看，臉上露出訝異之色。

    “這可是上好的西域玉石！難道……”

    “也許是他們之前搶劫留下的！”

    “收好，繼續出發！”

    趙勇把玉石收好之後，又跳上了馬車，對馬車伕吩咐道：“慢點！”

    車隊終於緩緩啓動，雨其實也沒有小多少。

    這個地方很是偏僻，除了這些歹徒，也許還有更多躲在暗處觀察他們。

    “黑山君，山上的水怪你怎麼看？”

    “山上只有山怪呀，哪裏有什麼水怪？”

    “我們那天在山洞裏頭，就殺死了一個水怪！”

    “哦，原來如此！這我倒並不清楚，難道你們有所收穫？”

    “收穫了一顆夜明珠，我交給我娘子了，只可惜夜明珠變成了石頭！”

    “這夜明珠可是個寶貝！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夜明珠呢！”

    “想必你見到天后娘娘，她老人家那裏大把的寶貝供你觀賞呢！”

    黑山老妖點了點頭笑道：“這是自然的！你說剛纔這些歹徒被我們一把火燒了！他們的魂魄還在不在？”

    “你怎麼會問起這個問題？”

    “我單純是好奇而已！”

    “和尚們說，人死後會到陰曹地府嗎？”

    “我感覺你好像不信？”

    “我確實是不信！”

    趙勇這麼說，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因爲他和張小斐兩個人從前世穿越到這，其實都是一種死亡的歷程。

    如果陰曹地府真的存在，那麼他和張小斐兩個人的魂魄，爲什麼不到閻羅王那裏報到，卻穿越到唐代呢？

    這無論如何，都是難以自圓其說的。

    有很多理論都是千瘡百孔，通常用一個謊言去圓另外一個謊言。

    至於人們究竟相信何種理論，其實就是看誰的拳頭大了。

    武則天既然要當皇帝，那就必須要抑制道教而弘揚佛教了。

    因此，他們只能通過佛教的方法去解釋所發生的一切。

    “那這話你敢不敢在天后娘娘的面前說？”黑山老妖笑道。

    趙勇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敢，至少是現在不敢！不過我心裏怎麼想的，天后娘娘怎麼知道？”

    “這個不一定，我聽說天后娘娘擁有一雙天眼！”

    “天眼？天眼是什麼？”趙勇故作驚訝問道。

    “你們不是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嗎？天后娘娘只需要看你一眼，就知道你心裏想什麼！”

    “這麼厲害？難怪只有一個天後娘娘！”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你帶的虎獅，進京之後還會帶回來嗎？”

    “這我也不知道！也許會也許不會！我聽說京城有專門的動物園！裏面有很多來自海內外的珍奇動物！”

    “不就是一些老虎和獅子嗎？”

    “那可不是！反正我聽說海內外的珍奇動物都有！”

    “這我倒是挺感興趣的！”

    趙勇從小開始，就對動物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裏面有很多……狻猊、騶虞、當康，還有麒麟！”

    “狻猊不就是獅子嗎？騶虞其實就是老虎，當康其實就是野豬，還有麒麟，其實就是長頸鹿！”

    趙勇以前在學歷史的時候，曾經看過一些明代畫作，才會得出這個結論的。

    古人通常喜歡在這些普通的動物身上添加一些角或者是翅膀之類的東西，就把這些動物神聖化了。

    所以對於黑山老妖的鬼話，趙勇自然是不相信的。

    當然，反過來黑山老妖也不相信趙勇的說法。

    兩個人你來我往，誰也沒辦法說服誰。

    漸漸的雨就下得小了，最後天氣已經放晴。

    在接近十里亭之後，張懷德令車停下來歇息一陣子，幾個人又下車，走進了亭子裏，然後坐下來喝茶聊天。

    “聽說這十里亭以前是漢高祖劉邦建的！”張懷德說道。

    “高祖皇帝以前是亭長！”

    “沒想到一個普普通通的亭長，居然最後能打天下做皇帝！”

    幾個人言語之間，對劉邦充滿了敬佩之意。

    “漢高祖劉邦其實就不是普通人，是他媽和別人私通生的！”阿羅坨說道。

    “那何以見得？”

    “看看司馬遷寫的書就知道了！”

    “沒想到你一個外國人居然還看這書？”趙勇笑道。

    “你這言外之意，就是我們外國人不能看你們的書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怕你們看不懂，會曲解！”

