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燭照黑天見本心！我叫彭鯤（5k大章）

    皓月穹天黑影生，魔魅驚破膽氣渾。

    若問此妖真姓名，呼來念喝蚊道人。

    蒼茫月色下，那乾瘦青年橫擋於古洞前，布衣獵獵，卷得妖氣縱橫，陰冷的目光掃過衆人，帶來了一絲詭異的壓迫感。

    “是他……就是他……他便是那頭妖孽……”

    就在此時，捉妖堂的探子厲聲高呼，透着一絲急促與驚懼。

    那日，便是此妖逞兇，殺得他們捉妖堂大敗虧輸，損兵折將，那股透着血腥壓迫的氣息，讓人至死難忘。

    “萬解山荒蕪多年，卻沒想到還養着你這樣的妖鬼？”

    陳平平橫眉冷對，她活動了一下手腕，雄渾的靈息滾滾而動，似如一抹雲霄輕染，在她掌中升騰。

    以她的眼力自然看得出來，眼前這頭妖鬼雖然聲勢浩大，可是修爲充其量也就在二轉靈妖之間，相當於人類【住苗境】的境界。

    只不過，這頭妖鬼不知得了什麼機緣，身法奇詭，妖氣驚人，方纔將衆人喝住。

    陳平平乃是陳長空的掌上明珠，自小便是大藥滋養，還受過屠夫指點，一身修爲早入【住苗境】巔峯，面對這樣的妖鬼，自然有着足夠的底氣，渾然無懼。

    “你們全都退下吧，看我如何擒他。”陳平平顯示出強大的自信。

    即便在【住苗境】之中，她的實力都屬於頂尖一流。

    在捉妖堂內，陳平平的業務能力亦是首屈一指，她能夠坐到今天的位子，並非依仗陳長空，而是憑藉自身的實力和手段。

    “陳師姐的【鎮妖靈符功】已經得了堂主三分火候，拿下此妖不在話下。”

    衆人見陳平平出手，原本懸着的心終於落地。

    鎮妖封魔功，乃是【捉妖堂】世代相傳的功法，能夠將一身靈息化爲封妖符籙。

    如今，捉妖堂內，年輕弟子之中，唯有陳平平修煉到了“千符”境界。

    正因如此，陳平平捉妖數前頭，從來沒有失手的時候。

    如今，衆人終於可以再見【鎮妖靈符功】的風采。

    “諸氣化符，聽我號令，靈轉千變……”

    陳平平凝聲低語，周身的靈息好似沸騰起來，生出灼灼霞光，一道道奇異的符文在靈光幻滅中緩緩成型。

    強大的氣浪引得大地震動，草木悚然。

    “妖孽啊……只有一瞬間的功夫……”陳平平自信的眸光中，便已見成敗。

    “何等的傲慢才能如此的不知死活啊。”

    就在此時，一陣清冷的聲音在衆人的耳畔猛地響徹。

    當陳平平聽到“傲慢”之時已然變得臉色，她的本能剛要退避，那黑色的身影便已經到了面前。

    陳平平豁然擡頭，猛地瞧見那雙冰冷的眼眸，看穿一切，透着深深的戲謔。

    “這速度……”

    陳平平心頭咯噔一下，瞬間沉到了谷底。

    砰……

    當那冰冷的話語徹底落下，纏繞在周身的靈息陡然破碎，被那極速的黑影生生撕開了一個缺口，原本剛要成型的一道道符文豁然炸開，激盪的勁道似狂風呼嘯，震盪山野。

    “這……怎麼會？”

    衆人面色驟變，簡直不敢相信。

    當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蚊道人早已欺身而至，撕開了陳平平周身的防禦，中門大開，徹底暴露在了這頭妖鬼的面前。

    如此速度，直如鬼魅縱橫，恍若迅雷疾電，快得不可思議，甚至避過了所有人的視覺反應。

    此刻，衆人隱約知道，爲何這頭妖鬼如此難纏，竟然能夠讓捉妖堂損兵折將。

    這般速度，就連陳平平都馬失前蹄，便要飲恨於此。

    蚊道人漠然無情，枯瘦的手臂如同長槍橫貫，刺向了陳平平的胸膛。

    “你的速度，在我見過的妖鬼之中能夠排進前十了。”

