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7章.感業寺夜話

    “天后，我這顆腦袋再金貴，也是天后您的呀！”王公公笑道。

    “哈哈哈，王力士，你真的是個有趣的人！”武則天的話裏有話，說道。

    “天后，從感業寺回來，你就一直說我是個有趣的人！”

    “我今天晚上反正也沒什麼事，要不咱們再去一趟感業寺？”

    “是，不過這些皇子和公主們？”

    “他們……只不過是一些凡夫俗子，就讓他們回去吧！”

    武則天的鼻子輕輕的哼了一聲，有些不屑。

    很快龐大的馬車隊，就分成兩股。

    天后的車駕，並沒有進宮，而是轉向西北的驛道。

    三位皇子和太平公主，則如同得了大赦一般，逃之夭夭。

    王公公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這才小心翼翼地稟道：“天后，我都安排好了……不過，奴才有一事不明！”

    “講！”

    “今天是五月十八日，距離你的生日還有十二日，怎麼您……”

    “我終於完成了一件大事！”

    “哦，那就恭喜天后，能否讓我知道呢？”

    “因爲，我終於得到了一個難得的人才！”

    “難道是皇太子？”

    我昨天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說道：“他雖然自小聰慧過人，但是在我看來，也只不過是一個凡夫俗子罷了！”

    “難道是其他的兩位殿下？”

    誰知，武則天的頭搖得更厲害了，笑道：“他們就差得更遠了！”

    王公公恍然大悟，笑道：“那麼天后說的一定是公主殿下了！”

    “王力士，我說你平時機靈得很，今天怎麼老糊塗了？”

    王公公想了一想，除了三位皇子和公主，但也真的沒有其他人。

    他絞盡了腦汁，卻一時半會兒根本就不明白武則天的意思。

    “上官婉兒！”

    “您是說上官儀的孫女上官婉兒？”

    “是呀，就是她！當我從卷軸畫中見到這個形象的時候，就在冥冥之中意識到，我和這個人也許會有一段恩怨情仇！”

    “天后，既然有恩怨情仇，那還不如把她給殺了！”

    王公公的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回到內侍省之後，一定會偷偷的通報上官婉兒的母親鄭氏，讓他們連夜做好準備，第二天天亮之後就去逃命。

    “你嚴重了，我剛纔所說的難得的人才就是這個上官婉兒！”

    王公公想了一想，說道：“這個小姑娘的確是很聰明，但是她的身世我就怕對天后不利！”

    “話不能這麼說，上官婉兒的祖父雖然有殺頭之罪，但是這個小女孩很是聰明，而且當時也是剛剛出生，彼此之間除了血緣關係並無瓜葛！”

    “天后說的正是！那我們今夜是去感業寺燒香禱告？”

    “我要連夜去還願！”

    領導人的話總是只說半句，王公公這種下屬很顯然也要費盡思量，還是沒有辦法搞清楚武則天的真實意思。

    五月十八日，又不是什麼黃道吉日，武則天卻要去燒香拜佛，想必應該有她的理由。

    據說，歷史上武則天真正的生日是陰曆二月十七日，但是武則天進宮的時候，故意把日期往後改了一改，這樣就顯得年齡小一些，更受皇帝恩寵。

    她的第一任丈夫是唐太宗李世民，剛剛進宮的時候才有十幾歲，卻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然而，在得到唐太宗李世民的恩寵之後，也只是得到了一個才人的稱號，就被冷落了十幾年，並沒有給唐太宗留下一男半女。

