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因緣和合

    “破……破了……”

    玉尺樓內，寂靜無聲，好似一灘死水。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

    蕭雲峯更是心情激盪，幾乎不能自已。

    連他的符文兵器都無法破開的【袈裟伏魔功】，竟然被眼前這個少年僅用一招就破了！？

    “他……他到底是什麼人？”

    嗡……

    煙塵瀰漫，混雜着濃烈的血腥之氣。

    寸寸碎裂的白衣長裙中，媚三娘愣愣地望着李末，驚疑的目光落在了後者衣角的印記之上。

    “羅浮……”

    三十年前，西禪山的白衣僧人步行萬里而來，拜山羅浮，想要一見當年【黑劍】風采。

    他在羅浮山下枯坐了三年。

    桃花樹下，那只小貓時常被安人心神的香火吸引，起初只是遠遠觀望。

    後來，它發現，眼前這位少年沙彌有着不同於尋常捉妖師的慈悲心腸。

    時光恍然，那只白貓日夜相伴，悉聽佛法，漸漸開啓靈竅。

    三年枯坐，桃花開了又落，落了又開。

    那一日，白衣僧人豁然而起，氣若驚海蛟龍，勢拔江山河澤，一人入羅浮，佛號震徹敗劍堂。

    宗門上下，竟無一人可以阻攔。

    那樣的風采身姿，白貓恍然，如見我佛。

    百日之後，少年僧人走了，他說紅塵魍魅，妖鬼當入深山，總有一天，他還會回來。

    就這樣，她等了三十年……

    三十年的光陰，她苦守在三山之境，日夜焚香誦經，等待着白衣僧人回來。

    “菩提樹下見苦難，願解袈裟伏妖魔……”

    媚三娘喃喃輕語，眼前衣裙碎碎飄零，好似又見到了當年桃花樹下，那白衣沙彌在修行佛法。

    漸漸，記憶中的身影與眼前的李末漸漸重合。

    同樣的年紀，風采卻是一般無二，僅僅一招，便破了她苦修三十年的袈裟伏魔功。

    “想不到啊，羅浮山竟然還藏着這樣的妖孽。”

    媚三娘緩緩起身，美眸中噙着一絲凝重和決然。

    身後的白色長尾輕輕舞動，光暈動人，伴着淡淡的金色光輝。

    “嗯！？”

    蕭雲峯面色微變，在場衆人，除了李末之外，屬他的修爲最高。

    此時此刻，他從媚三娘的身上察覺到了非比尋常的變化。

    那森然的妖氣充塞長尾，晃動之間韻味悠長，竟有了一絲金剛不壞的意境。

    “少年郎，我曾佛前奉香，得了點化……”

    媚三娘款款走來，修長的玉腿毫無遮掩地晃動着，身後的長尾隨之搖擺。

    剎那間，勁風呼嘯，震得門窗悚然，瑟瑟作響。

    金光燦爛，如有誦經之聲響徹，震動着所有人的心絃。

    “金剛禪意！？”李末不禁動容。

    他倒是曾經聽說過，古老歲月，名山大宗，有走獸飛禽得了度化，戾氣盡蛻，遍體生出降魔之力，從妖入道，神聖不可名狀，乃爲靈獸。

    此時此刻，媚三娘的身上竟然有了一絲這樣的味道。

    尤其是它的尾巴，彷彿經過點化，竟有金剛禪意。

    如此異象，出現在一頭妖鬼身上，簡直不可想象。

    “少年郎，可不要死了啊。”媚三娘嘴角微微揚起，嫵媚的笑容中透着絕強的自信。

    轟隆隆……

    突然，白色的長尾沖天而起，恐怖的妖氣直接衝破了【玉尺樓】的穹頂。

    勁風呼嘯，似狂獸舞動，將所有人都震飛了出去。

    金光遍地，似有神力叢臨。

    這一刻，媚三娘終於不再留手。

    “此妖非妖，金剛不破！？”

