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初聞祕辛（中）

    進入廳堂以後，雲一凡略略掃視一看，只見在廳堂的最上首，端然坐着一名老者。

    其看上去年紀大約在六十上下，身着一襲深藍長袍，濃眉方臉，目光矍鑠，自有一股不怒而威之勢隱隱透發而出！

    不知爲何，雲一凡一眼看到這名老者，猛地便生出了一種奇特的感覺——

    在其體內，似乎有着一股熟悉，但卻又有些陌生的氣息。

    當下，雲一凡的心中，不由便又微微思忖起來：“是‘衝雲功’麼？怎麼似乎卻又不太像呢？……”

    “見過羅總鏢頭！”雲一天微微一笑之間，業已對着那方臉老者抱拳見禮道。

    那方臉老者見到雲一天等人進來，當即便自起身，大步流星邁步向前，亦即抱拳見禮道：“雲少俠！”

    兩人你來我往互相見禮，這都不過是在轉眼之間便已完成。

    前者風輕雲淡，後者自帶威嚴。

    而云一凡在聽到那二人的截然不同的兩道聲音後，一下子便即從默默思忖之中回過神來。

    恰在此時，雲一天便又開口對身後三人介紹道：“這位便是和平鏢局羅震羅總鏢頭。”略略一頓後，他又向方臉老者介紹道，“羅總鏢頭，這三位乃是在下的同門——雲一陽、龍修遠、雲一凡。”

    “見過羅總鏢頭。”雲一陽、龍修遠與雲一凡三人，一齊上前抱拳見禮。

    “三位少俠好。”方臉老者羅震微微而笑着抱拳回禮。

    “父親，天色也不算早了，不如我們請幾位少俠入席吧。”羅柏恭敬地向羅震請示道。

    與此同時，他也又微微看向雲一天，微帶敬意地徵詢其意見。

    雲一天笑而不語，只是風輕雲淡地望向羅震。

    “也好。”羅震當即便微微頷首，然後對着雲一天等人道，“雲少俠與幾位少俠路過野松林，我等略備薄酒微盡地主之誼。”

    羅柏微微一笑，請道：“幾位少俠請這邊入席。”

    然後，衆人便客客氣氣地來到廳堂當中西側的飯廳，大家分賓主落座。

    酒菜餐食甚是豐盛，只不過雲一凡與龍修遠、雲一陽都是初出江湖，雲一天也並不好杯中之物，羅震、羅柏與羅香也都知趣並不強過勸酒，大家淺飲輒止互相見意，菜餚飯食卻是用得飽足，也可算得是賓主盡歡。

    用過佳餚美酒後，天色漸漸開始暗了下來，衆人便又來到廳堂正中落座而談。

    和平鏢局的人對於雲一天似乎很是敬重，從用飯而到座談，都是與羅震一起坐在上首。

    落座之後，雲一天便對羅震道：“羅總鏢頭看上去，似乎氣色不是太好？”

    “雲少俠慧眼如炬，老夫確實是受了點傷。”羅震微微點頭應道。

    雲一天聽聞此言，不由劍眉略顰，一雙星目閃掠過一絲微微精芒，道：“以羅總鏢頭的武功，不知是被何人所傷？”

    “說來慚愧——”羅震微微一頓，才道：“前幾天我接了一趟重鏢，親自押鏢趕往西京長安。

    “沒想到，竟然在城外二十裏，突然遭遇了一幫黑衣蒙面的歹人劫掠，且那爲首之人武功頗高，內力之強似乎比我還要高出一籌，所使‘赤煉毒煞掌’更是早已爐火純青。

    “我與其相鬥二百來招，雖然最終仗着手中寶劍勉強將其逼退，但最後卻也中了對方一記毒掌，幸而當時激鬥之下，我的一身功力堪堪突破到了初境圓滿上層，這才勉強壓制住了毒掌殘留在我體內的煞氣。

    “將鏢送至地方以後，我知道只有年份足夠的雪蓮方纔能夠助我徹底祛除煞氣，只是雪蓮本就稀少，年份足夠的便更是罕見，恰好又聽說這野林鎮的長壽藥坊有一株一甲子年份的雪蓮，雖然效力仍有所差，但總算也大有助力，便即連夜趕來此地。