    在此期間，當時還是皇儲的唐高宗就偷偷地喜歡上了武則天，兩個人一來二去，就彼此之間看上了眼。

    然而，他們當時的輩分是母子關係，如果偷偷得來，一定是違背倫理綱常的。

    一直到唐太宗李世民去世，武則天削法爲尼來到了感業寺，這段不倫之戀才稍稍告一段落。

    武則天很不甘心！

    唐高宗則心有掛念！

    武則天偷偷地寫下了一首羅裙詩，塞給當時是內侍省總管的劉公公。

    劉公公把這首詩交給唐高宗之後，唐高宗感動得熱淚盈眶。

    就連夜商量，武則天給“營救”了出來。

    當時的王公公只是劉公公的一個小跟班，具體的事情是由劉公公交代王公公，然後又由王公公一手操辦的。

    所以，武則天從此之後就把王公公當成了心腹，甚至把最早跟着武則天的小太監瑞安都拋棄了。

    不過，王公公被當成真正的心腹，並不是這件事情。

    而是在後來武則天回宮之後，發現有宮女被唐高宗霸王硬上弓了，追查下來竟然是劉公公提供方便。

    一怒之下，武則天就把這些和唐高宗偷情的宮女削髮爲尼，送進了感業寺，讓他們被迫在那裏吃齋念佛，永世不得超生。

    至於劉公公，被武則天給換下來了，由王公公上位，這才名正言順地成了真正的心腹。

    王公公這些年來也是盡心盡力，辦起事來從來沒有出過差錯。

    從此之後，唐高宗再也沒有機會偷吃了。

    所謂的後宮佳麗三千，從此也只是一句空話。

    正如同鏡中花水中月，唐高宗只有看的份，沒有把玩的份了。

    當然王公公的重大貢獻，並不僅僅在於這些男女之事。

    真正幫了武則天大忙的，就是分別戰勝蕭貴妃和王皇後，最後成爲名副其實的皇后。

    所以這些年來，王公公也是備受恩寵，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早已超越了正常的主僕關系，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了。

    “天后，到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顛簸，武則天龐大的馬車隊停在感業寺的大院子，一衆和尚慌慌忙忙地舉着燈籠跑了出來，很快就把武則天引進了寺內。

    由於事發突然，武則天並沒有提前和感業寺打招呼，主持的方丈已經出去雲遊了，留在這裏的都是一些小和尚。

    這些小和尚雖然說見過一些大場面，但是天后娘娘親自駕到，這還是頭一回。

    武則天吩咐王公公讓這些小和尚騰空她曾經的住處，然後武則天又坐上了那張小牀。

    在這裏，她度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歲月。

    這一時期是她人生中的最低潮，凡是能夠欺負她的人，都曾經欺負過她。

    尤其是那個管事的尼姑，總是讓武則天到幾裏之外的地方去挑水。

    如果只是皮肉之苦，倒是算不到什麼，這個管事的尼姑是個同性戀，居然好幾次要打武則天的主意。

    武則天一氣之下奮起反抗，和她打了一架，兩個人之間從此就結下了怨仇。

    不過，後來武則天並沒有報復這個可惡的尼姑，反而讓她還俗了。

    因爲這種清靜之地，根本就不適合這種人在這裏，反而可能會禍害其他的人。

    “天后，您又回到了幾十年前！”

    這周圍的一切，王公公其實也挺熟悉的，只不過後來公務繁忙，他也很少來到這裏。

    “王力士，把這幅畫掛起來！”

    武則天說的畫，就是趙勇畫的那幅肖像畫。

    畫中的武則天，其實就是洛陽石窟中的那尊最大的佛。

    站在兩旁的，就是上官婉兒和太平公主。

    “天后，我已經掛好了！”

    “把燈拿過來！”

    王公公趕緊掌燈，讓武則天好好地欣賞這幅畫。

    武則天站起身來，仔仔細細地觀賞了半天，不由地感嘆道：“你知道這畫中的奧妙嗎？”

    王公公搖了搖頭，說道：“奴才愚鈍！”

    “你呀，這顆腦袋恐怕真的保不住了！”

    王公公一聽，嚇得跪在地上，說不出話來。

    “快起來吧，我怎麼可能會殺你呢？”

