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難問天（下）

    天雲宗每百年爲一代，第九代修行時日最長的如歐陽海李重陽這等人也不過五六十年，進入合丹境界的人只有幾個，其實還不到選撥的時候，不過時間不等人，這也是浩雲真人改變規矩的原因，他需要第九代弟子儘快成長起來應付變局。

    修行路途漫漫，每一個大門派弟子成千上萬，可是能合丹的也不多，危險劫難無處不在，資質心性資源運氣缺一不可，大多在前進途中墜落了，能走到最後的都是少數。

    天雲宗合丹境界幾十人，靈嬰境界不過十餘人，其能擠身中土神州第一流正道大派靠的卻不是這個，而是擁有中土神州有名的三大仙器妖月刀而已。因各派都有專門的人出山搜尋有修行資質的人，像李雲楓這樣特殊的天縱之才更是爭搶的對象，此次天雲宗能一次收入四個能過第三關的弟子已經是邀天之幸了，又有預兆，所以比以往重視得多，行事方式也有大改變。

    出雲峯後山祕境，浩雲真人一路御劍急速直行，有暗道有花海有密林，途中光暈閃動了三次，也就是越過了三道隔離警戒屏障，每道屏障就是一個結界，既對內也對外，佈置有不同無上御陣殺陣，若無信物，就是靈嬰大成境的大修士來，也輕易過不了。

    越過最後一道結界，出現了一排肅穆的殿閣，正中大殿名爲邀月殿，殿後就是天雲宗最重要的核心密地，也是妖月刀所在之地。

    大殿之內空空蕩蕩，卻盤坐了一名黑衣女子，不停在喝酒，正是李俠行在問天梯第一關後遇到的那個。

    浩雲真人停了下來，緩緩說道：“憐清師妹，今日已議定，七曜堂可以出山了。唯望你不要行差踏錯，顧長風已入魔道，與我等是生死仇敵，不可再去找他，明白嗎？”

    黑衣女子依然我行我素，並不迴應。

    浩雲真人也不再管她，直接進入殿後祕地。

    這是一個巨大的石窟，一把六尺長刀在空中懸浮不動，造型奇特，刀身彎曲似蛇形，刀柄古樸鑲有銀色寶石，隱約有白色火焰呈龍形環繞，這就是中土神州三大仙器之一妖月刀。刀身不時散發出銀色光芒，伸出密密麻麻無數道光鏈伸入虛空，不知連接到何處。

    石窟內有八個凹槽，是整個守護天雲山護山大陣最重要的控制樞紐，但現在只有三個地方有人在其中打坐修行，形容枯槁，有如死人。

    “拜見無痕師叔！今日招收弟子已畢，正如師叔所料，頗有幾名天縱之才入宗。不過天機昏暗，弟子法力有限，無法窺視機緣，又心中有礙，不知宗門前程，特來請師叔助一臂之力，問天鑑師侄已經帶來了。”

    天雲宗雖然在中土神州修行界中日子一直不太好過，可是依然在一步一步不斷變強，到了如今已是天下有數的第一流大宗門。因爲什麼？就因爲妖月刀，可以溝通早已飛昇仙界無數年的祖師，還會主動傳來有時模糊有時明確的指示，對宗門的發展壯大幫助極大。

    而這次招收弟子妖月刀就是有比較明確指示的，此批招收的弟子關乎天雲宗甚至一定程度上整個中土神州修行界的未來。

    左邊一人聞言動了動，手向天一指，無數銀色光華涌入體內，頃刻之間體形急劇變化，變成一個英俊的中年人。

    又向浩雲真人一指，一塊發出清光的龍形玉佩從他體內飛出，在中年人身周飛舞。

    “你爲一門之長，自當相助。”

    無痕真人爲天機峯上一任首座，最擅占卜之道，也是羽微、玉微真人的授業恩師。

    說罷當即凌空畫符，可見其符籙之能已臻化境。

    “無事，雖有劫難，仍主興。上天之意茫茫不可度測，問天難，當憑本心行事。你去吧！”玉佩飛回浩雲真人體內，無痕真人又坐了回去恢復原狀，繼續神遊太虛。

    浩雲真人還是沒有得到明確答案。

    本心行事？自己是宗門的主事人，許多時候就不能按本心行事，否則宗門如何發展壯大？

    但師叔的話是不能不聽的，那就按本心行事一回。

    在這次招收的弟子中，資質也好心性也好，最強的是進入天劍峯的蘭茵，可惜是個女子。

    浩雲真人什麼都好，堅毅沉穩，腹有謀略，還是天雲宗修爲最高那一批的大修士其中之一，威名顯於中土神州修行界，沒有人知道他和俗世那些普通人家族大家長一樣，居然有些重男輕女，可見人無完人，仙無完仙。

    這麼多年以來，浩雲真人見過許多所謂的天才弟子，包括離開天雲宗加入邪魔外道的顧長風更加了不起，但要說在這次招收的弟子中最喜歡誰，並不是能過第三關的那四個人，而是道心並不堅定的李俠行。

    至於爲什麼，到了浩雲真人的境界，他很清楚自己的心思。經歷了太多的波譎雲詭，見過了太多的同類，有些累了，心地善良活潑有人味的李俠行更符合他的心思，這是問天鑑告述他的全部。

    走出祕地的浩雲真人有了一個決定，不管這個決定是不是迎合天意。

    “掌門師兄，此次在問天梯遇到一個頗有趣的少年郎，可否讓其爲我弟子？”

    浩雲真人正要離開邀月殿，黑衣女子突然說道。

    “師妹說的是那個李俠行吧！又不早說，他已是你姐姐玉微真人的徒弟了。”

    “那就算了。師兄，長風是你弟子，我雖輩分比他高，這是修行界，喜歡他又怎麼了？一個個的非要讓他離開宗門，他本是我天雲宗最出色的天縱之才，現在墮入邪道你們高興了？你們就沒有責任嗎？”

    浩雲真人嘆道：“事情已經過去了，多說無益。對了，此次下山多注意與星辰之力有關的物事，剛纔你說的那個李俠行可能用得着。”

    黑衣女子不接話茬，又冷笑道：“不就是要長風立下特殊功勳去殺一定數量血河宗的人才答應我們的事嗎？有什麼不好說的，你們安排的那個什麼護道者什麼屁用都沒有，他可是你的親侄子兼關門弟子！就這麼對他？掌門師兄，我知道你處事一直很公正，可那是顧長風啊！現在他走了邪道，你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宗門嗎？這次下山我就是要去找他，你們又能怎麼的？”

    一向和藹淡定，天崩於眼前都可巍然不動的浩雲真人終於怒了，顧長風的事他還有別的想法，不是她想的那麼簡單，當即臉露慍色說道：“林憐清，你身爲七曜堂水字統領，不爲宗門着想，一心關注兒女情長，還是個真正的修行之人嗎？長風心智出現破綻墮落，最初恰恰就是因爲你！”

    “那我去把他拉回來總行了吧，師兄！”黑衣女子目中有哀求之意。

    浩雲真人口氣也軟了下來：“師妹，不是這樣的。他已修煉血河妖法有成，孽債滿身，回不了頭了。當初他這樣選擇，有我考慮不周的地方，可最終還是自身慾望所致。此時若遇到他，你又未修成靈嬰境，必會發生不可言之事，豈不令人痛惜！七曜堂對宗門多重要你是知道的。”

    黑衣女子知道浩雲真人說的不是假話，只是心中悽楚不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