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相見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一品御貓字數:2465更新時間:24/06/27 07:00:01
對於這個舅舅,李璋甚至只是在邸報上見過寥寥數語的描述。
林家往事,母親大人從未提過一句,內中到底有什麼隱祕,他也不得而知。
一進屋,李璋就噗通一聲跪下,咚咚咚就連磕了好幾個響頭:“外甥李璋,拜見舅父!”
“侄兒(侄媳)拜見姑父大人!”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快起來……”
林如海今日心情大好,精神頭也強了不少,含笑招手:“璋哥兒,近前來,讓我好好看看。”
不過一老一少兩張極其相似的臉擺在一塊,就算說是親父子也不爲過。
“璋哥兒好相貌!”
林如海雖說因病之故變得很消瘦,但仍舊不失探花郎的俊秀儒雅。
一旁的林如瀾摟着哭紅了眼的黛玉,逗笑說:“阿兄這是在自誇嗎?”
屋中幾人先是一愣,隨即在打量了下兩人後,不禁都笑出了聲。
“外甥肖舅,阿兄誇他好相貌,不就是在誇自己長的俊麼?”
這下,就是剛剛哭了一場的黛玉,都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
林如海笑說:“但璋哥兒就是長的好相貌,將來殿試時,怎麼也得是個探花郎!”
探花郎,沒有好相貌怎麼可能被欽點爲探花郎?
對於這一點,林如海還是很有經驗的。
誇完了李璋,他又將目光轉向了李璋身後半步距離的賈璉。
“璉哥兒也越發俊秀,怪不得你姑姑最是喜歡你!”
一說起姑母賈敏,賈璉的眼眶就紅了。
整個賈家,包括他老子在內,唯有姑母賈敏一直拿他當榮國府的繼承人看待。
“璉兒好好讀書,好好練武,想要當大將軍,不讀書是不成的。這是我從你姑父那抄來的經義,好好讀一讀……”
“璉兒不要傷心,有姑母在,誰也搶不走你的繼承人身份!”
“璉兒,姑母怕是熬不過去了,幫我好好照看你妹妹……”
當這個唯一病逝時,賈璉甚至都不敢去違逆了老太太的意思,連守孝燒紙都不敢,只能偷偷藏在無人處抹眼淚。
今日又聞故親名諱,他埋在心底的悲傷,就再也忍不住了。
噗通~
賈璉快步來到牀榻前,再次跪下就抱住了林如海的手臂,嚎啕大哭。
“侄兒不孝,姑母病逝,侄兒連守孝都做不到……表妹去了京城,侄兒都沒能護她周全……侄兒孝悌有失,愧爲榮國子孫,愧對姑父姑母疼愛……”
屋子裏的歡笑在賈璉的痛苦聲中變成了悲傷,王熙鳳被丈夫的舉動嚇呆了,呆呆愣愣的跟着跪下,無措的看向了一旁的黛玉。
這個時候,她沒有了在榮國府當管家二奶奶的威風爽利,滿腦子都是丈夫嚎啕哭聲中的那些話。
守孝?
這個詞在王熙鳳的記憶裏,除了收到喪報後跟着老太太哭了幾聲,當月就恢復了酒肉宴飲。
依《儀禮》制,堂兄弟、未婚的堂姊妹、已婚的姑、姊妹、侄女及衆孫、衆子婦、侄婦等之喪,都服大功。
也就是說,賈敏病逝,榮國府一應後輩,皆需穿麻服喪,守孝九月。
這九個月內,別說宴飲看戲,就是酒肉葷腥都得戒了。
但賈家有個老太太在,賈璉只是提了一嘴服喪守孝之事,就被老太太罵說賈璉是盼着她早死……
故此,整個榮國府的人,只是跟着老太太乾哭了幾聲外,酒宴依舊,老太太還在年末請了戲班子,說是過年要熱鬧熱鬧。
恐怕整個榮國府就只有賈璉憋着一股勁,尋了個養身體的理由,九個月沒上王熙鳳的牀,偷偷尋了無人的地方,面向江南跪了一夜,燒了一整夜的紙錢。
賈璉是句句自責,可林如海哪裏不清楚他的爲難。
“這不怪你,不怪你……你姑姑也不會怪你的!”
