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2章.鄭氏的解籤

    “婉兒，不要說這麼多了，咱們趕快睡吧！”

    作爲一個母親，鄭氏是非常瞭解自己的女兒上官婉兒的。

    上官婉兒其實就是個話簍子，如果不制止她的話，恐怕整宿都不會睡覺。

    以前有很多次，他們兩個人甚至通宵達旦地聊天。

    到了第二天，鄭氏紅腫着眼睛上工幹活，以至於會遭到管事太監的責罵。

    每次被責罵之後，鄭氏就會吸取經驗教訓，堅決不和這個話嘮女兒聊這麼久了。

    可是每次好了傷疤忘了痛，他們有的時候會聊到很晚，通常都是一些家庭瑣事。

    上官婉兒總是很好強，不論個輸贏是不會睡覺的。

    “可是，我睡不着呀，阿孃！我怕在夢裏又夢到那個地方！”

    “你是說散關，還是那個叫趙什麼的人？”鄭氏有些疑惑地問道。

    鄭氏雖然是個婦道人家，但是從小也是讀書寫字，對地理方面的知識還是知道一點的。

    他知道這關中是個四戰之地，東西南北都有一些非常重要的關口，保衛者都城長安。

    散光就是西邊的一道防線，雖然是溝通川陝，但是對於整個西域都有很重要的防禦作用。

    “趙塘！”

    “這個名字取得真沒水平！”

    鄭氏是個性格溫和的婦人，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說別人的壞話的。

    可是，這一次上官婉兒說起趙塘的名字，鄭氏卻立即說出了否定的看法，想來其中應該有蹊蹺。

    “阿孃，這名字還是我給他取的呢，他的本名才叫沒水平。”

    在上官婉兒和太平公主的心目中，勇就代表兵勇，好男不當兵，這其實是代表了一種下等人。

    至於塘，則稍稍有水準一些。

    可是鄭氏卻提出了相反的看法，這反倒激發了上官婉兒的好奇心。

    “本名是？”

    “好像叫什麼趙勇！”

    雖然人在夢中的事物記不太清楚，但是上官婉兒是何等聰明的人，記憶力是非常好的。

    所以，能夠說出趙勇的名字，也就不足爲奇了。

    “趙勇？哈哈哈！”

    “阿孃，你笑什麼？”

    鄭氏的笑很顯然是一種嘲諷的意思，這讓上官婉兒感到越加好奇。

    看來，她是得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以打發這種無聊透頂的時光！

    “這個趙勇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鄭氏不再笑了，問上官婉兒道。

    上官婉兒笑道：“這我哪裏知道，反正是在夢裏遇到的！”

    趙勇也許沒有料到，他穿越到這個世界來之後，明明是在現實世界中遇到上官婉兒和太平公主一行的。

    但是，上官婉兒和太平公主遇到趙勇，卻是在這兩個小姑娘的夢裏，這就有點搞笑了。

    這也許就是時空錯位或者是時空扭曲吧。

    很多陰差陽錯，就在其中誕生了。

    “這個勇字比塘字要好一些！”

    鄭氏果然是個肚子裏有墨水的女人，一下子就分辨出兩個字的差別。

    “何以見得？”

    上官婉兒沒想到，鄭氏和她自己的想法剛好相反，平時兩個人總能想到一塊去，怎麼這一次居然是這種結果？

    “如果你去找算命先生，他一定會告訴你，趙勇比趙塘要好！”

    原來，鄭氏也不是一直在宮中洗衣的，平時也利用閒暇的功夫看一些書。

    他最近喜歡上了天干地支，算命測字的書籍。

    剛好王公公那裏有一本書，這就是類似《麻衣神相》的奇書。

    這本書據說能夠從長相上來偵破命運的某種密碼，成書於元末明初。

    對後世的影響，可以說是非常大的。

    “阿孃，你這麼一說，我還真的睡不着了！”

