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回家

    三十年的壓抑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刀光連成了一片，壓着屍嘯，斬！

    一刀又一刀，斬入殭屍，抽出刀刃，發出牙酸的聲響。

    刀斬殭屍竟然感知不到拳拳到肉的暢快。

    蘇禾一聲長嘯，身子化作龍龜，一口咬在一頭殭屍腳踝，甩起來輪作棒棰砸向滿世界的死靈、殭屍。

    一錘又一錘！

    已經不是單純的戰爭，而是發泄心底鬱氣。扭頭身旁聲響，卻見冥祖也衝了上來，一身鮮血渾然感知不到，咆哮着瘋狗一般壓着一頭殭屍撕咬。

    早是強弩之末的身體，竟然又爆發了出來。

    連文祖武祖這七頭仙尊境龍龜都圍住最後一頭殭屍瘋了一般色撕咬。

    這一次向後，向着家的方向。

    “昂——”星海一聲龍吟，一座大山脫離地基化作青龍，直下星海：“龍族所屬，出玄荒壁壘，迎我龍龜一族凱旋歸來！”

    這是堤山！這山是經歷了多少殺戮，才有了這般氣息？

    龍龜一族本是最溫和的一族！

    龍龜一族能成四靈第一大族，源自泰祖的血脈固然重要——玄黃世界自誕生以來，第一大能的族羣，傳承神通也能保證最大的存活率了。

    發生了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有神通，沒有術法，沒有規則。純粹如野獸。

    但爲何只有龍龜？其他四靈去了哪裏？

    個個負傷瀕死。

    這老龜——他不是直接撕碎寂滅世界，反而費手段將那詛咒和世界虛影重新演化成元，然後斬了這小半元。

    化作一道道骨渣匯聚，凝聚。成了一具具殘破的屍身。

    冥祖一口咬空，下牙磕斷了半截兒上牙。看着面前突然消失的死靈，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五十一頭龍龜！

    整個心臟都要被撕碎了。

    果然藏了手段！還冤枉封皇！在看看前面的龍龜，多少是說因封皇而亡，一次次藉此洗劫封皇，而今卻跑了出來！

    封皇大祖喘着粗氣。

    世界散開，下方撲殺的死靈同時定住，隨即一隻只化作虛無，青煙一般飛灰。

    啪啪啪！

    不知龍魚砸在了什麼東西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而且有不下十頭，早用了燃燒根本的手段，此戰結束，便是回去歇息下，恐怕也時日無多了……

    就見荒之後，一頭又一頭的仙尊境龍龜走出，加起來足足七頭！

    七頭仙尊！

    這聲音伴隨着堤山的氣息，傳遍諸天。

    古洛他們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來，尤其紅祖看着一隻龜殼剎那間不知所措。

    最強的兩人，遠比他此刻剛剛突破七境要強大！只是受傷極重，或許不能完整發揮戰力？

    即便如此，又如何？

    每一頭都是成年龜，每一頭都殺氣沖天。三千萬年的戰爭，不是說停立刻就能停下，這氣息終究收不起來了。

    被泰祖一點點拼湊起來。

    玄荒上，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的龍龜，在這一刻徹底呆滯了。

    泰祖龜殼微微顫抖，原本昏花的老眼仍有幾分血紅——留在這裏的詛咒太弱太弱了，便是將它復原，也根本經不起打！

    “簫！”紅祖一下子就叫出來了！這龜他認得，七十二萬年前有小龜搶化妖果走上龍龜道途，本該他去做監護的。

    足足四十一頭，每一頭都有仙人七境的道行，加上那沖天的殺氣。

    歸望山登仙鼓咚咚敲了起來，一聲聲傳遍四方。道主頭頂太極圖旋轉，背後輪迴門洞開，邁步而出：“道門所屬，迎我龍龜！”

    “堤山，起！”

    “回——家！”

    “阿彌陀佛！佛門出列！”說話的是古靜齋老僧。

    殺氣或許不如前面龍龜的凝聚，但一身仙尊氣息沖天而起，天地變色！

    狗賊！

    是戰場上收集來的殘骸。肅穆的氣氛撲面而來。

    “昂！”