    突然，一聲輕慢的聲音猛地乍起……

    蚊道人面色驟變，李末彷彿憑空出現，乘着狂風激盪，橫檔在了陳平平的身前，強大得氣場直接將這位捉妖堂的刑律長給震飛了出去。

    “人類……”

    蚊道人目光猛地一沉，枯瘦的手臂猛地轉向，妖氣纏繞，似如鋒芒畢露，頓顯猙獰，直接划向李末的脖頸。

    嗡……

    李末立地不動，任由那裹挾鋒芒的手掌斬來。

    下一刻，他的脖頸猛地一撐，妖氣似鋒芒斬落，激盪的空氣如同漣漪一般，向着四周洶涌衝擊。

    蚊道人麪皮豁然顫動，只覺得手掌發麻，一股可怕的反震之力沿着手臂迴盪而至，竟然將纏繞的妖氣盡數震散。

    幾乎同一時刻，他的半邊身子便已經酥麻無比，血氣凝滯，幾乎動彈不得。

    “這不是人類！？”

    蚊道人雙目圓瞪，似有一道聲音在咆哮。

    無論是人類，還是妖鬼，脖頸乃是身體最爲脆弱的部分之一，以此硬抗它的一記【蚊刀】，竟然毫髮無傷，僅憑反震之力便將他的妖震碎多半？

    這是什麼樣的身體素質！？

    嗡……

    幾乎一念之間，蚊道人便選擇退走，他化爲一道黑影，快得不可捕捉，瞬間便與李末拉開了十丈的距離。

    作爲一頭合格的妖鬼，準確判斷出敵我雙方的實力乃是最基礎的能力。

    眼前這個人類的力量或許在它之上，可是論及速度，蚊道人有着絕對的信心。

    這也是它能夠活到今天最大的依仗。

    “人類，比速度，你……”

    蚊道人心中冷笑，然而，他下意識擡頭，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視線之中，再無李末的身形，原本後者所立之處，卻是空空蕩蕩，沒有半個人影。

    “何等的傲慢才會讓你這般不知死活啊。”

    突然，輕慢的話語從身後傳來，一字一句與蚊道人剛剛對陳平平的嘲諷如出一轍。

    “好快的速度！”

    陳平平擡頭望去，即便以她的實力都只能勉強看清，蚊道人化爲的黑身後，竟有一道人影緊緊相隨，可怕的速度讓周圍的空氣都隨之扭曲，恍惚中，兩道身影似便要融爲一片，不分彼此，無法掙脫。

    這般速度激盪升起的轟鳴聲直如空氣爆碎，刺痛耳膜。

    “李末……這便是新榜魁首的實力嗎？”陳平平捂着耳朵，銀牙緊咬。

    縱觀三十年，只怕玄天館的歷史上沒有哪一位新榜魁首的天賦和實力能夠與這個妖孽旗鼓相當。

    “人類……我承認你的強大，可是論及速度……我絕對不會輸……”

    就在此時，沖天的妖氣中，一道血光乍現。

    突然，李末的身形猛地停駐，他擡眼望去，便將滾滾灼熱的妖氣中，那位乾瘦青年終於顯出真身。

    那是一隻黑色蚊子，身上有着血色斑蚊，六翅震盪，長鬚如針，妖氣悚然，百鬼驚聞。

    “果有異象。”

    李末目光微凝，隱約瞧見，這只黑色蚊子的身影竟有一片血光浮現，內中似有身影孕育，彷彿人類嬰孩，諸煞匯聚，萬千靈光點化成真。

    在那詭異異象的襯托下，這只黑色蚊子的氣息迅速保障，震盪的翅膀讓它的身形都變得越發模糊，難以鎖定。

    “人類，你若是跟得上，那便跟着吧。”蚊道人的聲音傳遍山野，透着絕強的底氣。

    這是蚊道人最大的機緣。

    誰也不會想到，萬解山中藏着一頭恐怖的妖鬼，彷彿萬千嬰胎的屍骸融合粘黏在一起，於一片血河中緩緩孕育，萬千純陽氣如同靈光點化，涌入那片血河，滋養妖鬼。

    那日，蚊道人發現了這頭妖鬼所在，機緣之下，竟是將那血河之中孕育出的一朵血蓮咬去了一部分。

    至此，它的身體便發生了變異，獲得了意外的力量。

    當然，正因它的無心舉動，那頭妖鬼的似乎也出了問題，沉睡不醒，難以孕育。

    轟隆隆……

    黑雲橫渡，妖風激盪，肆虐於萬解山中，就連那一輪皓月都被遮住。

    衆人驚悚，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寥落的大星照耀下，那只黑色蚊子化爲一道血影，速度比起之前快了何止十倍？