    上官婉兒是個非常認真的人，很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

    作爲上官婉兒最好的朋友，太平公主有的時候甚至還會和上官婉兒吵架。

    吵架的內容不爲別的，就是爲他們讀的一些詩書中的某些個別的字句而爭執。

    每次兩個人都是吵得臉紅脖子粗，最後如果不是太監去拉架的話，那麼兩個小姑娘肯定就要打起來的。

    好在太平公主並不記恨上官婉兒，反而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越來越好了。

    正是因爲有太平公主這種好朋友的存在，上官婉兒後來才有機會得到武則天的好感，最後成爲巾幗宰相的。

    “快睡吧！明天爲娘還要一大早起來，有很多衣服在等着我呢！”

    作爲地位最低的宮婢，鄭氏在這裏幹着最辛苦的工作。

    因此，生存對她來說是一個奢望。

    如果不是因爲上官婉兒這個可憐的孩子，鄭氏恐怕早都想不開自殺了。

    有很多犯罪官僚的家屬，被帶到這裏不久，就因爲受不了太監們的打罵，每天又有幹不完的活，很快就以一種很殘忍的方式結束了生命。

    前兩天，就有一位被砍頭的宰相的女兒，因爲受不了管事太監的責罵，居然撞牆自殺了。

    初唐時期的宰相是非常多的，雖然不是走馬觀花的上任，但是上上下下的人非常多。

    儘管有些人能夠得以善終，但是還有很大一部分人，因爲種種原因被處於死刑。

    進而會牽連到他們的家屬。

    上官婉兒和她的母親鄭氏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只不過他們兩個的求生的慾望還是很強的，不會輕易向生活低頭，更不會想不開，自尋短見了。

    “阿孃，你說說看，爲啥我取的名字不行呢？”

    “那好吧，爲娘實話告訴你，相書看了嗎？”

    上官婉兒想了一想，說道：“好像是算命的書？”

    鄭氏從王公公那裏看到的，其實是一本殘書，究竟是由何人所寫，沒有人知道。

    “不僅是算命，還有測字！”

    最近一個時期以來，唐朝宮廷上層開始流行測字算命。

    有些迷信的官員，甚至每天出門都要測一次。

    如果相書上說不宜出門，那肯定是不會出門的，除非是皇帝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阿孃，你一天到晚那麼忙，怎麼還有空看這種書啊？”

    上官婉兒對母親的話感到有些奇怪，作爲小孩子，自然也不知道最近宮廷最流行的是什麼。

    “我這還不是爲了你打算！”

    “爲了我打算？難道你學會算命測字之後，到西市去給那些胡商算命？”

    上官婉兒之所以有這種想法，其實也不是信口雌黃。

    當時有很多外國人來到都城長安，也帶來了很多外國的風俗習慣。

    這就是所謂的胡風！

    有個唐朝詩人曾經寫道，滿城皆胡色，就是這個意思。

    鄭氏聽了，真的是哭笑不得。

    這個古靈精怪的寶貝女兒，居然有如此想法。

    也難怪這幾年大家都越來越喜歡上官婉兒了，其實自己也沾了這個女兒的光，不管是大太監還是小太監，通常也不會特意的難爲她。

    恰恰相反，作爲太監最高領導的王公公，居然和鄭氏也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因此，宮廷之內的一些風向，鄭氏是第一時間知道的。

    上官婉兒哪裏知道，鄭氏的一番苦心。

    這麼做的目的，的確是爲了上官婉兒。

    因爲上官婉兒的爺爺和父親都先後離世，身邊除了鄭氏之外，咱也沒有一個人真正的關心這個可憐的小姑娘。

    鄭氏平時甚至連個出主意的人都沒有，所以只能夠藉助於這些，希望自己女兒的將來會好一些。

    “那好吧，我就跟你說個實話……我想學會這個神相之後，你將來每走一步路，我都可以幫你出出主意。”

