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心急則亂

    貴婦很快也冷靜了下來。

    對，不能貿然行動。

    不然不僅不能幫兒子報仇，他們也會折在這裏。

    她跟丈夫對視了一眼，再次開口的時候，語速和緩了不少。

    “剛纔是我太過着急了，心急則亂，還請這位同學不要計較。”

    女生倒是沒什麼，嘴角的笑仍舊淡淡的，“所以夫人，您還有什麼要求要提嗎？”

    貴婦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剛纔實在是太冒失了，只能將求助的目光遞給了丈夫。

    男人收到後，腦子一動，略帶糾結地跟女生說：“這樣，我和我夫人想跟平常和我兒子關係不錯的幾個同學聊一聊，可以嗎？”

    他還像模像樣的補充了一句：“要是不行的話，那就不勉強了。”

    他這話一出，若是不答應他，都顯得是學生會的人冷血無情了。

    女生勾脣笑了下，她當然聽懂了言外之意，微微頷首：“當然可以，西澤，你去問一下，帶兩個同學過來。”

    “是。”

    西澤早就預感過這燙手山芋會落到他的手上，神色還算鎮定。

    他看了眼班裏神色各異的同學們，隨意找了個人，“你好，同學，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他問的剛好是一個染了紅黃燙染的無良太妹，她皺着眉頭，說話態度當然不會很好。

    “你爲什麼要問我？我像是很閒的樣子嗎？”

    班裏這麼多人，怎麼就一眼盯上她了？因爲她的頭髮足夠吸人眼球？

    西澤聲音淡淡的：“我離你最近，問你比較方便。”

    “……”

    女生的臉瞬間青白交加，險些想翻白眼。

    她已經很久沒遇見過，說話這麼無聊的人了。

    她的眼神朝他胸前掛着的銘牌上瞅了眼，聲音很是鄙夷：“你就是那個西澤？”

    西澤表情依舊沒變：“是我，這有什麼問題嗎？”

    女生沒想到她說什麼他都一個反應，這下不禁有些挫敗，臉上的神情也更爲不耐煩起來。

    “你要問什麼？”

    西澤：“就是想知道，你們班裏誰和溺水身亡的那個同學關係比較好。”

    “關係比較好？”

    西澤一問出這個問題，她心中就已經有答案了，不過轉念不知想到了什麼，快到嘴邊的話又變爲了——

    “哦，你問這個啊，我當然知道，關係最好的……當屬露西妮同學！”

    她裝出一副猛然想起的模樣。

    西澤一愣，對此產生了懷疑，“你確定是……露西妮？”

    她這樣脾氣惡劣的大小姐，除了萊瑞拉，哪有玩得好的其他同學？

    女生卻無比肯定：“是她，你要是不信的話，也可以去問別人。”

    她神色坦然，嘴角始終掛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很是胸有成竹。

    心裏卻在想。

    露西妮是戈德史密斯家的大小姐，她倒想看看，他敢不敢去質問露西妮。

    西澤不像是信了的樣子，只點了點頭。

    “好，我知道了。”

    他又去問了幾個人，可能所有人惡作劇的點都是一樣的，給出的答案居然大同小異。

    沒辦法，西澤只能走到歲淺的課桌旁邊，輕聲提醒道：“露西妮同學，你能跟我來一下嗎？”

    少女本來趴在桌子上的，軟白的臉頰枕着手臂，突然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迷茫地擡起眼睫，剛好看到站在她課桌邊緣的頎長身影。

    他又高又瘦，從窗外鍍進來的光影打在他清俊好看的臉龐上，襯得他身上的破碎感更強了。

    歲淺有一瞬間的晃神。

    直到少年又叫了下她的名字，她才迷迷糊糊地反應過來，“你、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或許是沒在狀態的緣故，她並沒有擺出原主那般得理不饒人的嬌縱模樣，而是乖得像是貓咖裏的布偶貓，恬靜溫軟的雙眸輕輕眨動着，清凌凌地看着他。

    眼神單純懵懂，跟小白兔一樣。

    西澤目光一怔，想起自己找她的目的後，視線微微偏離，“那個溺水同學的父母想找你聊聊。”

    “？”

    少女神色更茫然了，爲什麼要找她呢？這事和她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啊。

    “不會有事的，可能就是想找你問問。”