林如海想要拉賈璉起來,可他病體未愈,根本就沒能拉動。
還是李璋上前,硬是攙扶賈璉起身:“二公子已經做得很好了,若非你暗中護佑,表妹怕是早就遭人毒手了。”
“啊?”
王熙鳳驚叫一聲,林如瀾懷中的黛玉亦是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唯有林如海嘆了一聲,輕拍賈璉的手背:“璋哥兒說的不錯,姑父該謝你才是,怎麼會怪你?”
“爹爹……姑母……”
林如瀾抱緊了懷中的侄女,搖搖頭:“都過去了,等一會閒下來後,姑母再與你細說。”
“小妹,你先帶玉兒跟璉兒媳婦出去吧,爲兄有話要跟這倆兄弟說。”
話都說到這了,林如海也想藉機將有些事說清楚。
畢竟邸報都送到他手裏了,運河上那一夜的風波兇險,他要是看不出其中的玄機,那還真白瞎了探花郎的名聲。
林如瀾自然是知道兄長這是要說正事,故而也將王熙鳳拉了過去,並看向了兒子:“狗蛋,莫要讓你舅舅太過費神勞累,杜老說要你舅舅靜養的。”
李璋的臉瞬間垮了下來,避開黛玉、賈璉還有王熙鳳三人的錯愕目光,嘀嘀咕咕的說:“娘,兒子都長大了,在京城時老師還專門給兒子起了字,玉圭!兒子叫李玉圭,咱能不喊小名麼?”
“好的狗蛋,娘記住了。”
林如瀾甚是敷衍的點點頭,拉着偷笑的黛玉往門口走。
臨出門前又回頭補了一句:“一會飯就好了,到時候我讓人送過來,狗蛋你就跟璉哥兒陪你舅舅用飯,我們娘三去玉兒那邊吃。”
……
“璋爲禮器,賜爾玉圭,明禮崇禮,都憲很看重你。”
林如海伸手指了指,讓兩人將椅子搬到牀榻前:“我已經收到了京城的邸報,都憲也讓人送來了書信。你們倆,已經被人認作帝黨了。”
“這天下文武,將來誰敢不是帝黨?外甥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反正外甥現在都沒打算進官場,無所謂帝黨不帝黨的。”
李璋對此不屑一顧,唯有賈璉心有慼慼。
出身寧榮賈家,賈璉現在就是風箱裏的老鼠,兩頭受氣。
林如海看出了賈璉的爲難,笑了笑安慰道:“璉哥兒也不必擔心,榮國府的事,現在已經很難牽連到你了。”
他指了指賈璉腰間的錦衣衛腰牌:“只要上皇不在意,你又有什麼擔心的?別忘了,此次你南下,是受上皇聖諭而來。”
榮國府好大的名頭,但如今當家的又不是他賈璉。
老聖人不會在意一介無權無勢的少年是不是投效了他的兒子,有賈代善的餘蔭在,估計上皇還會誇一句老四眼光好。
至於說底下的人跳的再歡,那又怎樣?誰敢去動進了上皇眼裏的人?
有了林如海的指點,賈璉看清了不少事,心中藏了許久的忐忑消散了大半,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
林如海又將目光轉向了李璋:“至於你,聽你母親說你拒了張文華的招攬,甚至都沒有去參加今年的鄉試。”
“張文華是徐閣老的人,外甥覺得徐閣老長不了……”
李璋的話都沒有說完,林如海就伸手打住了後面的話。
他甚是嚴肅的叮囑道:“記住,你只是因學識不夠,要去遊學沉澱,與旁的無關。徐閣老如何,張文華如何,那不是你能摻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