    女人離開了男人，有的時候真的是寸步難行，在封建社會尤其如此。

    上官婉兒聽了心裏有些難受，沒想到自己的母親居然這麼有心。

    自己卻反而冤枉了她，甚至還有嘲諷的意思。

    從小到大鄭氏從來沒有打罵過上官婉兒，反而是不停地和這個寶貝女兒講道理。

    無意之中，這居然鍛鍊了上官婉兒的口才，以至於她漸漸地具有了雄辯之才。

    “阿孃，我知道了！那你們能不能說說這兩個名字的區別？”

    鄭氏想的想說道：“好在爲娘已經把這整本書記下了。你說的趙勇頂多算個中上籤！”

    “那你倒是解籤一下！”

    “這個名字的主人量淺福薄，費盡心機，仍然是黃粱一夢。不如安分守己，得過且過！如果能夠幡然悔悟，看破一切，就會有益於身心，進而能夠獲得無量的福壽！”

    說句實在話，趙勇穿越到這個時代，還真的是有點像是在做夢。

    “有意思有意思！那趙塘呢？”

    “是中下籤！”鄭氏想了一想，說道。

    “何以見得？”

    “這個名字的主人世道大變，時不我與，隱居獨處。最好是待機而行，不可強求！如果是個富人，得到這個籤夫妻之間就不會和平共處！好在他是個男的！”

    這兩個名字的解籤其實是中規中矩的，關鍵是看解籤的人是誰。

    “阿孃，這個名字很有意思！那你倒是測測我的名字怎麼樣？”

    上官婉兒的名字，是她的爺爺上官儀取的，只可惜再也沒有機會看到自己孫女今後在政壇上的成功了。

    鄭氏想了一想說道：“怎麼說呢，天機不可泄露……通常來講，只能夠給別人測字，給自己測字反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通常說來，算命的人只會給別人算命，從來不會給自己算命。

    禍福吉凶，全憑他自己信手拈來！

    “那我爺爺上官儀怎麼樣？”

    “你爺爺的名字很好，屬於上上籤！真可謂見龍在田，利見大人！”

    古時候的官宦人家，生了子女不是隨便取名字的，通常都喜歡找一些道士或者和尚，問卦之後再取個好聽的名字。

    當然，這個辦法在武則天面前可以說是小巫見大巫。

    因爲，武則天在歷史上創造了幾十個漢字。

    “那我的爺爺怎麼會有殺身之禍呢？”上官婉兒又反問道。

    “這我就看不懂了，不過我想原因很多。”

    “難道是因爲天后娘娘嗎？”

    上官婉兒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個女人，因爲朝政實際上已經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高宗皇帝已經轉移到了幕後，武則天實際上是真正的主人了。

    鄭氏搖了搖頭，說道：“不是，並不是因爲她……你爺爺一生榮華富貴，本來應該可以善終，但是在最後走錯了一步棋。”

    “就是寫了退位詔書？”

    “這是主要原因！沒有天后娘娘，還有王皇後和蕭貴妃！如果要把他們給廢掉，也一樣會記恨你爺爺的！”

    “我爺爺是個老好人，可惜好人沒有好報！”

    “是啊，你爺爺真的是個老好人，和兩代皇帝的關係都非常好。尤其是和太宗皇帝的關係，可以說是非常好的朋友！”

    “我想我爺爺之所以遭此厄運，還是因爲遇到了小人！”上官婉兒說道。

    “婉兒，別瞎說！小心隔牆有耳，到時候如果傳到天后娘娘耳朵裏去了，你我肯定是死路一條！”