    震盪的空氣都彷彿變成了刀子，割得巖壁碎裂，巨石滾落。

    肆虐的妖氣壓得衆人心中驚悚，幾乎喘不過氣來。

    “它果然不是尋常妖鬼……”

    陳平平的臉上早已沒有了血色，尋常妖鬼即便潛藏深山苦修，絕對不可能修煉到這等地步，更不用說只是區區一頭蚊蟲成妖。

    此等異象，非有大機緣而不能成。

    “人類，現在到底是誰傲慢？”

    蚊道人的聲音滾滾而至，彷彿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無所不在，無所不能。

    衆人驚悚，只瞧見漫天血影，飄忽不定，幾乎佔據了每一個角落。

    這樣的妖鬼，這樣的速度，讓人膽寒。

    “現在能夠排進前五了。”

    就在此時，一聲幽幽的嘆息在黑夜中萬解山上響起。

    “燭照黑天！”

    下一刻，漫天的血影停滯了一下，所有人的心中都生出了異樣的感覺，似乎看到李末的身影從黑夜中走來，只見輪廓，卻不見其形。

    突然，他的身後似有異象，一頭大蛇的虛影緩緩升騰，龐大的身軀豁然招展，轉眼間便佔據了偌大的山頭。

    “這……這是……”

    陳平平美眸顫動，簡直不敢相信。

    就在此時，那頭大蛇的虛影緩緩睜開了眼睛，如同黑夜中的一道燭火，照亮黑天諸界。

    剎那間，所有人的心神都彷彿被那一縷燭火所吸引，神魂墜落，靈覺入滅。

    就連蚊道人都停留在了半空中，雙目失神，愣愣地盯着李末身後的那一縷燭火。

    這一刻，李末的眸光深邃神祕，在那燭火的映照下，卻是直入蚊道人靈覺，看穿本心，洞悉所有。

    頓時，蚊道人的過往種種，都如同光影般在李末心中流淌，點點滴滴，盡都把握。

    幼弱的蚊蟲在一口棺材內化生成妖，腐爛的屍骸成爲了它的養分。

    與其一起的，還有其他弱小的妖鬼。

    當棺材破碎的那一刻，一位強大的人類修士將這些弱小的妖鬼統統帶走。

    彼時，那只弱小的蚊子方纔知曉，它們的誕生全因眼前這位人類修士，是其養育了它們，造就了它們。

    如此再造之恩，讓這些妖鬼視其爲神明仙師。

    那時候，弱小的蚊子知道的了這位仙長的名諱。

    六神道人。

    他與其他人類修士都不同，不僅從來不嫌棄這些卑賤弱小的妖鬼，反而傳授它們修行之法，教授它們仁慈行善之道。

    因此，弱小的蚊子和它的同伴，感念恩德，不僅從來不殺生，甚至助人爲樂，及時行善。

    “蚊子，吸血是天性，你不應該整天抱着石榴，這是逆天而行。”

    “臭蒼蠅，你懂什麼？你吃大糞，自然無礙，我受仙長大恩，怎麼能貪食血食？”

    “蝴蝶妹妹，你快勸勸它，蚊子不吸血，丟人又現眼。”

    “螳螂哥哥，你隨他去吧。”

    明媚的光影，或許是那弱小蚊蟲最幸福的人生。

    直到有一天，殘陽如血，映照在已然化爲一片焦土的村落上。

    一顆顆人頭高掛在村頭的枯樹上，雙目圓瞪，迸發出臨死前的恐懼與不甘。

    整條村子，男女老少，一百三十七口，無一活口，就連嬰孩都沒有留下。

    青銅盆內，一顆顆心臟沉浮不動，精血流淌，在盆中匯聚，醞釀出奇妙的藥水……

    “仙……仙長……這裏發生了什麼？”

    弱小的蚊蟲驚恐地問道，其他小妖面對如此恍若森然煉獄的場景，亦是驚恐不已。

    “發生了什麼？”

    就在此時，六神道人緩緩轉過身來，手裏拿着一顆還未乾涸的心臟，嘴角殘留着血跡。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獰笑，與平日慈悲仙長的模樣判若兩人。