    西澤知道她什麼性格，習慣性溫聲解釋道。

    聽着他淡然和煦的語氣，歲淺心下略微有些詫異。

    她都那樣對他了，爲什麼他一點都不生氣呢？

    系統：【有沒有一種可能……原主比你過分多了，他早就習慣了，畢竟在家裏他也沒什麼地位。】

    聽完系統說的話，歲淺沉默了。

    這話聽着，怎麼這麼心酸呢？

    她微微感嘆道，心下有點不自覺的心虛和愧疚。

    “她”才是那個私生女，最沒資格繼承戈德史密斯家族的人，可如今卻鳩佔鵲巢。

    讓人唏噓啊……

    她長睫輕顫了下，乖乖地站了起來，“哦。”

    萊瑞拉都沒想到她會這麼聽話，一臉震驚地看着她跟着西澤走了出去。

    那對夫妻早就坐在校長辦公室裏了，臉色發沉，一看就不好對付。

    西澤在外敲了敲門。

    “進來。”校長雷吉諾德清了清嗓子，沉聲道。

    西澤推門，看到坐在上首的校長，微微躬身，“校長好。”

    “嗯，是西澤啊，你進來吧。”

    雷吉諾德被這對夫妻煩得不行，眼下看到西澤，像是看到了曙光一般，難得露出了和善的一面。

    西澤進入辦公室後，身後又慢吞吞地走進來一個嬌小的身影。

    雷吉諾德看到歲淺後，渾濁半眯着的雙眼一下子就睜大了，他看了看西澤，“西澤，你怎麼……”

    這位可是名聲響徹全校的魔女，把她牽扯進這件事裏面，實在是不妙啊。

    尤其他跟她的父親是多年好友，自然知道少女在家中有多受寵。

    這下校長不禁汗流浹背了。

    西澤還沒開口，那對夫妻就已然從椅子前站了起來。

    他們走到歲淺跟前，看着這個身材嬌小，五官精緻得不像樣子的少女，微微皺了下眉。

    “你就是我兒子在校內關係最好的朋友？”

    她怎麼這麼不信呢？

    歲淺聞言，小臉就差浮現出一個大大的問號來了。

    她和誰關係好？

    那個溺水的男生？

    她沒有說話，貴婦忍不住又追問了一句。

    “爲什麼不說話？”

    少女反應素來比常人要慢半拍，眼下被逼問，更是無語中又摻雜着幾分無奈。

    她小聲地說：“我……我跟你們兒子不熟。”

    頂多算是同學關係，哪是什麼最好的朋友。

    純屬污衊！

    聽見她否認，貴婦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你個小姑娘，可不要因爲年紀小就瞎說，這有什麼不好承認的呢？”

    歲淺細眉蹙得更緊了。

    什麼跟什麼啊……她和那人本來就不熟……

    【統統，原主跟他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系統猶豫了一下，【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不過從原主的視角出發，兩人確實不太熟。】

    【？這是什麼意思？】

    少女有些不解。

    系統：【……你等會可能就知道了，這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

    系統話音剛落，貴婦盯着歲淺的臉，忽然想起來了什麼。

    她聲音猛然拔高：“你是那個露西妮？”

    少女被嚇得小臉白了幾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貴婦按住了肩膀。

    她用勁有些大，疼得她輕蹙起眉頭來。

    貴婦卻渾然不知，神色更隱隱有變得癲狂的架勢，“你是露西妮的話，那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了。”

    歲淺聽得莫名其妙的，有些抗拒地掙扎了兩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快放開我！”

    貴婦被推到一旁，不過她已經有了新的主意了。

    她和丈夫對視一眼，緊接着便說：“既然你是戈德史密斯家族的人，那我們就得跟你好好算筆賬了。”

    少女完全不知道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你們到底在說什麼？他的死跟我沒關係，我和他也不熟，你們要找麻煩也別找我。”

    說完，她想也沒想就對着校長說：“雷吉諾德校長，我可以出去了嗎？我實在是不知道這位夫人在說些什麼。”

    雷吉諾德巴不得她不牽扯進這件事來，立馬准許了。

    “露西妮同學，既然如此，那你快回去吧。”

    少女轉身就走，貴婦見了臉色大變，“不能走，你走了，誰來賠償我兒子死去的損失！”