    鄭氏看了看窗外，只見有個黑影一閃，立馬就不見了。

    兩個人說話，原來真的有人在偷聽。

    鄭氏心裏一緊張，就忙把上官婉兒緊緊地摟在懷裏，生怕再失去這個寶貝女兒。

    其實，剛纔的黑影並不是有人在偷聽，而是宮廷裏養的波斯貓。

    這種貓最大的好處就是捉老鼠，太倉中大量的糧食是必須要防老鼠的。

    上官婉兒看到母親的反應這麼大，也就不敢再出聲。

    她知道，鄭氏想說的是那個小人。

    這個小人不是別人，就是許敬宗。

    此人是宰相出身，父親是前朝的禮部侍郎許善心，從小就寫得一手好文章。

    在太宗皇帝時期，他就幫助起草過詔書，深得皇帝的賞識。

    因此，此人和上官儀兩人之間就形成了一種競爭關係。

    彼此之間是政壇上的死對頭，可以說是你死我活的關係。

    他本來是一個禮部尚書，因爲支持武則天當皇后，從此就官運亨通。

    最後他成了太子少師，是正三品的官階，可以說是位極人臣。

    在咸亨三年去世，活了八十一歲。

    誰說壞人短命，這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他們母女倆之間的談話，已經是此人死後三年多之後的事了。

    其實真正害死他們的究竟是誰，不管是鄭氏還是上官婉兒，心裏跟明鏡似的。

    可是在這種環境之下，有些話是絕對不能說出口的，因爲這將會致他們於更危險的境地。

    “阿孃，那我睡了！”

    他們母女之間，在閒暇之餘的話題總是離不開爺爺和父親。

    所以越是緬懷，往往越是傷心。

    上官婉兒暗自下定決心，以後盡量少提她父親和爺爺的事。

    免得讓可憐的母親傷心，最後會導致不可預知的後果。

    說起來也很可笑的是，武則天的殺人手法非常的老套，那就是莫須有。

    上官儀和廢太子李忠關係很是要好，因爲這個廢太子被武則天給暗害了，就想當然地認爲上官儀也一樣，對武則天心懷不滿。

    武則天除了留下他們母女倆之外，幾乎把他們滿門抄斬了。

    這掖庭宮就是他們的牢獄！

    儘管上官婉兒雖然年齡很小，對上一代的恩怨並沒有多少仇恨，可是他在心裏卻一直沒有原諒許敬宗。

    因爲，一個小太監曾經跟她講過這麼一件事情。

    在殺頭之前，他爺爺和許敬宗之間曾經有過一次對話。

    “聽說，陰曹地府有好幾個詩品很高的官員在等你赴詩宴，可是我和天后娘娘都寫不出好詩，沒有被邀請，真的是很慚愧。”

    這真的是奇恥大辱，上官婉兒只能把這事埋在心裏。

    如果將來有機會出人頭地，一定會找許敬宗報仇的。

    鄭氏見女兒很快就睡着了，就輕輕地鬆開，然後給上官婉兒蓋好被子，也就轉身睡着了。

    不過，上官婉兒卻怎麼也沒有辦法睡着。

    在她的心裏還盤算着一件事情，那就是明天的詩會。

    在宮廷裏最大的當然是皇帝和皇后，他們的生活其實並不是無聊的。

    根據史書記載，武則天在沒有做皇帝之前，通常要做幾件事情。

    其中，最大的事情就是爲蠶種祈福。

    作爲母儀天下的武則天，在當皇帝之前，曾經有三次重大的祈福活動。

    每一次都要大赦天下，所有的犯人都要減輕一個等級。

    說了也有意思的是，她居然還會做一些讓後人匪夷所思的事。

    那就是給老人一些名譽官職！

    當然這些老人有個硬性條件，就是年齡必須超過八十歲。

    因此，在她這三次活動之中，先後賞賜了一些年齡超過八十歲男性老人的榮譽官職。

    比如刺史、縣令之類的。

    既然是榮譽的，就沒有真實的俸祿。

    如果是超過八十歲的老婦人，則會賞識他們某縣郡君的榮譽官職。

    儘管武則天在他當政的前後，把太宗皇帝的子孫殺了個七七八八，但是對老百姓還算得上是非常好的。

    由此可見，太宗皇帝的話說得也挺有道理的，水能載舟也能覆舟。

    武則天是個精明的女人，自然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老百姓只要自己的日子過得下去，誰當皇帝都無所謂。

    即使皇帝是個女人也無所謂，問題是這個皇帝一定要善待自己。

    上官婉兒很快就睡着了，他又做了一個非常奇特的夢。

    在夢裏，又遇到了趙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