    “漢高祖劉邦明明是個普通人，可是你們認爲他不是普通人！”

    “話不是這麼說的，漢高祖劉邦的母親在野外和一條龍交配，然後就懷孕生下了劉邦！”

    阿羅坨恍然大悟說道：“漢高祖劉邦的母親原來是有了外遇！”

    張懷德問道：“什麼叫外遇呀？”

    “將軍，外遇的說法只有我們那邊才有，你們這邊沒有的！”

    “難怪我聽不懂，你們那裏外遇多呀！”

    “阿爺，我給你解釋解釋，阿羅坨說的外遇，就是一個女人和不是她丈夫的男人發生關係，然後也許會生下小孩，這種情況就叫外遇！”

    “原來這就是外遇呀，那我搞懂了！看來多娶幾個老婆倒不是好事！”

    “將軍那又是爲何？”黑山老妖問道。

    “有外遇不更好嗎？娶老婆娶太多了也不好，我都有點後悔娶這麼多老婆了！”

    “你那些小老婆實際上都是你家丁的老婆嘛！”黑山老妖笑道。

    “黑山君，你這就不懂了！”

    張懷德本來想跟他們解釋一下，爲什麼黑山老妖的說法是錯的。

    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家醜不可外揚，想想就算了。

    “難道不是嗎？”

    原本想轉移話題，誰知黑山老妖卻緊抓不放。

    “你到時候問問家丁就知道了！”

    “好的好的！”

    “你的度種事業怎麼樣了？”

    “一言難盡！”

    “我此番進京城，要找找我的同鄉，問一問就知道了！”

    “長安城內聽說有很多倭國人，也不知道你想找誰？”

    “肯定是要找在朝中當官的呀？找普通人肯定是沒用的，因爲只有當官的才能在皇帝面前說得上話！”黑山老妖說道。

    “其實我對你的度種事業有不同的看法！”

    “願聞其詳！”

    “和度種相比，加強禮儀教化更爲重要！”

    在張懷德的眼裏，加強禮儀教化，就能使國民擺脫矇昧，國家也會變得更加文明。

    唐朝學習隋朝的科舉制度，儘管也才立國百年左右，就通過科舉考試，聚集了全世界各地頂尖的人才。

    這樣才有了大唐氣象！

    如果只是單純的度種，也許會改良容顏，改良身高，除此之外卻沒有任何好處！

    聽張懷德這麼一說，黑山老妖卻不說話了，他喝了一口茶，然後站起身來，又圍繞着亭子轉了幾圈，這才慢慢走了回來，又端起了茶杯，對張懷德說道：“將軍，你說得太好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黑山君，我就知道你不是個死板之人！”

    “不是，我的意見是度種也要，禮儀教化也要！要不然我的祖國會一直處於矇昧的狀態的！”

    “那你下一步的意見是？”

    “找到遣唐使，就找到了船，只要有船就好辦了！”

    “你還是想把你那八百弟子都送到你的祖國嗎？”

    黑山老妖搖了搖頭，說道：“我原本想十之七八，但是海路兇險，生死未卜，就不要送這麼多人罷了！”

    “那你想送多少人過去？”

    “不到一百人吧！”

    “聽說秦始皇那個時候，有個叫徐福的人，就曾經有三千童男童女，乘船到達你的祖國，後來你們那邊的風俗習慣，和秦人差不多！”

    黑山老妖笑道：“將軍，這你也知道呀？”

    “我這純屬道聽途說，做不得數！”

    “將軍，這還真的不是道聽途說！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是不是感覺我很像秦人？”

    “秦人驍勇善戰，而且尊崇法治，最喜歡穿黑色的衣服！你覺得你這三點符合哪一樣？”

    黑山老妖想了想說道：“前兩點我都不具備，但是我喜歡穿黑色衣服，這是真的！”

    “也許你們多多少少有點關係吧！”

    “我們倭人從漢朝開始，就來到東土，帶回了佛教和道教！要不然我也不會修煉道術了！”

    “你這道術修煉的也有些時日了，達到了結丹期一級吧？”

    “是的，實在不瞞您，我可以多活五百年了！”

    “居然能活這麼久？”

    “是啊，但是如果有意外，那就不一定了！”

    “什麼意外？”

    “比如我可能犯罪下獄，說不定會秋後問斬呢！”

    “那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