    “妖孽殘暴不仁，竟然將整條村子屠戮殆盡，可恨啊。”

    “妖孽？哪來的妖孽？”

    就在此時，旁邊的螳螂忍不住問道。

    嗡……

    話音剛落，一道劍光掃過，將那只螳螂妖的身軀直接斬成了兩半，後者瞪大了雙眼，直勾勾地看着六神道人，似乎至死都不敢相信。

    “當然是你們……”

    六神道人冷笑：“人類乃是萬物靈長，煉藥的好材料啊……可惜啊，你們犯了殺生的大罪，我也只能替天行道了。”

    冰冷的話語在廢墟中幽幽落下。

    朗朗乾坤，盛世治下，這麼多條性命總需要交代。

    “仙長，你……”

    弱小的蚊蟲，身子顫抖，簡直不敢相信。

    “什麼仙長，你才是妖魔……你豢養我們是爲了讓我們頂嘴……”

    就在此時，蒼蠅妖一聲暴喝，率先衝向了六神道人。

    “你們這樣的廢物，也只有這點價值了。”

    六神道人冷笑，他看都不看一眼，只是迎面走了過來。

    蒼蠅妖瞬間燃燒，化爲一團火球，在撕心裂肺的叫聲中化爲飛灰。

    “臭蒼蠅……”弱小的蚊蟲齜目欲裂。

    “快走。”

    就在此時，彩色的蝴蝶高高飛起，鱗粉洋洋灑灑，飄向了六神道人。

    “愚蠢！”

    六神道人長袖揮舞，便將鱗粉蕩開，五指交錯，直接將蝴蝶妖化爲的少女拿在手中。

    嬌柔的少女在空中雙腿亂蹬，最終只聽得咔嚓一聲輕響，便被扭斷了脖子。

    “殺良冒功不是理所當然嘛……更何況，你們只是一些妖孽而已。”

    六神道人冷笑，將少女的屍體隨意丟棄一旁，緊接着幽幽地看向弱小的蚊蟲。

    此刻，他渾身顫動，看着同伴一一倒下的屍骸，抖動的眼眸中充滿了恐懼和悲傷。

    “連血都不會吸的蚊妖……你比他們更加廢物。”

    六神道人冷笑，他曲指一彈，陰冷的勁風似劍鋒般，生生洞穿了弱小蚊蟲的心臟。

    他低頭望着胸口的空洞，只覺得生命似乎在這一刻點點流逝。

    砰……

    他重重地倒地，恍惚中，便見六神道人遠去。

    蚊蟲，蒼蠅，蝴蝶，螳螂……這些妖鬼的殘骸被丟棄在廢墟之中，橫七豎八。

    也不知過了多久，同伴的鮮血浸潤着它的身體，緩緩涌入那空洞的傷口，竟是讓他緩過了一口氣。

    ”廢物……廢物……我只是一個廢物……“

    他在泥濘的血污中，在同伴的屍骸中，看着茫茫蒼天，無力地掙扎，痛斥着自己……

    如果自己真的是一頭貨真價實的妖魔，或許一切便將不同。

    可事實，他只是一隻連血都不會吸的廢物，所以他也只能看着同伴相繼倒下，自己除了顫抖之外，卻無能爲力。

    “就這樣死了吧！”

    終於，那弱小的蚊蟲認命了。

    即便，身體已經恢復了些許活動的力量，可他依舊緩緩低下了頭，在同伴腐臭的血肉中，他選擇了向命運屈服，

    廢物就應該在這泥沼之中，在這廢墟裏面，臭死爛死，直到和昔日的同伴全都化爲腐肉，融爲一體，不分彼此。

    “廢物……就是該死啊！”

    弱小的蚊蟲最後一眼看着蒼天，呢喃輕語，如同留給這濁濁塵世最後的遺言。

    “我家主人說，就算是廢物也能循環利用。”

    就在此時，一陣高亢的聲音悠悠響起，巨大的身影擋住了那蒼茫的上天。

    弱小的蚊蟲艱難地睜眼望去，一隻大鳥落在了身前，在明媚的眼光下，顯得那樣的高大巍峨，不可攀附。

    “你……你是誰？”

    “我叫彭鯤！！”大鳥震翅輕語，漠然地看着腐臭泥沼中的蚊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