    原來，武則天的這幅畫裏面有蹊蹺，人物形象除了他們三個之外，還有一個不太起眼的人物，就是趙勇本人。

    只不過，趙勇在這幅畫裏面的扮相，並不是唐代人物的扮相，而是一千多年之後的樣子。

    趙勇之所以這麼做，原因其實很簡單的，就如同當年孫猴子在如來佛的手指縫裏撒了一泡尿，喜歡做個標記罷了。

    只需要寥寥的幾筆，就把他的那幅猥瑣形象給完整的記錄了下來。

    “王力士，散關那邊有消息了嗎？”

    “阿羅坨說發現了祥瑞！”

    “具體的呢？”

    “具體的，說是老虎獅子長翅膀！總之這話寫得文縐縐的，我一下子理解不了！”

    王公公說的也是實話，自古以來，口頭語和書面語的差別越來越大。

    阿羅坨雖然是個外國人，但是很快就學會了文言文的寫法。

    “哈哈哈，你真的是挺有趣……你知道嗎，我捨不得殺你，和你有趣有很大的關係！”

    “多謝天后誇獎！”

    “這個上官婉兒，你有什麼看法？”

    “上官婉兒？她和她母親在掖庭宮，我們平時也認識！她母親在這些年來教會了她很多！”

    “是啊，這也是個可憐的女人！”

    女人何苦爲難女人，剛纔武則天命令王公公赦免了可憐的鄭氏，就是這個意思。

    “天后，我已經吩咐下去了，從今往後她就不再是宮婢了。”

    “那好，從今往後就讓她侍奉上官婉兒吧！”

    母親照顧年幼的女兒，天經地義。

    可是，說起侍奉，就有點嚴重了。

    然而，對於他們這種家庭來說，武則天的命令才是最管用的。

    “是，我知道了！”

    儘管現在武則天很是欣賞上官婉兒，可是卻也不想一下子給她什麼官職。

    因爲，上官婉兒還沒有展現出她真正的才華。

    還需要經過武則天一系列的考驗才行。

    所以，明天要她到南衙，幫助行政官員處理公務，看看她的效率到底如何。

    然後，根據情況授予相應的職位。

    在這種情況之下，又不能安排合適的宮女或太監去照顧上官婉兒的生活。

    就只能直接赦免她母親鄭氏了。

    如此一番安排，可以說是合情合理。

    “我準備開個女科！你覺得怎麼樣？”

    武則天坐下之後，又問王公公。

    說是問王公公，其實也只是知會而已，根本就沒有問他意見的意思。

    所謂的女科，其實是武則天的一種創新。

    是一種用人制度的創新！

    自從隋代隋煬帝開始科舉考試以來，封建政府的用人制度得到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傳統的門閥制度已經開始鬆動，上層的統治結構也發生了徹底的改變。

    在武則天這一時期，把握朝政的還是過去的遺老遺少，他們都是人數龐大的隴右勢力。

    武則天想要當皇帝，又必須要改變這一局面，把更多的平民百姓提拔上來，讓他們通過科舉考試，最後獲得一官半職。

    這些本來沒有任何希望的田舍漢，通過科舉考試最後一舉成名，到各地赴任之後造福百姓，這也算得上是大功一件。

    作爲一個女人，武則天也想把一些優秀的女子召集起來，讓他們像鮮花一樣綻放，這就有助於武則天的統治。

    “這當然是天后的大功一件！”

    王公公嘴裏雖然是在恭維，但是在心裏卻打起了鼓。

    因爲根據封建倫理綱常，女子無才便是德。

    這就是說女人只要圍着竈臺轉，幹好縫縫補補的活，然後生兒育女，這就是最大的功德。

    可是，現在天后卻想要改變這一切，是需要莫大勇氣的。

    “我設計了一套官職，你看看這裏面怎麼樣！”