    她已經猜到露西妮和她家兒子大概確實不熟這件事，可她更知道，戈德史密斯家族有多富有，她若是把屎盆子都扣在少女的頭上，保不齊對方爲了讓她消停，會補償一大筆費用。

    這樣的話，下半輩子即使沒有兒子給他們養老送終，他們也能衣食無憂了。

    西澤靜靜地看完了這一幕。

    見這對夫妻說着牛頭不對馬嘴的話，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這麼說來的話……他們讓找跟自己兒子關係好的同學，也只是想找一個替罪羊的藉口？

    結果踢到了硬鐵板，露西妮可不是那麼輕易被拿捏的主。

    歲淺出去後，這才隔絕一切的尖叫和叫嚷聲，腦子裏緊繃着的那根線都放鬆了下來。

    她揉了揉太陽穴，覺得疲憊極了。

    那對父母真是太奇葩了，居然不由分說就把所有的鍋蓋在她的身上。

    可她明明連下水都沒有，更談何謀害他？

    這時，從樓梯轉角突然走出一個穿着制服的高瘦背影，少女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腦子下意識浮現出在天臺上瞥到的那個身影。

    她心跳倏地加快許多，有了一個不太確定的猜測——

    難道他就是在天臺上觀察他們的人？

    意識到有這個可能性後，歲淺慢慢小跑了起來，她想要知道，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樣。

    可無奈那人走得實在是太快了，她剛順着他走的臺階跑下去，人影就已經沒了。

    少女四處張望起來。

    “人呢？”

    她小臉有些凝重，纖細的手指緊緊地攥在了一起。

    她要是再跑快一點就好了！

    歲淺額頭冒出薄汗，她擡手擦拭了一下，實在是找不到剛纔那人的蹤跡，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又朝洪雅樓走去。

    晚自習的時候，白熾燈有些閃爍，照得人心惶惶的。

    歲淺擡眼看了眼懸掛在白色天花板上的白燈，想到圖書館的電壓更穩一些，不由生出了想要溜出去的衝動。

    她手上正在翻的是一本特別厚的校園簡史，她想要從中找到一點線索。

    關於怎麼建校的，建校的原因又是什麼……

    少女將那本簡史抱在懷中，用小手拍了拍前排萊瑞拉的肩膀。

    萊瑞拉後背一涼，連忙回頭，“怎麼了露西妮大人？”

    歲淺湊近，溫軟甜膩的軟香隨之而來。

    她小心翼翼地說着：“萊瑞拉，我等會不在，你記得替我打掩護。”

    早上的時候剛出了兩起離奇死亡的事件，校董事會此時焦頭爛額，講師們也全都被叫走開會了。

    班裏沒人管，各種凌亂的情況都有，她溜不溜都沒什麼所謂。

    不過她還是想告訴萊瑞拉一聲，免得她又以爲她不見了。

    萊瑞拉聽了心下的大石頭這才落地。

    她就說，乖巧只是她僞裝出來的模樣，這位大小姐怎麼可能一直當好學生。

    這不，眼下終於憋不住，暴露了吧？

    她很是欣慰地點頭，“好的，露西妮大人，我知道了。”

    少女跟萊瑞拉交代完畢之後，身子便微微弓起，抱着那本簡史，像是小兔子一樣從後門輕手輕腳地溜了出去。

    來到走廊上後，她挺直腰板，將被弄皺的裙角細細捋平。

    她擡頭看着如墨的月色，輕聲感嘆了一聲：“果然，還是外面的新鮮空氣好聞。”

    歲淺抱着簡史光明正大地出了洪雅樓。

    來到學校圖書館的時候，圖書館的管理員看到她，微微有些詫異。

    “這位同學，眼下不是晚自習的時間嗎？你怎麼……”

    少女扯出一個無害的笑來，軟軟地說：“我是替講師來借書的，同時也想查一些文獻。”

    “哦，原來是這樣……”管理員瞥了眼她懷裏抱着的那本紅色書封的簡史，信了八九分，“那你進去吧。”

    “謝謝。”

    她有禮貌地點了點頭。

    歲淺進去之後，從剛纔到現在一直藏在櫃檯後面的少年這才抱着掃帚閃身出來了。

    他的目光精準地落在少女的背影上。

    莫爾怪笑了一聲，眼神帶着諷意，“嘖，真會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