    蕭雲峯失聲吼道。

    這時節，他終於知道眼前這頭妖鬼到底有多強。

    那根尾巴早已被練出了靈性，通玄金剛性，達到了許多捉妖師都不曾領悟的境界。

    “糟糕！”

    嗡……

    瞬息之間，那白色長尾破空而至，金光燦爛，蕩滅風雲，徑直地刺向了李末的胸膛。

    就在此時，李末動了。

    他的右手緩緩探出，食指如劍，向前一點，狂亂的內息瘋狂涌動，竟然亦泛起了淡淡的金芒。

    “這是……”

    金剛玄指！

    轟隆隆……

    李末食指震動，傳遞出肉眼不可分辨的頻率，蕩起的金光好似一道劍痕，劃破長空。

    兩道金光碰撞在一起，只聽得一聲悶哼，腳下的地面盡都碎裂。

    下一刻，血光迸濺，白色的長尾高高拋棄，裹挾着散亂的妖氣。

    “贏……贏了……”

    蕭雲峯愣愣出神，目光變得恍惚。

    血光中，媚三娘嬌軀猛地一顫，緩緩倒了下去，看向李末的眼神充滿了震驚和不甘。

    既是金剛不敗，如何能破！？

    “本心如不動，方生金剛性……你還差得遠。”

    李末走到了媚三娘的身前，淡淡道。

    “心如不動……”

    媚三娘喃喃輕語，擡頭看着依舊高掛在牆上的畫像。

    那白衣僧人鮮活如真，彷彿就在眼前。

    “上天有好生之德。”

    李末稽首輕語，右手探出，內息涌動，直接落在了媚三娘的腦門。

    後者發出悶哼，她的一生宛若走馬燈一般在腦海中閃過，漸漸，眼中的生機緩緩消退，一絲氣息終如風中殘燭。

    “可惜啊。”李末搖了搖頭。

    很顯然，這只貓妖並未獲得老天的垂憐，活出第二世。

    “你還是沒有回來……”

    媚三娘的眼角留下了兩行清淚。

    三十年，她苦等了三十年，再也沒有見到它心中的那尊佛。

    原本，她想要奴惑羅浮山的弟子，盜取幽牢內的那枚【九竅金丹】，傳聞服下此丹，便能蛻去妖身，化身爲人。

    “紅塵魍魅，妖鬼當入深山……”

    若是能夠再世爲人，或許她還能再見那白衣僧人。

    只可惜……

    “終究還是沒有等到……”

    媚三娘的眼中透着悠悠的餘恨。

    “佛前有花，名曰優曇，千年出芽，千年生苞，千年開花，彈指即謝，剎那芳華……”

    就在此時，一陣誦經之聲悠悠傳來。

    李末不禁動容，下意識擡頭望去。

    一位白衣僧人從門口走了進來，大約三四十歲的模樣，面容俊朗，整個人都置身於白光之中，顯得虛幻如夢。

    “這是……”

    那白衣僧人一步踏出，竟然變成了少年模樣，轉眼之間，便來到了媚三娘的身前。

    “你……你回來了……”媚三娘艱難地擡頭，生機盡滅的眼中透着不可抑制的驚喜。

    “我來爲你送行！”白衣僧人輕語道。

    “送行！？”媚三娘一愣，悽美的臉上充滿了不解。

    她以爲，三年的相守，縱然心中有佛，卻還有她的一席之地。

    “浮萍聚散，因緣和合……貧僧應了你的劫數，自當前來送行。”

    白衣僧人雙手合十，口宣佛號。

    “應了劫數……”媚三娘神情一怔，眼中最後一絲光亮豁然寂滅。

    我視你爲一生的執念，你卻視爲我一縷浮萍，人世間的諷刺莫過於此。

    “哈哈……”

    她仰天大笑，身子一挺，再也沒有了生機。

    呼……

    散亂的妖氣中，那絕美的軀體緩緩消散，顯露出一具白貓的屍骸。

    “好和尚，殺人誅心！”李末不由感嘆。

    就在此時，白衣僧人緩緩轉身，空靈的目光卻是落在了李末的身上。

    “你是羅浮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