    武則天說完，又掏出一本小冊子，放在桌面之上，讓王公公查看一番。

    王公公翻開一看，不由得眼前一亮。

    原來，武則天已經徹底地做了一番變革。

    女官制度，其實起源於《周禮》。

    《周禮·天官》中，除天子後體同天子，夫人於後猶三公之於王，坐而論婦禮，不能作官看待外，其他九嬪以下既是王的嬪妾，也是執掌各方面的女官。

    隋文帝時，置六尚、六司、六典，遞相統攝，以掌後宮掖廷事務。

    隋煬帝加以改制，使與外廷尚書省相類似，設六尚局管二十四司。

    唐承隋制，設置六尚二十四司及宮正司，集古代女官制度之大成。

    讓王公公莫名驚訝的是，武則天設置的女官官職制度，已經顛覆了之前的制度。

    居然用十二種名花，根據名貴程度，代表不同的官階。

    牡丹、蘭花、梅花、菊花、

    桂花、蓮花、芍藥、海棠、

    水仙、臘梅、杜鵑、玉蘭。

    “妙啊，妙啊！天后，您真乃聖人也！”

    “先別拍馬屁，說說你的觀點！”

    “這牡丹是最爲珍貴的，因此排在第一位，無可非議！接下來的花，依次排列也很是合理！”

    “然後呢？”

    儘管說王公公在拍馬屁，但是武則天的心裏卻是樂開了花。

    這女官的設置，一定要具有女性特色，也就是說要帶有脂粉味。

    同爲女性的武則天，想通過這種職位的改變，爲天底下的女子謀得福利，這不得不說是大功一件。

    果然不錯，先後有一百位奇女子，通過女科考試，都爲武則天所用。

    有些女子甚至來自海外，包括黑齒國、君子國等海外國家。

    “然後，就天后千歲千千歲！”

    “哈哈哈，王力士，你可真是個有趣的人！”

    於是，有趣就成了武則天的口頭禪，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是最放鬆的，遠離在朝廷的鉤心鬥角，和你死我活。

    她只有在這感業寺偶爾來坐一坐，才能徹底地放鬆心情。

    變成一個真正的武則天！

    “多謝天后謬讚！阿羅坨的祥瑞，恐怕還要十幾日才能到達！前後恐怕要多等一些時日了！”

    原來根據王公公的計劃，在武則天生日的那一天，張懷德和阿羅坨一行，率領浩浩蕩蕩的猛禽隊伍，專程前往都城長安給武則天過生日。

    “不行不行，我一天都等不了，你再給他們飛鴿傳書，就說即日啓程！不得有誤！”

    “天后，我擔心他們還沒有準備好！”

    王公公所說的沒有準備好，就是指趙勇他們馴化工作沒有完成，這種半成品弄不好，到時候會出大洋相的。

    “沒關係，沒準備好就沒準備好，我想先睹爲快……再說，高勾麗故國首領最近蠢蠢不安，想捲土重來，我要防患於未然！”

    武則天的話也不是隨隨便便說的，她這是查閱了很多邊關塘報，最後得出來的結論。

    接下來，在大唐的東北邊境，將會有一番血雨腥風。

    藉助於馴化出來的猛禽，將東北邊境的那些敢於造反的蠻族，消滅得乾乾淨淨！

    這樣大唐的江山就能永保太平了！

    當然，武則天還有一番用意，就是藉助於這個機會，順便到東嶽泰山去封禪，通過這些馴化出來的飛禽猛獸，給她造勢。

    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大唐的江山已經是武則天的了。

    到時候改朝換代，就沒有人敢於反抗。

    “那好，我今晚就辦！”

    “你還要添上這一句，把這幅卷軸畫的作者，一起帶過來！”

    “你是說他嗎？”

    王公公指了指卷軸畫上的趙勇，有些疑惑地問武則天。

    “是的，我想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麼人！”

    “天后在開玩笑吧，他不是人，難道還是鬼不成？”

    “大膽，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是，奴才說錯話了，奴才該死！”

    王公公滿臉沮喪，就要自扇耳光，卻被武則天給攔住了。

    “好啦好啦，我這才是在開玩笑！你如果把你的臉給扇腫了，腫得像個豬頭一樣。第二天，我看你還好意思跟着我一起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