    “半夜三更之時，我便到了長壽藥坊求得了那株雪蓮，服下之後運功打坐到了第二天天明，這才勉強祛除了大半煞氣，但是還有一部分只能靠着內力壓制，慢慢運功一點點將其逼出。

    “二兒媳海棠不甚放心，當即便快馬加鞭前往川南通知了柏兒，又徑往點蒼派訪其故交爲我求取年份更好一些的雪蓮，以便使我儘早痊癒。

    “至今回憶起來，我仍舊還是猜想不出那夥劫掠之人的來歷，也難以知曉那爲首之人到底是誰，唯一確定的便還是其所使用的武功，乃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赤煉毒煞掌’，而其一幫手下所使用的武功，似乎也是作爲‘赤煉毒煞掌’入門功夫的‘赤挲掌’。”

    一邊說着，羅震的神色之間似乎略略悵然，不過轉瞬即逝後便又恢復如常。

    雲一天聞罷其言，微微頷首，然後便淡笑道：“不妨讓在下爲羅總鏢頭看上一看，如何？”

    羅震微微一笑，便即抱拳而道：“那便有勞雲少俠了。”

    雲一天翩然起身，轉眼間便已來到羅震跟前，探手在其寸關尺上爲其察脈，兼且細細地觀其氣色。

    過了一會兒，他才收回手道：“羅總鏢頭內力深厚，對殘留體內的煞氣猶能壓制祛除，下手之人功力也非尋常，加之這‘赤煉毒煞掌’功侯已深，只怕還得好好調養一番才行，不如擇一僻靜之處由在下爲羅總鏢頭運功療傷，即或不能盡數祛除殘餘煞氣，應當也可收到顯著功效助益。”

    “也好，那就多謝雲少俠了！”羅震當即起身，再次抱拳，深表致謝。

    “多謝雲少俠，這邊請——”羅柏業已在旁起身，稱謝之下便即伸手往旁邊一引，眼角餘光同時又有意無意地掠過了雲一陽、龍修遠與雲一凡。

    雲一天微微一笑，便道：“一陽族弟，修遠師弟，還有一凡族弟，你們也一同前往吧，一方面可以在旁爲我護法，另一方面就便也可以從旁學習一下。”

    三人也都早已起身，便即一齊點頭稱是。

    當下，便由羅柏在前帶路，雲一天與羅震緊隨其後，雲一陽、龍修遠與雲一凡跟着一起，羅香則從旁陪同，一行七人徑往後堂而去。

    穿過後堂，來至後院庭心的嶙峋假山，最前頭的羅柏將手探入了一個精緻石穴。

    那石穴的寬窄粗細僅可容下一臂，但見他的前臂幾乎完全沒入其中，也不知在裏面如何動作擺弄，片刻後便只聽得“轟隆隆”的聲音響起，便自現出了一道門戶入口

    此道門戶入口，以原本石穴所在的位置爲中心，寬約四尺，高約八尺。

    見此情景，雲一凡不由微微露出了奇特的神情，默默地在心中暗暗感嘆道：“後庭假山，暗藏玄機，看來這和平鏢局可不簡單呢！”

    與此同時，他的目光所至，身旁的龍修遠與雲一陽也是微露吃驚之色。

    恰在此時，前面的雲一天微微回頭一顧，衝着後面的三位同門輕淺一笑，依然還是一副雲淡風清的模樣。

    “父親，雲少俠，請入內吧。”羅柏業已先自回身恭請道。

    羅震與雲一天相視一笑，便就一起並肩走了進去。

    “三位少俠請。”羅柏又對雲一陽、龍修遠與雲一凡道。

    雲一陽向旁邊二人微微示意，雲一凡與龍修遠便即一起跟着並肩走了進去。

    然後，雲一陽這才緊隨其後而入，而一旁的羅香也便跟着輕移蓮步入內。

    最後，羅柏大步流星邁了進去，並且隨手在門戶入口兩側輕輕各一拍按，在其進去之後整個門戶入口便又“轟隆隆”地重新合上，從外面看去依然是一座怪石嶙峋的別緻假山。

    隨着門戶入口的重新合閉，假山之內一下子便即黑了下來。

    不過，雲一凡功力畢竟不弱，雖然還不能完全夜視，但是眼力也算不錯，並且方纔又先一步進來，就着最後的一點點星月光輝隱約辨別出，這假山裏面乃是一座一丈半許見方的石室。

    而在羅柏進入之後，門戶入口嚴閉的下一刻，光明便又照亮了這個狹小的空間。

    卻原來，乃是羅柏與羅香父女二人，各自掏出了一把火摺子將其點亮。

    雲一凡、龍修遠與雲一陽都不由微微環顧四周，只見整間石室的上下寬窄都是一丈半許，除了在左右兩側的石壁上正中離地大約五尺所在各有一個石燈臺外，整個都是空蕩蕩的別無他物。