    諸天萬界一下子靜住了。

    數不清的氣息撲面而來。

    蘇禾化作人身一刀將造反要反殺文祖他們的殭屍斬成灰燼，擡頭向泰祖看去。

    這氣息出通道，蕩向諸天。剎那間整個世界噤若寒蟬，不可思議的看着徐徐而出的堤山。

    五十一頭死去的龍龜，小半是當年看着進入戰場的，還有大半都是他親手送到這戰場來的，那些還不曾渡過天劫的娃娃……

    走！

    立刻走！

    哪怕在封皇大世界佈置了五十年的守護，也絕對擋不住這般存在。

    血紅的堤山上，半透明的金蟾眨着眼不知所措的望着世界。

    進來百數，此刻只剩四十九頭了，不足半數。

    整個世界都被調動起來。

    大雨下着，淋着衆龜，淋着龜殼，不知多久，一頭龜仰天長吟，然後第二頭、第三頭……

    那就是他們的信仰，他們最堅實的後盾……時間久了，漸漸的古泰從衆龜腦海淡去了，反而泰祖成了理所當然。

    不過哪怕只有這些龍龜在，踏平封皇也不過眨眼之間罷了！

    封皇大祖一幀一幀轉頭看去，就見一頭老龜，好似從幽冥地府中走出一般，一身破損，龜殼上還插着刀劍——這是龍龜帶進去，被詛咒搶走，反插回來的。

    這傢伙怎麼……怎麼也從這兒出來了？

    紅祖驚詫着，就見已經死去七十二萬年的嶽祖踏步而出，龜殼少了一半。

    星海通道打開，連貫堤山鎮壓的通道。

    那是被蘇禾一刀斬滅半身的。

    就見綿延無盡的血色大山飄出通道，滄桑、頑固、殺意、鎮壓……

    就見那世界驟然坍塌，透明了起來。

    一隻只龜殼，一副副骨架，帶着詛咒、刀劈、火燒……諸般痕跡。

    那是他做龜崽時候的老祖。

    那時候正是嶽祖入滅，處理完佛界恩怨後，他追殺兩族許久。

    紅祖整頭龜都怔住了。

    便是龍龜在元的詛咒之下也留不下半點兒血肉了，只有龜殼、骨骼還能留存些許。

    咚咚！

    咚！

    咚！

    咚！

    歸望山外，登仙鼓啓靈現身，做青年男子裝扮，親自舞着鼓槌，咚咚敲着登仙鼓，堤山出現越多，血色越凝重，他敲的越沉重。

    望着五十一具遺骸，整個世界都陷入了寂靜。

    然後，一頭頭剛從戰場退下來的龍龜自通道中走出。

    “那是……那是婭祖！她不是……她不是早死在封皇？屍骨無存……怎麼屍身從這兒出來了？”

    龜吟聲衝蕩在整片空間中，悠遠、空明……

    臉上還有一道可怖的刀疤。

    這種感覺，無人可以體會。

    就這麼一團詛咒啊！就這樣兩分寂滅世界啊！卻讓多少龍龜赴死？

    這山……

    莫說他只是元半身臨死前，將寂滅世界化作了詛咒，成了今日的模樣。

    但東海一場大戰，再回來那龜已經沒了……只知道與天狗、禍鬥有關。

    沖刷着生者，沖刷着死者，沖刷着血紅的堤山，但堤山的紅怎麼衝都沖刷不掉。

    太古五十六頭龍龜進入，他又送來十一頭成年龍龜，還有三十三頭不曾渡劫的小龜——那小龜進來進來只有九頭渡劫成功啊。

    以他爲中心，一道旋風散開，吹向四方。那些早被打碎了屍骨無存的族人，有破碎的龜殼、化作碎末的骨骼，從大地、從攪亂的空間中紛紛析出。

    遺骸之後，緊接着沖天的殺氣撲面而來，是一頭三足火龜，看失去的前爪，是被生生薅掉的。

    泰祖沉默不語，三千萬年不見卻不知該說什麼……

    三千萬年的戰爭——回家！

    轟！

    轟！

    轟！

    雷雷鼓聲響徹雲霄。

    血腥、殘忍。

    血紅的堤山，發出沉悶的鼓聲。

    仙尊就是仙尊！

    裏面一頭老龜咬着一條龍魚尾巴，與外面龍龜一般無二的左右摔打。

    不知多少太古活下來的神獸，當日封存的記憶再次歸來，長吟着喚出族羣，自四方而來。

    泰祖環視一圈。在太古衆龜中，他分明是小輩，但在這一刻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卻與後世看老祖的目光一般無二！

    太古那個古泰，已經過去太久太久了，三千萬年來不斷聽到新進來的龍龜，不停的唸叨着泰祖。

    怎……怎會有這麼多龍龜遺骸？！

    一具、兩具……三十七……五十一……

    轟隆！轟隆——

    緊接着一隻有一隻龍龜龜殼漂浮了出來。上到仙尊中到成年的龍龜，還有不曾開天的小不點兒……

    封皇大世界剛剛突破的封皇大祖，雙手握緊了拳頭。

    “回家！”一道道聲嘶力竭的長吟隨之而起。

    純粹的發泄。

    大雨瓢潑!