    只見羅柏與羅香又自各來到石室的兩側，分別點亮了石壁上的油燈，然後便順手將石燈臺往外一拔，其便就各自往外多突出了寸許。

    緊接着，便又是伴隨着“轟隆隆”的聲音響起，石室東南角所在的地板之上，便已是現出了一個三尺見方的入口。

    “密中有密，室中有室，當真隱蔽，當真僻靜。”雲一凡不禁又是在心中暗自感嘆起來。

    而旁邊的龍修遠與雲一陽二人，亦是不由又微微露出了驚異之色。

    羅柏隨手將火摺子收起，然後便對羅香說道：“香兒，這次你在前面帶路，由我在此守着。”

    羅香聞言，微微一喜，連忙點了點頭，然後便對衆人請道：“爺爺，雲少俠，三位少俠，我們這便下去吧。”

    羅震與雲一天頷首而笑，雲一陽、龍修遠與雲一凡也便跟着點頭稱是。

    然後，羅香持定火摺子當先來到入口處走了下去，羅震與雲一天也便來到入口處先後走下。

    雲一陽、龍修遠與雲一凡緊隨其後，便也跟着先後走了下去。

    待得衆人都已下去，羅柏隨手又將旁邊石壁上的石燈臺往裏一摁，其便又自陷入進去寸許左右，然後他身影一晃就來到了另一側石壁旁，再探手一摁石燈臺，其便亦是重新陷進去了寸許左右。

    緊接着，又是伴隨着“轟隆隆”的聲響，東南角的入口便又重新合上了。

    羅柏又是身影一晃，便自來至了石室的中央所在。

    他屏息凝神，目放精光，緩緩地原地轉身環顧了一週。

    左右兩側的燈火奕奕光明，相繼倒映在了其雙眼之中，映襯得他的目光愈發炯炯有神。

    與此同時，其雙耳微微而動，似乎也在專心地聞聽着周圍的一切動靜。

    環顧既畢，耳聽無聞——

    隨即，羅柏便就席地而坐，五心朝天地運功修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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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嶺雲門，谷口之外。

    幽深寂靜的原始密林深處，一處漆黑晦暗的樹蔭角落，一道昂藏高大的身影正自站立。

    那身影隱沒在樹影之下，再加上天色業已暗了下來，讓人根本就看不清楚其形容，只是隱約映襯着稀疏零落而下的星月光輝，可以大致看出在其雙眸之間似乎隱隱流轉着些許的惆悵。

    末了，其微微地搖了搖頭，一股決然之色顯露而出，便即從懷中掏出了一道半尺長短的密封竹筒，還有一個造型奇特的漆黑哨子。

    那道身影將哨子放到了脣邊，輕輕地呼氣一吹，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然而，過了不一會兒，便有一道幽暗的影子無聲無息地從高空飛落而下，徑自鑽入了幽深寂靜的原始密林當中，倒掛在了高大的樹梢之上——赫然乃是一頭體長四五尺的碩大黑色蝙蝠！

    見得所呼喚之物業已出現，那道影子這才收起了哨子，另一只手順手將竹筒往上一擲，直朝樹梢之上的黑色蝙蝠而去！

    黑色蝙蝠當即便從樹梢之上墜落，順勢展開約有一兩丈之闊的一對巨翼，爪子一探便將竹筒牢牢抓住，然後衝出密林飛向高空，轉眼之間業已隱沒在了昏黑的夜色之中。

    而那道身影也在黑色蝙蝠衝出密林的同時，發出了極細微的一聲嘆息，然後直接便轉身飄然而動，徑直朝着雲門谷口的方向穿梭飛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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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一凡最後一個步進入口，沿着臺階不緊不慢地下去。

    就在他剛剛將身子完全沒入入口，伴隨着“轟隆隆”的聲響，入口便就重新關合。

    失去了入口之外石室的燈光照映，這下面立即便變得暗了下來，不過有最前面羅香手中的火摺子的光芒，倒也勉強能夠看得清前路。

    一行人沿着入口臺階往下而行，當中又先後轉過了五個拐彎，這才來到了一處平坦開闊的所在。

    走在最前面的羅香蓮步翩翩，很快地便就繞着這處所在環行一週，玉手輕探之間先後點燃了四處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