    似這天地也在哭泣一般。

    靜！

    整個世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只有鼓聲隆隆，這鼓聲響了三千萬年，早變成了背景樂，沒它反而不適應了。

    蒼老的聲音帶着幾分聲嘶力竭。

    泰祖的一聲“回家”就像一道天雷劈在了所有龍龜的心房。

    但是與龍龜一族不喜惹事，最大愛好便是找個泥潭將自己埋起來，一睡萬年，也不無關系！

    是什麼逼得堤山成了這樣子？

    紅祖、四位族叔，連丫丫都現出龜身浮在天空，不明所以。

    他一步跨出，身子卻驟然間再不能動彈，沒有被人限制住，但玄荒方向一道氣息壓過了所有，橫衝而來。

    “回家！”泰祖沉聲。

    先前蘇禾和泰祖的對話，他們自然聽到了，要去接冥祖歸來——衆人沒有見過冥祖，但冥祖傳承倒影待在傳承道宮中，有誰沒接收過冥祖的傳承？

    剛纔就有懷疑了，但一直以爲是冥祖被困其他地方，要去迎接回來。

    那龍魚如死了一般，連半點兒反抗都做不到。

    封皇大祖徹底不說話了，身形一閃便要離開。

    “龍龜……”泰祖長吟過後，沉吟許久……許久許久，方纔開口：“斂我族親人屍骨——回家！”

    回家兩個字極輕又極沉重。多少年不曾聽過這個詞彙了？

    回家啊！

    這詞兒落在耳中，竟然額外的陌生。

    血紅的堤山轟然聲響，震動着升起來。三千萬年它不知被升起多少次，但以往都是向前，都是阻擋詛咒、鎮壓死靈。

    不如此何以宣泄三千萬年的壓抑？

    泰祖龍口一咬，口中龍魚咔吧一聲徹底粉碎，連同外面虛幻的寂滅世界，一併化作飛灰消散不見。

    五十一具屍體停在下方，如山如嶽。

    “回——家！”冥祖蒼老的聲音響在四方。

    除了鼓聲，只有不知所措的喘息，越喘越粗……

    “諸位——回家！”老龜長吟。

    幾頭龍龜不知所措。

    沒了詛咒這鼓聲恍若雷鳴，震耳欲聾。

    便是真正的元都被泰祖斬殺過六七次了。

    所有龍龜都不曾出聲，看着滿世界的龜殼，心如刀絞。

    找到了！

    他調查千萬年，不知長生不盡的四靈神獸何去，今日找到了！

    這一瞬間好似打開了記憶大門，畢方、猙、九尾……

    一腔憤怒發泄不出來。

    今日泰祖來，看不到他有多強。但壓了龍龜一族三千萬年的詛咒，被他生生撕碎再不存世……

    龍龜……龍龜！

    這才是諸天第一大族！

    泰祖仰天長吟。

    他呼吸急促着，緊接着就看到傳言五十年前死在堤山的龍龜荒走了出來。

    不光是他，此刻四方龍龜神通紛紛打空，一時間都怔愣下來。整個世界只有真血成軍帶來轟隆鼓聲。

    大雨傾盆，雷電交加。

    “昂！”

    一聲龍龜長吟在寂滅世界升起。

    落雨了。

    若非此地，那些小龜都有機會真正成就龍龜的。

    那山他們都認得，與龍龜玄界一模一樣，若不是氣息截然不同，還以爲是山海跑到了真實世界。

    昂——

    一頭母龜，溫和慈祥，真如祖母！

    堂堂紅祖眼淚不爭氣的就冒出來了。

    堤山緩慢移動，有龜喘息着跟着。一隻只龜殼、骨架漂浮起來懸在堤山之後，被龜羣護在中央。

    有心性不夠者，竟從九霄直接墜落下去。

    十萬大山，鳳祖自虛無中現身，望着天空突然一聲嘹亮鳳鳴：“鳳族所屬，出玄荒壁壘，迎我龍龜一族凱旋歸來！”

    又有麒麟吼聲傳來。

    看一眼便知，這老龜重傷至極，強弩之末。但是這一身驚天的氣息，卻讓他連逃走都不敢。

    一動不敢動！

    超過了仙尊極限。這是……界主！

    親眼見到蘇禾突破，怎能不識得？龍龜一族……三位界主，七位仙尊？？

    封皇大祖：“！！！”(本章完)